承平年少——青城山黛玛
时间:2022-03-09 16:41:12

  船只慢慢地往岸边靠拢,宝珠戴好了帏帽,随太子一同下船,坐进马车里。

  薛盟傻愣愣地望着那抹惊鸿一瞥的倩影,连呛水后止不住的咳嗽都忘记了,回过神来赶紧朝把他拦到一边的羽卫拱手行礼:“兄弟的恩情誓之记住了。”

  太子妃他见过一面,远不是这般的人物——哼!范辕那厮,屡屡仗着国舅的威风和他抢阳斗胜,如今且看他还能威风几时!

  薛盟越畅想越快活,连之前当众落了水跌了颜面也不在意了,兴兴头头地打道回府去。

  出去了大半日,按说已经很是疲倦了,然而宝珠躺在床上时,辗转许久,仍旧毫无睡意。

  值夜的使女听见动静,隔着床帐问:“姑娘哪儿不舒服?”

  宝珠忙说没有:“姐姐歇着去吧。”她病着的时候,夜里多赖这些使女们照料,如今已经好了,还让她们守着,心里很过意不去,对太子说了,他却不当回事儿。

  那使女答应着,又替她理一理帐子,怕她觉得热了,特意留出一线缝隙,说:“姑娘有事叫我一声,我就在外头。”

  宝珠点头,待她退出去了,方才把滑落到枕头底下的那一簇紫蓝花儿又拈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再活一世,她还是会再一次为太子心动。

  她真应该感谢薛赞善,恰在那时落水了。

  次日太子不在别苑,午膳时叫人将昨儿个没来得及饮的绿豆酒送了过来,交代只拿最小的酒杯儿,给宝珠姑娘斟一盅尝尝就是。

  传话的人笑眯眯地呵着腰,又说:“殿下今儿是被薛赞善给请去了,薛赞善在玉清宫设了素酒素馔,殿下说,那儿的糖葫芦做得好,回来时给姑娘带些。”

  宝珠正暗自担心太子腿上有伤,出去了难保不饮酒,听传话的人这样一说,就放下心来了,跟着又隐隐觉得怪难为情的。

  傍晚太子回来了,先让人把糖葫芦给宝珠送去,自己回房换衣裳:天儿热得耐不住,幸而薛盟在他跟前还知道轻重,没找些污七糟八的人来作陪客。为昨日搭救再度道谢过,二人清清静静地吃了顿素斋,太子一面吩咐了道观现做糖葫芦,一面又和薛盟商谈正事。

  那些跟随他进川平叛的将士们,庆功宴是没有了。活着的多发一季军饷,阵亡的有朝廷的抚恤银,唯独那些落下伤残的两头不靠,无以为生,太子搬到别苑前,就交代过薛盟暗中给予补贴,让他们不至于度日艰难。

  这事太子自己公然出面,有邀买人心之嫌,是踩着他父皇的脸挣贤名;薛盟却不一样,他是明琰长公主与亡夫的独子,皇帝待他堪称纵容,只要不弑君杀母,什么都做得。

  这桩事办妥了,夜里薛盟还要去秋波横一带会佳人,太子则打道回府。

 

 

24 .二十四糖葫芦

  “这是山楂的,这是海棠果的,这是葡萄的,这是山药泥填着核桃仁儿的…”三只枣红漆雕花的六边形食盒一层层取出来,总共十二样,每样两串,一串上不过两颗,拿短短的一截儿竹签穿着。想必太子临出门时便想着了,否则道观里再没有这样精致的食盒。

  在他殷切的注视下,宝珠拿起一串来,咬了一口,不禁眼睛一亮:“嗯,好吃的!”这月份的葡萄还没熟透,微微带酸,配上薄而脆的糖衣,却是恰到好处。

  “是吗?”太子没尝,倒显得比她还高兴:“这是薛盟薛誓之告诉我的,他家里夫人日日礼佛,吃长素,唯独还肯尝尝这个。”他不确定宝珠知不知道妓船是做什么的,有心替薛盟挽回声誉,是怕自己被带累了。

  宝珠只会心一笑,随即感慨道:“等明儿回宫了,就吃不成这个了。”宫里的糖葫芦是御膳房统一做的,果子甜熟,个头也大,糖衣不如这个薄,反倒齁人。可御膳房大师傅做事,哪轮得到她们挑肥拣瘦?但凡抱怨一句,不惜福的罪名就扣下来了。

  太子也收敛了笑容:可不是,再怎么拖延,宝珠到底要回凤仪宫去。如今实在不是能开口讨要她的时候,他因为这腿伤,不上朝不参政,父皇不仅没说什么,想来还十分合意,但若在女色上显得过于沉溺了,怕是又要被做文章。

  太子心中生出一种浓烈的不舍:这种不舍并不是因为不能让她陪伴在自己身边,而是因为,他不想她再次过着那种时时谨小慎微、却仍要被刁难、被磨折的日子。

  他想了想,说:“后日我要进内宫给母后请安,你跟着我一块儿走,省得你落了单,再被人存心找碴子。”

  他答应得这样干脆,又替她着想,宝珠倒觉得自己有点背信弃义,把他这个伤号给丢在别苑里头了。

  便又找补地说:“等我回去了,殿下要好好保养自己,再不然,回东宫住着,有什么吩咐,我…我也好禀报给皇后娘娘。”

  太子被她给逗乐了,摇摇头,道:“我在这儿不缺人伺候,也悠闲些;等回了东宫嘛,太子妃尚还管得了事,不至于让母后操心。”

  宝珠一听,方才和着糖衣吃下去的葡萄回光返照地酸起来,她垂着眼皮,想把竹签上留着的一颗糖葫芦放回食盒去,但没缘由地又犹豫不决。

  太子暗道“小没良心的”,到底心疼,说:“好了,我逗你玩儿呢。”

  宝珠勉强扯扯嘴角,也是在别苑住了些日子,胆儿肥了,不软不硬地答了句:“那是我没听明白了。”

  话一出口,太子还没怎么着,宝珠就后悔了,努力把笑容扯得真挚些,道:“殿下见谅,我因为要回去了,一时有些胆怯,说话没个轻重,我给殿下赔罪。”

  别听她这声口,再诚恳不过,太子却明白,她是不肯跟自己歪缠了,难免有点失落。

  不过,好歹有一件事他试探出来了:宝珠吃太子妃的醋。

  太子不禁生出一种甜蜜的烦恼:虽然太子妃待姬妾们都宽和,但将来宝珠来了,位份还是尽量高些为好,否则不管见谁都得行礼不说,衣食待遇也差些,还不如此刻在别苑里舒坦。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