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关珮,白心却没有第一时间传信给邱梁,反而兀自走到了百花楼的前院,也就是招揽门客的那栋主楼。
二楼雅阁,她推开房间门,黑沅正抱着刀倚靠在墙上,一个作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抖着双手喝杯子里的茶水,时不时地还往黑沅的方向看一眼。
看完之后,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
见到白心出现,那丫鬟一脸惊喜地站起身,颤巍巍将杯子放到桌上,激动道:“白心姑娘,你总算来了,我……我……”
白心瞅了一眼,随手从身上取下一个钱袋子扔到了桌上,“事情干的不错,拿了快走,记住,从此不要再出现在皇都。”
那丫鬟看着桌上的钱袋子,双眼放光,“是……是是,一切都听白心姑娘的,听白心姑娘的。”
说完,又瞅了白心和黑沅一眼,讪笑一声,急着退出了房间。
白心看向黑沅,对方心领神会,打开窗子,瞧着那丫鬟离开的方向,轻飘飘从窗户跳了下去。
片刻后,黑沅再度出现在房间内,只是随身带着的那把刀上,却染上了斑斑血迹。
“迷幻香,银子。”
黑沅将手上东西放到白心面前。
收起桌上的迷幻香,白心看都没看一眼那钱袋子,转而从袖子口掏出一方白色锦帕,递到了黑沅面前:“擦擦吧,云家落得如此地步,也算给你自己报仇了。”
黑沅静静接过白心手上的帕子,没有再出声。
……
顺天府牢狱中,萧晗一五一十向关德文交代了当天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萧瑞对他的那些话。
“事情就是这样。”
她舒出一口气,“瑞儿绝对是清白的,还请大人明察。”
听完萧晗的叙述,关德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让人将萧晗身上的枷锁解开,叹了口气:“即便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云少爷是自己跳下去的呢?”
而且……
若简单以失足判定萧瑞无罪,云家定然不会接受这个说辞。
萧晗在来的路上便考虑到了这一点,她看向关德文:“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迷幻香?我曾在边城见过此香,当人将此香吸入体内时,眼前便会出现幻觉。”
“你的意思是云安可能是吸入了这种香,所以才以为自己是小鸟,从假山上跳了下去?”
“只是怀疑,也有可能是他吃了什么致幻的东西……总之,希望大人能将云府伺候云安的丫鬟嬷嬷都传来询问一遍,找出蛛丝马迹,还我萧家清白。”
关德文点头:“萧姑娘你放心,本官定当竭尽所能,只是……”他看了颜四周的环境,“在事情还没查清楚前,恐怕要委屈萧姑娘了。”
萧晗看了看四周阴冷潮湿的墙壁,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我习惯了。”
关德文便不再多说,只是在离开时,萧晗又拜托了他一件事。
“关大人能否答应我,不将此事上报给陛下?”
顺天府办案一旦牵扯到国家重臣时,关德文都要上一道奏折秉承皇帝,萧天泓虽然不在了,但萧家对陛下来说极为特别,更别说云雷还是陛下身边的禁卫军统领。
无论如何,这道奏折他都是要呈上去的,否则,陛下怪罪下来,他自是承担不起的。
只是见着萧晗这般恳求,关德文犹豫了。
“萧姑娘,我只能答应你,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我不会上报给陛下。”
萧晗松了一口气:“那便多谢关大人了。”
依照她皇帝舅舅的性子,若是知道她进了大牢,一定会不顾一切偏袒于她,甚至于逼着云家妥协。
她只希望,辛齐不要如他所想的那般冲动。
父亲已经走了,若是陛下为了他与云雷有了隔阂,那他身边值得信赖的将士就不多了。
一旦宫变……
萧晗揉揉眉心,一股疲倦感涌上脑海。
罢了,希望是她想的太多。
如今陛下未立太子,皇后膝下只有两名公主,最大的皇子也才二十出头,羽翼未满,应当做不出弑君夺位一事。
她这般劝着自己,可不知怎地,心绪却再不能平静。
自打那场使臣宴开始,冥冥中,就好似有一只手在操纵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一般,而萧家,则是那棋盘上的棋子。
萧晗靠在墙角,秀眉拧起,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近来事情发生的一幕幕场景,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到底是谁在设计萧家?
……
关德文听完萧晗的话后便着手调查起云安身旁的丫鬟嬷嬷,结果却被得知,那名一直在云安身边伺候的丫鬟被人杀了,这不由令关德文起了疑心,看来,此事当真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萧家。
然而,正当他准备深入调查时,皇宫却传来一道圣旨说此案已结,乃死者失足而亡,要求顺天府即刻放了萧晗。
皇帝怎么会知道?他并没有将此事上报啊!
他抓住那传旨的公公,询问道:“公公,此案不能结,此案尚有疑点,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萧家,还请陛下给我些时间!”
李公公摇了摇头,笑道:“关大人,说你真笨你还真是笨,不管是不是有人要陷害萧家,总归萧家是清白无罪的就对了,如今陛下已经帮你了结了这桩案子,你就别再过问了。陛下还等着见萧大小姐呢,你还不快速速将人带出来?”
“公公,话不能这么说,云家一案,既有人栽赃嫁祸,势必要揪出幕后黑手才对得起死者,若如此不明不白地结案,想来……那……那云家也不会依啊!”
“哎呦,关大人,您就别为难咱家了,咱家就是个传旨的,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至于云家,你也放心,陛下已经亲自召见云统领了,他断不会再为难你的,至于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接旨,然后将萧大小姐带出来,咱家还等着给陛下复旨呢。”
“公公……”
见关德文还要说话,李公公直接退后一步,将圣旨高举头顶,朗声道:“关大人,这圣旨,你就说你接!还是不接?”
“……”
关德文面色难看至极,瞧着那金灿灿的圣旨,最后认命似地跪在了地上,颓丧着脑袋,语气低迷:“臣……接旨。”
李公公满意极了。
此时的皇宫,邱梁站在一旁,身子微微后仰,目光打量着殿上对峙的二人,布满皱纹的老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偶尔会露出一丝狡狯神情。
“陛下,还请念在臣尽忠职守那么多年的份上,还给臣孙儿一个公道罢!”云雷眸色暗淡,脸色惨白,跪在地上不断地朝辛齐磕着头,“臣只有这么一个孙儿,唯一的孙儿啊!”
知道皇帝和萧家的关系,云雷进宫也没抱什么希望。
只是他以为,辛齐至少会让他调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却不知,辛齐竟是直接通知他,此案已了,云安是失足自杀,与萧家无任何关系。
不容他辩驳一句话,也不容他说一个不字。
云安的尸骨还未下葬,后院的血迹还未洗干。
发妻躺在病床上,日日以泪洗面。
儿媳妇已然成了半个疯妇,哭着喊着求他去抓萧瑞给云安陪葬。
若他真应了辛齐的旨意,那他该拿什么脸面见云家的列祖列宗啊?
便是他自己,也不能接受云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至少,也当让他找出凶手才是!
辛齐自是心烦意闷,他知道,此举定会伤了云雷的心……
只不过,他又怎么能让萧晗在大牢里蹲着呢?
若不能护住亲人,那他还当个屁的皇帝。
看着跪在下面的云雷,辛齐心一横,冷下了脸:“云爱卿,死者已逝,朕劝你,还是回去好生处理云安的后事吧,如今,萧天泓死了,萧丹在前线替朕打仗,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萧家仅剩一个稚儿萧瑞,就算凶手是瑞儿又如何?难不成朕还能眼睁睁看着萧家唯一的血脉给你的孙儿陪葬不成?”
就算凶手是瑞儿?云雷猛然抬头,面色涨红,眼中充满了血丝,朝着辛齐大吼出声:“陛下!可我云家也是世代单传,也仅仅只有这一个孙儿啊!”
那声音,带着绝望和痛恨。
他缓缓站起身,手指着辛齐骂道:“你顾念萧家唯一的血脉,如此维护萧家,甚至将真相和公道摒弃在一旁,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你根本就不配当皇帝!不配做一个明君!”
云雷骂得畅快,辛齐脸色也跟着涨红,双手紧握成拳,拿起旁边刚刚加盖了圣旨的玉玺,砸到了云雷面前。
玉玺在地上滚动一圈,发出骇人声响
邱梁额上冒起一阵冷汗,慌忙跪倒在地。
只见辛齐站在上方,手指向云雷,一字一句道:“对!你说的对……我就不是一个明君!我也不想当一个明君!”
他愤恨看向云雷:“你告诉我,当明君有什么好的?流芳百世么?那算个屁,我压根不在乎,我在乎的就是眼前的人!十几年前我就没能护住姐姐,萧家是她临终前嘱托给我的,云雷,看在你我自小相识的份上,我就和你直说了,只要我还有这权力,这萧家,我是护定了!”
这萧家,我是护定了!
周遭静得可怕,长乐殿上不断回荡着辛齐掷地有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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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男主手下之人干的啊倒也够狠对孩童下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男主的意思了估计应该是吧感觉男主把萧晗跟萧家分开算了潜意识觉得这些事跟她无关话说那个白心到底角色不求回报一心为男主付出?】
-完-
第46章
◎她杀人了◎
云雷死死瞪着龙椅上的辛齐,眼中略过失望之色,嗤笑一声,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头盔,脱下了身上的铠甲,同时将代表着禁卫军统领的令牌从身上取下扔到了刚脱下的铠甲上方。
“昏君。”
他最后骂了一句,大刀阔斧离开了长乐殿。
望着云雷留下的那堆东西,辛齐仿佛失了全身力气,双手扶着案牍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往后倒去。
昏君?
只要他能当个好舅舅,护住萧晗,护住萧家,昏君也好,明君也罢。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辛齐嘲弄一笑,收回了视线,哑着嗓子问向一旁的邱梁。
“邱爱卿,依你说,朝堂之上,有谁可担当得起禁卫军统领一职啊……”
声音莫名多了几分沧桑。
……
另外一边,当关德文再次进入顺天府大牢时,萧晗眼中亮起,忙问他:“关大人,可是有线索了?”
关德文强颜欢笑:“线索是有,只不过……此案已经了结了。”
萧晗眉头蹙起,却见关德文已经将监狱大门打开了,朝萧晗作出了个请的手势,“萧姑娘,李公公还在外面等着您……”
李公公?
萧晗心思微转:“陛下下的圣旨?”
关德文点了点头。
萧晗长叹一声,秀眉锁的更深。
陛下终究还是这样做了。
焦躁不安地跟着李公公进宫,谁知这回对方却将她带到了娴贵妃的住处,未央宫。
“李公公,为何不去皇后娘娘的凤阳宫?”
“这个……”李公公有些犹豫,见四下无人,便悄悄覆到了萧晗耳边解释着:“皇后娘娘惹了圣怒,如今已被陛下终身禁足于凤阳宫了。”
萧晗心头一紧,再次追问:“可是为何?”
“是……是上次使臣宴的事情。”
萧晗恍然想起之前皇后在使臣宴上的所作所为,无奈叹了口气,双手却忍不住紧握成拳。
看来,又是因为她……
换下那身染了污秽的衣裳,娴贵妃正帮她挑着珠钗耳环,可萧晗心思却不在打扮上,只问着何时去见陛下。
娴贵妃答:“李公公已经去通知陛下了,晗儿莫急。”
娴贵妃是个平淡如水的温婉性子,平日亦不争不抢,能晋升成为贵妃除了诞育了皇长子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有几分肖似已故的前皇后。
看着周遭的雕梁画栋和满目琳琅,便可知娴贵妃平日的受宠程度。
若不是因着家世缘故,只怕还轮不到宁氏当皇后。
将最后一只点翠簪插到发间没过多久,辛齐人已经到了未央宫门口。
萧晗提步上前,甚至忘了行礼。
“陛下!”她唤了一句。
辛齐忙下步撵,冲到萧晗面前,面露担忧:“晗儿,你没事吧?快让朕瞧瞧,怎么整个人憔悴了那么多?可是顺天府那些人对你用刑了?”
“没有,陛下不用担心,我想……”
“臣妾参见陛下。”娴贵妃忽然出声。
萧晗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见萧晗这般模样,辛齐视线往周围转了一圈,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同时看向娴贵妃:“如儿,你也下去,我与晗儿说说话。”
“臣妾遵旨。”娴贵妃应了一声,便带着宫女太监离开了。
见到四下无人,萧晗跪下,对辛齐说着:“陛下,晗儿求您一件事。”
“发生什么事了?晗儿你直接说便是,哪里用对我行此大礼啊。”
辛齐欲将萧晗搀起,谁知萧晗却摆了摆手,拒绝了辛齐,认真道:“陛下,晗儿请您放了皇后娘娘。”
“放了她?”辛齐不解,紧跟着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不行,上次使臣宴若不是她故意拆穿你的身份,哪里还会发生后面那些事?如今没有废她的后位,只是将她永久禁足,已经是我念在夫妻情分上给她的恩典了,你怎么还让我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