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中暖自然将他们的眼色看在眼里。
“再多走几圈?”他摸摸自己依旧有些发麻的唇,笑着提议,“让更多人知道你我在一起,你往后的处境,就能稍微好一些。”
他有些好奇,她会接受他的好意吗?
倘若只是个普通女孩,定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吧?有他在身后支撑,哪怕他不出面,只是替她说几句话,也能彻底改变她的现状。
王银翘好笑的看他一眼:“你这么为我着想啊?”
“当然,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他情真意切看着她,仿佛无比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个请求,他好不惜一切为她实现。
要相信他吗?
王银翘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世上除了姜叔叔,没有人会真的关心她,帮助她,于是一切按照计划,她说:“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曲中暖问。
“殿下。”她弯腰折了一枝花,一边扯着花瓣玩,一边漫不经心,“你觉得谢天令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一瞬间,花园里虫鸣鸟叫,曲中暖却只觉万籁俱寂。
这问题无比耳熟,不正是他先前问她的吗?
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她希望从他嘴里听见什么答案?倘若他说出的答案不如她的意呢?
“……还能是什么?”万千思绪从心中闪过,最后,曲中暖用她的答案回复她,“当然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咯。”
王银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你说说,什么情况下,他想杀一个人,却不动手?”
曲中暖:“……让我想想。”
对魔君谢天令的记录很多,但是细看下来,千篇一律。
每个人都在写他的暴虐嗜杀,喜怒无常,好似他生来就是个杀手,杀人对他而言如同喝水吃饭,根本不需要理由。
太多的讯息,最后等于没有讯息,因为短时间内,他无法从繁多的记录中提炼出真实有用的情报。
“爱一人的时候?”最后他只能猜。
“错。”最后一片花瓣扯完时,王银翘已站在了一面假山前,背对着他,用手轻轻抚摸灰白岩面,“世人都说,谢天令无血无心,他这辈子不懂得爱人,只知道怎么杀人,他尤其不会放过那些得罪过他的人。”
说到这,她忽然低低一笑:“他们说得没错。”
曲中暖的心因她这一笑,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难以控制的疯狂跳动起来。
因为就在他眼前,王银翘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
手如柔夷,白如凝脂,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折断的手指,竟一下子按进了坚硬的假山石内。
“只有一种情况,他不会杀人。”王银翘一边在石上写字,一边平静道,“那就是他恨透了一个人,他不但不会轻易杀他,甚至还会保护他,只因他要对方众叛亲离,尝遍世间之大的苦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只能用自己的手,结果自己的性命。”
手指离开假山石,石上留下了一个名字:曲中暖。
曲中暖只觉头皮发麻,尤其是始作俑者一言不发,慢慢转过头来,那一刹,就算她的脸当场融化,变成谢天令的样子,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怎么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女的笑脸,明媚如正午阳光,“你的名字是这么写的吧?”
曲中暖沐浴在阳光之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忍受刻骨寒意,回答:“……对。”
她笑盈盈朝他走来,他不知不觉后退几步,直至脊背撞在一棵树上,树身一动,洒下落叶,栀子花,以及点点碎光。
远处的李福跟侍卫看了一眼,非礼勿视,纷纷回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甚至主动拦下园中扫洒的下人,不让他们过去打扰二人。
曲中暖眼角余光见了这一幕,心中气结,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
心中虽气,不过他也不打算将他们叫过来,毕竟就算他们来了,只怕也打不过一指就能戳穿坚石的魔君。
是的,在他心里,眼前的少女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魔君。
而且是心机深沉,伪装技术之高,险些将他都骗过去的魔君!
“我平时没什么事情可做。”王银翘歪头对他笑,点点碎光透过树叶与花的间隙,游荡在她脸上,将那笑容都染上了栀子花的香气,“就喜欢研究谢天令,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废话!你就是他!
“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她道,“但我觉得,他肯定有一个小本本,记他想要杀的人,每天拿出本子,朱笔勾去上头的名字,会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曲中暖沉声道:“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