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千余里之外的嶂涞王城,局势则剑拔弩张。
若不是王城以外的各城池全部失守、驻军溃逃,放眼便是一片生灵涂炭,太子真以为嶂涞国君是与青禾联手,使出了一招诱敌深入之计。
问题也正在于此。国君无法号令地方,地方的情报也不能及时到达王城。厉兵秣马的三千男儿,在第一次交战时,完全被一万八千多敌军迎头痛击。
奇耻大辱。太子立刻下令,大徵的将士们在王城军营休整待命,又急传信给率余下二千人渡江的首领,火速上报朝廷,请求增加两万精兵外,还要配备新式火器——这是最紧要的,先把青禾兵马赶出嶂涞境内,之后免不了还有海上恶战。
嶂涞没想到青禾有火器就罢了,大徵竟然也没有提防。
这封盖着帅印和太子钤印双重保障的信件在八月中旬由飞骑送出,九月,朝廷增派一万六千人,半数为骑兵,半数为水师,没有火器。
血肉之躯如何抵挡铳炮的威力?这两万余人,是到异国他乡送死的!
太子知道,父皇这是强逼着他反。不论他是弃军叛逃,还是与青禾国结盟,攻回大徵,父皇都有足够的兵力镇压他,诛杀他。或者,他身边的副将李还就有一道事急从权的特旨,但凡自己露出半点动摇之意,便会被就地正法。
置之死地而后生,没那么容易。
之前制订的行军策略全部推翻,大徵的军士们如今只能和嶂涞士兵们一样,死守王城即可。
嶂涞国君已经被妥善地安置在辽州境内,也算没有后顾之忧,然而嶂涞的勇士们却大失所望:他们千方百计请来的上国王师,不该如此畏葸不前。
嶂涞将领的焦躁太子看在眼里,多番好言相劝却收效甚微,也就三缄其口了。
殊不知太子本就耐着性子,在等辽州船商给他运两台红夷火炮来,这物件过不了明路,不到最后一刻都做不得准,嶂涞人脑子不灵光,怎么能预先透给他们知晓?
等大炮当真漏夜被送进嶂涞王城,太子这才略松了口气,嶂涞将领却暗里有点不服,认为大徵挟物自傲。
两门火炮大显神威,青禾军队却也锲而不舍,退无可退时,又有大船载着增兵登岸。
这一仗,就这么胶着到了年末。
弹药尚充足,军饷稍有短缺,但几近荒凉的孤岛上,银两也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最尖锐的争端暴露出来了:是军粮。
大徵军队出征时,国朝拨了三万军饷,而粮草因为一路涉江渡河,不便多备,由嶂涞一口应承下,王城可以供给。
起初,他们将精米白'面让给大徵将士,自己只吃糙米杂粮,太子彼时便知这样做不能长久——战场上最忌高人一等,没人会拼死去救待遇与自己天壤之别的“同伴”。
于是两国儿郎不分彼此,亲如手足地并肩作战了一段日子。
偏偏今日除夕,一个大徵士兵去取白馒首时,被一个嶂涞士兵劈手打了过去。
二人互不相让,立时扭打起来,随后,两边的同伴们也加入了混战。
太子、李还与嶂涞将领正在殿中议事,听见喧哗声赶出来时,场面已经难以控制了。
嶂涞将领连声喝止,太子冷眼看了一时,慢慢鼓起掌来,寒声道:“好,精彩得很。本宫瞧着当中那两个甚是勇猛,明日退敌就全仰赖他俩了。”
骚'乱的人群这才渐渐平息下来,被点名的那名嶂涞士兵却梗着脖子,犹是不服:“太子殿下,上国的威风咱们已经领教过了,什么时候才能让青禾的贼人也领教一番呢?”
“住口!”嶂涞将领虽立刻斥了一声,但心里和他想得也是一般:青禾与嶂涞都深受上国文化熏陶,重视除夕正旦这样的节日,暂且休战,可过了这几日,还是不进不退地对峙着吗?
他们的粮草也要告罄了啊!这些大徵将士为何不能将青禾人彻底驱赶出嶂涞?
大徵的士兵们同样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是大徵的子民,效忠的是大徵君主,何以被这属国小臣呼来喝去?
一场械斗暂且被扼住了,但不论是谁,恐怕今夜都无法入眠。
太子屋中的灯火还未熄,李还站在地心,正躬身回禀着:“…两艘船吃水极深,将士以外,多半还有重型火器。殿下,我们的两门火炮,撑不了太久了。”
“你之前说,青禾国的主帅,是佐清家的长孙?”
“是。”李还眼中跳动着两团火:“佐清一族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佐清荣一死,整个青禾都会动乱。”
第49章 .四十九玉玺
这一年的孟春冷得异样。元宵节夜里宫中没有放烟花,宝珠便劝杏儿:“睡吧,你别再受凉了。”
秋月和胭儿先后病过一回,除了熬姜汤,再没有别的办法,如今纵好了,可放眼整个凤仪宫中,泰半的人看着都病恹恹的。
那口精神气,好像掩埋在连绵不绝的大雪里了。
如今杏儿、胭儿和秋月都搬来同宝珠一起住了,人多暖和,她的屋子也住得下。柳叶儿住在皇后寝间外侧,只秋水还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