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却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姑娘,您是住在月牙山庄吗?”
沈清月点点头:“我们今日才刚搬来……”
“难怪……”掌柜的嘀咕了一声,又问,“这山庄怕不是姑娘两年前买下的吧?”
“是啊,是家父两年前买下的。”
“那你们买下之前,没事先打听打听那山庄的情况吗?”
“没有,是托人买下的。”沈清月疑惑道,“怎么,那山庄不好吗?”
“以前是好的……”掌柜的犹豫着,似乎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沈清月和栀素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问个清楚:“掌柜的尽管说便是。”
“那月牙山庄原本是镇上的一个富商的,建造的时候花费了很长时间和不少银子。后来富商去外地做生意了,想是做生意赔了些本钱,便将这山庄叫卖了出去。可这山庄的价格着实太贵,附近的人都买不起,纵然后来价格降了许多,也依旧无法出手。两年前,山庄又传出了闹鬼的事情,一时之间更是无人敢接手了……”
一听到“闹鬼”二字,栀素不由打了个寒颤。
沈清月倒还淡然:“那后来呢?”
“后来,便听说山庄的价格又降下许多,才被人买去了,”说着,掌柜的看了沈清月一眼,“原来是叫姑娘的父亲买去了,不是我说,您父亲当时买下这座山庄的时候,真不知道这山庄的传闻吗?”
沈清月摇摇头:“我们当时在外地,并不知道这样的传闻。”大伯在信中也从未提及这样的事情,只是向他们描述这山庄有多好而已。
因着这个传闻,掌柜的自然不敢派人再去给他们送饭菜了,沈清月只好在酒楼里等着,待所有的饭菜和酒都准备好之后,亲自带了回去。
回到山庄后,沈清月也没瞒大伙儿,将自己在酒楼里听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大家。
栀素和绿竹两个人自是有些害怕的,沈清月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毛,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倒是其他人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惧色来,尤其是随行保护她们的那十个人。
其中有一位姓胡的大哥说道:“沈姑娘莫要害怕,我们不信这世上真的闹鬼,多半是人们自己吓自己。这山庄里久未有人居住,说不定是山上下来的野兽作祟。今晚我们十个人在各处守着,若它敢出现,我们便将它捉来,给大家瞧瞧这‘鬼’究竟是何模样?”
沈清月一脸歉意道:“你们一路护送,本来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番的,却又因这件事要熬上一晚,实在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小姐不用客气,熬夜对我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以前在王……”他将后面那个“府”字生生咬去,随口编了一个地方的名字,“王家村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也遇到过这种事……说是有什么邪祟……我们熬了几个夜晚……终于捉到了那所谓的邪祟……其实是一只熊瞎子罢了……”
他前面几句话说得爽朗痛快,后来几句话却说得磕磕绊绊。
因为后面的话是他胡诌的。
好在沈清月并未察觉到异样,就连栀素和绿竹亦是信以为真,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们。
“如此,今晚便辛苦各位大哥了。”沈清月感激道。
这个晚上,沈清月和栀素、绿竹睡在一个房间里,四个小厮给自己灌了点酒,也拿着棍子随那十位大哥守着院子。
半夜时候,脑中一直胡思乱想各种妖魔鬼怪的栀素小声问绿竹:“绿竹,你睡着了吗?”
绿竹:“栀素姐姐,我睡不着……”
沈清月翻了个身:“我也睡不着……”
三人于是坐起身来,沈清月吩咐道:“晚饭时还剩了些饭菜,你们去灶上热一热,给大伙儿送去一些,莫叫他们空了肚子。再烧些热水,泡上茶,给他们提提神儿……”
“是。”栀素和绿竹立即穿好衣服,出了房门,往灶房走去。
灶房有两口锅,一个锅热菜,一个锅烧水,饭菜的香味很快从灶房里飘了出来,弥漫到整个院子里……
饭菜热好后,绿竹先将那两盘啃了一半的烧鸡和肘子放到托盘里,端了出去……
哪知她才走出灶房,忽的从房上倒吊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将将吊在她的面前,狰狞-的脸上是一双闪着诡谲的眼睛……
“鬼啊!”绿竹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山庄!
霎时间,院里各处蹲守的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绿竹手上一轻,那托盘里的烧鸡和肘子顿时不见,面前那倒吊的“鬼”也消失了……
确切来说,那“鬼”上了房顶,又跳到了旁边的树上,往山庄后面遁去……
那十人中也颇有轻功了得的,当即跃上屋顶,追了过去。
栀素赶紧从灶旁跑到绿竹身边,安抚着颤抖不已的她:“不怕不怕,他们去追了……”
而后又瞧见绿竹手上空空如也的托盘,回想方才上面还有热腾腾的烧鸡和肘子:“这怎么还是个贪吃鬼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在下午三点。
第15章 .乌龙
沈清月听到绿竹的尖叫声,便立即从屋中走了出来。
绿竹本就胆子小,受到方才那般惊讶,煞白着一张脸止不住的流着泪水,浑身战栗不已,连手都是冰凉的。
“绿竹不怕,没事的……”沈清月拉着她去堂屋中坐着,叫栀素去倒杯热水给她,而后多点了几根蜡烛,将屋里照得更亮堂些,
过了好一会儿,绿竹才捧着茶杯缓过神来,哆哆嗦嗦道:“小姐,这里真的有鬼,好可怕,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绿竹,你莫要吓到小姐,我觉得那不是鬼。”栀素走上前来,说道,“若真的是鬼,又怎会贪图人间烟火,将你手中那烧鸡和肘子抢了过去?我觉得,许是那山里窜出来的猴子也不一定……”
“可那鬼分明是人的模样,有长长的头发,一双骇人的眼睛,还有鼻子和嘴巴,根本不是猴子……”
“那便是个人了。”栀素推敲道,“说不定山里有野人呢?”
“真的吗?”绿竹听她这样分析,似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她又问沈清月,“小姐,你觉得呢?”
沈清月思索片刻,道:“那十位大哥蹲守了半夜也不见这‘鬼’出来,偏你们热了饭菜的时候过来抢东西吃,说不定是闻着香味过来的,许真是个山里跑出来的野人呢。”
绿竹的面色这才有了些许的好转,念叨着:“只要不是鬼就好……”
沈清月和栀素一边安慰着绿竹,一边等着那些人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追出去的那些大哥回来了,胡大哥手里拎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在魁梧的胡大哥手中咿呜叫着,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小姐,‘鬼’捉来了,是个野孩子。”胡大哥将手中的小人儿举起来,给沈清月她们看了看。
绿竹一瞧那孩子的样子,便指着他道:“就是他,我看到的那个‘鬼’就是他!”
沈清月往前走了几步,见确实是个十多岁左右的孩子,暂时辨不出男女。他细瘦如柴,衣衫褴褛,蓬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黑皲皲的脸,眼睛大而明亮,充满了野性,又因被人捉着,流露出些许惧意来。
“你叫什么名字?”沈清月问他。
他却瞪着沈清月,嘴里叽里咕嘟地发出沈清月听不懂的声音。
拎着他的那位胡大哥同沈清月说:“小姐,我们追他的时候,瞧着他攀岩上树很是熟练,不像是个正常人家养大的孩子……”
“莫非真是个山里长大的野孩子?”沈清月想了想,“左右他也没犯什么大错,就是吓到了绿竹,又抢了些东西吃罢了。不若先留他在这里两天,若是这两天没有别的‘鬼’出现,那么传闻中的那只‘鬼’便应该是他了……”
“是。”胡大哥随意找了一个厢房,便将那孩子扔了进去。
沈清月对栀素说:“他方才偷了烧鸡和肘子,该是饿了,你去灶房拿些吃食给他,这两天别亏待了他。”
栀素应声道:“是。”
在接下来的两天,那个孩子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来,山庄里果然再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恐怕外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谈之色变的“闹鬼”传闻,始作俑者其实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三日后,那十位大哥便同沈清月告辞了,他们已经多耽搁了三天,需得赶紧回去复命。
沈清月感激他们一路的护送,以及帮她“捉鬼”的辛苦,让栀素拿了些银两给他们,让他们在路上用。
十人抱拳与她们告辞,这便离开了。
沈清月不忘叫栀素去把那个孩子放了。
栀素将房门打开的时候,那个野孩子正在埋头啃肉。
关他的这几日,她们一直好菜好肉地往房里送,这孩子挑食,只肯吃肉和馒头,那青菜看都不看一眼。
“你可以走了。”栀素将两扇房门都敞开,同他说道,“以后饿了就回来,只要不再吓唬我们,我们就给你肉吃……”
那孩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又似乎听不懂,他低头瞧了瞧手里的肉,又瞧了瞧敞开的房门,而后蹭得一下站起身来,飞也似地跑了。
栀素好笑地看着他捧着肉离开的身影,而后找来扫帚和抹布,将这个房间仔细打扫了一遍。
既已解决了闹鬼的事情,沈清月便抽了个时间,带着栀素下山去找大伯一家,想问问这山庄为何一直没有打理。
她寻着以前大伯家的住址,找到了大伯家,敲门许久却无人回应。
隔壁住着的一位妇人听到敲门声,走了出来,同她说:“姑娘别敲了,这户人家半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
“他们是何时搬走的?”沈清月问。
“约莫有半个月了吧。”
半个月前搬走的?
“夫人可知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那妇人摇摇头:“这倒不知,只是听说前两年他们家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在外地购置了一套住宅,该是搬到那里去了。”
她离开京城前,父亲曾给大伯家写过一封信,嘱咐大伯在老家照顾她。算算时间,大伯该是半个多月前就收到了那封信,而她则因为栀素受伤一事在许州耽搁了半个月……
那个时间点搬走,莫不是因为心虚?
其实今日沈清月也不是特意来找大伯问罪的,虽然大伯瞒着他们买下了“闹鬼”的山庄,又昧下了他们寄来的打理山庄的钱财,但总归误打误撞地帮他们用便宜的价格买下了这座山庄,沈清月在来的路上,还特意给大伯家备了些礼物,想着以后在老家也算有个倚靠了,却没想到大伯一家竟然搬走了。
既是搬走,便也罢了。
“多谢夫人告知。”
沈清月这便打算打道回府,没想到那妇人却是盯着她打量了许久,说道:“姑娘,我瞧着你甚是眼熟。”
对方既与她攀上了话,沈清月也不好不理,便客气道:“这是我大伯家,小时候我曾随父母来过几次,夫人许是那时见过我。”
“这是你大伯家?”那妇人又将她端量了一遍,恍然大悟道,“你莫不是那沈家老二的闺女?你父亲现在在京城做大官?”
父亲上面只有一个大哥,确实在家中排行第二,于是沈清月便道:“家父现今确实在京城做官,倒也不是多大的官……”
那妇人一拍手掌,笑道:“我就说瞧着你眼熟,倒不是见过你小时候,而是你和你母亲长得实在太像了,想当年你母亲可是青川这一带出了名的美人呢?”
这番话却将沈清月闹糊涂了:一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和母亲长得很像,先前她从来只是听旁人说,她长得既不像母亲常氏,又不像父亲,不晓得这样貌是随了谁?二来,母亲是在凌州县城长大的,并不是青川人,这位夫人怎的说母亲是青川这一带出了名的美人呢?
心中虽是疑惑,但沈清月也不好将这些疑问问出来,毕竟对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只当对方是热情过了头,随口说的寒暄话罢了。
于是沈清月便转移了话题:“清月眼拙,认不出夫人来,不知该如何称呼夫人?”
“我夫君姓林,你叫我林婶儿便是。”林婶儿热情道,“你自是认不出我来,你们搬家去凌州住的时候,你还在你母亲肚子里呢。”
“是吗?”沈清月附和着地笑了一下。
“你是从京城回来的吧?你父亲母亲也回来了吗?”
“父亲公务繁忙,母亲也要料理院事,此番只我一个人回来住一段时间。”
“那你哥呢?该也是做官了吧?”
“我哥?”沈清月心中暗暗思忖,她只有一个弟弟,哪里来的哥哥?想必这林婶儿定是与他家并不相熟的,才会总是说错话。
但沈清月也不好挑明,只当她是在问自己的弟弟,便道:“他还未做官,在准备明年的科考。”
“这样啊,不过你父亲做了这么大的官,你哥一定能考上的。我有个侄儿,也甚是聪明,明年也想参加科考的,就是他身体不太好……”
林婶儿絮絮叨叨说了起来,沈清月有些尴尬,她看了栀素一眼,示意她去车上取些东西下来。
马车上是她来时给大伯家备下的礼物,如今大伯家已经搬走,便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