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说定了。”王银翘道。
“等等。”曲中暖道,“你不告诉我,墓在哪吗?”
“我若是知道,还要你做什么?”王银翘哈了一声,继而幽幽一叹,“一睡百年,沧海桑田,我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已经荡然无存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
这话题过于伤感,曲中暖沉默半晌:“好,此事就交给我了。”
总算把他忽悠过去了,王银翘刚要松口气,心又提了起来,只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檀香木扇柄伸进帐内,往旁边一挑,挑开了床帐。
帐后,王银翘缓缓抬起眼,似山中薄雾被风吹散,雾后山鬼无所遁形,暴露在凡人面前,她衣裳雪白,脸颊雪白,连唇色都雪白,似一阵风雪吹向他,冷冷道:“做什么?”
曲中暖凝视她片刻,忽然将一物递了过来。
王银翘看了看他手中那只长形木盒,又抬眼看看他,用眼神问他:里头是什么?
曲中暖:“生日快乐。”
她愣住了。
目光落在她脑后发髻上,曲中暖道:“你簪子旧了,换一根新的吧。”
王银翘抬手摸了摸发髻,发髻上有一根旧簪,银子打的,微微有些泛黑,簪头一朵精美的牡丹花,花瓣缺了一朵。
“我生日是昨天。”她看着他。
“我今早才知道的。”曲中暖道,消息是御厨传回来的,得亏姜云尚半夜三更跑到厨房里,给她下长寿面,否则他都不知道昨天竟是她的生日。
他本可以装作不知道,且就算要送,也应当送些适合男人的东西,比如武器,比如束发玉冠,比如折扇。
……但鬼使神差的,他选中了这根簪子。
王银翘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也是一根银簪,簪头镶了一颗圆润珍珠,似鲛人落泪,泪化为珠。
合上盖子,她表情复杂看着他:“……你还记得,我是个男人吗?”
曲中暖语气模糊的嗯了一声,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闪过井中,她如一轮明月,投入自己怀中的刹那。
“那就好。”王银翘将盒子递还给他,“我不需要这个,你要送,送个男人能戴的给我吧。”
“好。”曲中暖说完,竟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斜插在她的发髻里,收回手时,手里握着她的那根旧发簪。
王银翘没料到他会这样做,等反应过来,簪子已经完成了交换。
看似只是换个发簪,但她心里知晓,他一定已经趁着这短暂的肢体接触,窃听到了她刚刚的心声。
已经失去了拿回发簪的最好时机,当下,她只能说:“我可以把这根发簪给你,不过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曲中暖手握那根旧发簪,心里其实隐隐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道:“什么事?”
“这根发簪,是杨玉容留给我的。”王银翘的目光在发簪上一闪而过,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留恋,她淡淡道,“毕竟是我这辈子的生母,我不希望她死得不明不白,替我找出她的死因。”
曲中暖:“好。”
“你去吧。”被他无端端夺走母亲遗物,王银翘心中极为不悦,她原本想要晚一点自行提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逼迫着说出这番话。果然如姜叔叔所说,世上不会有人真心为她着想,都是冲着有利可图而来,她冷淡道,“我在这里等你好消息。”
被她下了逐客令,曲中暖深深看她一眼,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只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又怎好对她说,最终只能转身离去。
等出了尘园,他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那根簪子。
“我是真的想要读她的心……”他喃喃自语,“还是仅仅只是想要送她一件生日礼物?”
封口
曲中暖带着心事,回了飞凤宫,一进宫门,就打了个喷嚏。
原因无他,入伏之后,各宫皆已备上了冰盆,而飞凤宫中的冰盆,约为别宫总和……
还好曲中暖早已习惯,他拿起李福递来的狐裘,披在了肩上,白狐毛围拢在他脸侧,他吩咐左右:“你们留在这。”
“是。”李福等人巴不得,他们这身子骨进去一次,就得躺一个月。难怪宫中有人调侃,说从前有个刺客想要刺杀贤妃,埋伏一夜后,第二天被人发现已经是个冰坨,走的十分安详。
故而曲中暖寻到贤妃时,她也是一个人。
四周点缀几只青铜冰鉴,造型各不相同,有的如耸翠山峦,有的如溪中巨岩,有的如湖中白鹤,每一个当中都放了许多冰块,冰块化雾,于是山峦云雾缭绕,巨岩若隐若现,白鹤吞吐烟气。
一名蓝衣丽人倚在贵妃榻中,似山中仙人,以云为衣,以雾为帔,凌然不可近,高贵不可言,正是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