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杨指了指桌子下面:“小姐,他在那里。”
沈清月低头瞧见了蜷缩在桌子底下的身影,唤了一声:“这位小公子,出来说话。”
那少年带着哭腔,哆哆嗦嗦道:“你们是人是鬼啊?我不是坏人,也没有做过亏心事,你们不要杀我呀……”
洛杨将那少年从桌底扯了出来,让他端端站好:“你瞧我们是人是鬼?”
那少年缩着肩膀,好一会儿才鼓气勇气看了他们一眼。
却见面前是一个清丽端庄的大姐姐,一个眸中俏皮的小姐姐,还有一个脸上画着花儿但眼神却很凶狠的小丫头,以及方才扯他出来的一个年轻的男子。
似乎……都是人的样子,不像是他那会儿撞见的那个鬼那般吓人。
“你们……是人啊?”那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是人,不然早把你吃了。”栀素调皮道。
那少年脸上紧绷的神色稍稍松弛了一些:“我没听说过这山庄有人住啊。”
沈清月道:“我们才搬来不久。”
那少年惊愕:“这山庄闹鬼,你们还敢搬来住?”
“那你明知这山庄闹鬼,怎的还敢夜闯?”栀素问他。
少年挠挠头:“我是和我几个兄弟来比试胆量的,没成想这里真的有鬼,还就追着我一个人跑……”
栀素冲他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把她打伤了,她才追着你跑的。”
“我把谁打伤了?”少年一脸莫名其妙,“我是朝那鬼扔了一块石头,我把鬼打伤了吗?鬼还会受伤吗?”
栀素将桑末拉到自己身前,指着她额头上的伤:“你说呢?”
少年看着这个从方才就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脸上有花的小丫头,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她就是那个鬼?”
桑末冲他龇起牙来。
少年往后缩了一步:“这小丫头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第17章 .疑惑
沈清月简单同那少年说了一些桑末的事情,确定桑末确实是将他吓晕的那个“鬼”后,少年觉得自己有些丢脸:“我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给吓到了……”
他很快也报上了自己的家门:“我叫薛崇羽,父亲在镇上经商,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和一个两个姐姐。我和朋友先前听过这山庄闹鬼的传闻,昨晚也是一时兴起才来这里比试单量,是我们提前没打听好,不知这山庄里已经住了人,深夜打扰了你们,实在对不起……”
“你既诚心道歉,又是无心之过,我们便也不追究了,只是以后别再这般莽撞了。”沈清月温和道。
薛崇羽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多谢姐姐宽宏大量,那我这便回去了,我的朋友应该还在山下等着我呢。”
“好。”沈清月叫栀素给他拿了一盏灯,便放他离开了。
少年离开后,沈清月也没有立即回去休息,而是与大家坐在一处,商量着这山庄的安全问题。
“眼下我们加上桑末一共也才八个人而已,这偌大的山庄,又挨着高山,日后难保不会再有人擅闯山庄,还是要再招些人手才是。”沈清月思索着,“只是这山庄闹鬼的传闻一时半会儿消散不去,咱们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招不来几个人……”
“那就先养几只大狗!”栀素提议道。
绿竹也有了一个主意:“听说大鹅也能看家护院。”
沈清月点点头,同小厮洛杨说:“那你明日去镇上的集市,挑几只大狗,脾气不要太烈的,万一咬伤人也不太好。鹅的话,也买几只吧,我瞧着后院的果园旁边,还围了一块笼舍,刚好可以养它们……”
洛杨眼珠一转:“小姐,那要不要顺便也买些鸡鸭一同养着,吃着山里的草籽和虫子长大,日后长大了还可以宰来吃,味道肯定不错……”
栀素好笑地觑他一眼:“你就知道吃。”
洛杨嘿嘿笑道:“我是想着给小姐补身子嘛。”
沈清月也笑道:“都行,你明日看着买便是。”
“那再养一只猫吧,这院子里有老鼠呢。”绿竹小声提议道。
洛杨知她胆小,便记下了:“行,明日我去给你买一只。”
几人正商量着要买哪些东西,山庄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敲响了。
大家面容一竣:不晓得这半夜是何人来敲门?
洛杨和另一个小厮跑去大门那边查看,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正是提着灯笼去而复返的薛崇羽。
桑末一看到他,就格外激动,想扑过去咬他一口。
“那个……”薛崇羽一个小跳避开桑末,往沈清月那边靠了靠。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沈清月,便只好唤她姐姐,“姐姐,我方才下山想去找我的朋友,可是他们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这里离我家太远了,我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可否在这里留宿一晚?”
沈清月听到这个理由,想他十五六岁也还只算是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人走夜路确实不太安全,便同意了:“那你今晚便住下了,明日正好洛杨要去镇上,顺便捎着你。”
那少年感激道:“如此,多谢姐姐了!”
半夜折腾了这一遭,大家都很困了,除却值夜的两个小厮,其他人便很快回去睡了。
不想清晨的时候,山庄又来了一拨人。守门的小厮问明了对方的身份,大吃一惊,赶忙去禀告沈清月了。
彼时才睡了两个时辰的沈清月还很是困顿,栀素打着哈欠听那小厮禀明了情况,登时困意全无,去找沈清月了。
“小姐,山庄外来了一群人,说是从京城里来的,奉老爷的命令来保护小姐的!”栀素惊呼道。
“什么?”沈清月从床上坐了起来,“先前父亲不是派过人了吗?怎的又来一波?”
“莫不是先前那波人只负责护送咱们回来,而现在这些人是来看护山庄的?”栀素猜测着。
沈清月揉着有些犯疼的头,下了床:“那些人进来了吗?”
“没有,小厮没敢开门。”栀素忙找来了沈清月要穿的衣服。
“嗯,我过去问问。”
沈清月穿好了衣服,便与栀素一起去了山庄大门那边,隔着门,她问外面的那群人:“你们说是父亲派你们来的,可有什么凭证?”
“小姐,我是商陆,是老爷安排我带他们来保护小姐的。”
商陆是府中管家的儿子,略通武艺,听他说话,确实是商陆的声音。
但沈清月也没有立即开门,而是继续问道:“商陆,我问你,父亲派了几波人来保护我?”
商陆答:“回小姐,老爷就安排了我们这十个人。”
“只你们十个人?”
“是啊。”
“可我给父亲写信的时候,人在许州,你们怎的不去许州找我,反而直接来了这里?还来得这般迟?”
“小姐,我们赶去许州,找到您说的那家客栈,却是晚了一步,得知您两天前就已经离开了。于是我们便直接往青川这边赶,中途不小心走错了路,这又耽搁了几天,如此才来得这样晚。小姐若不信,我这里还有老爷亲手写的信……”
说着,便从大门的缝隙中塞进来一封信。
栀素拿过来给了沈清月,沈清月打开一看:上面确实是父亲的笔迹,也说了派商陆带人来保护她的事情。
信上并未提还有另一波人的存在。依譁
如果商陆带来的这群人是父亲派来的,那么先前护送她的那十个人,又是谁派来的?
沈清月与栀素面面相觑,怔忪许久,才叫小厮将大门打开了。
外面果然站着商陆和另外九个人。
“小姐恕罪,我们来迟了!”商陆抱拳道歉,又问道,“小姐在许州怎的不等我们就出发了?这一路可有再遇到什么麻烦?”
“麻烦倒是没有,”沈清月说,“可奇怪的事情却有一桩……”
“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说父亲只安排了你们十个人过来,那么,”沈清月忽觉脊背有些发凉,“先前那十个人,是谁派来的?”
商陆一脸困惑:“先前哪十个人?”
商陆不知那十个人的存在,可栀素和门口的小厮却是知道:“小姐,那十个人……也不像是坏人啊,还帮我们捉鬼……”
沈清月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是啊,他们到底是谁呢?”
众人正是迷惑不解之际,却见那狭窄的山路上又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高颀挺秀的男子,一身薄烟灰色的锦袍,手中一枚折扇,双目郎朗,样貌堂堂。
他身后跟着八|九个人,俱是一身利落的劲装,瞧着也都像是会功夫的人。
沈清月脑中正思忖着父亲到底派了几波人这件事情,迷茫之际,不免开口问了一句:“你们也是父亲派来的?”
为首的那名男子:“……啊?”
栀素在沈清月旁边嘀咕:“小姐,老爷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的?究竟孰真孰假?”
商陆也打量起后面上来的那群人。
那男子被沈清月这么一问,愣了片刻,而后拱手礼貌道:“在下薛崇枫,有一个弟弟名叫薛崇羽。听说昨晚他与朋友夜闯山庄,眼下至今未回,所以在下今日才带人来寻他,不知姑娘是否见过崇羽?他今年十六岁,身上穿的是一件紫色的锦衣……”
原来是昨天那个少年的兄长。
“他昨晚在这里住下了,”沈清月说,“栀素,带这位公子去找昨晚那位小公子吧。”
“是。”栀素看了薛崇枫一眼,“公子,随我来。”
“哦,好。”薛崇枫的目光还停留在沈清月的身上,听到栀素的话,才赶忙应着,与她一起进了山庄,往薛崇羽昨天住下的厢房。
沈清月想不通的问题,暂时便不想了,同商陆说:“眼下山庄正好缺人手,你们暂且留下来吧,待日后我在这里招些本地的人来打理山庄,你们再回京城。”
“是!”
沈清月便让商陆带着他们去找洛杨,让洛杨给他们安排住处以及日后要做的事情。
她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薛崇枫正带着一脸惺忪的薛崇羽出了厢房。
薛崇羽看到沈清月,迷迷瞪瞪地打了个招呼:“姐姐,我大哥来带我回去了。”
沈清月应了一声:“嗯,回去吧。”
薛崇枫上前几步,捧着折扇替自己弟弟道歉:“姑娘,昨晚崇羽他们不懂事贸然闯入山庄,给姑娘添麻烦了。今日在下来时匆忙,亦不知这山庄已经住了人,改日定当备下薄礼,再来与姑娘郑重道歉。”
“公子客气了,这并非什么大事,不必再专程登门致歉。”沈清月昨晚本就没有睡好,今日一大早又被吵醒,想了一些头疼的事情,此时身体着实有些不适,只想着回屋补会儿觉,“既然找到了令弟,就快些带他回去吧。”
薛崇羽揉着眼睛倚在薛崇枫背上,显然还未睡醒:“大哥,我还想睡……”
薛崇枫只得与沈清月告辞:“那在下先带崇羽回去了。”
沈清月强打着精神:“慢走,我便不送了。”
“是,姑娘留步便是。”说完,便拖着薛崇羽离开了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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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质问
马车渐渐驶离了被晨雾笼罩的月牙山,薛崇枫掀开车帘往后望去,那片浓郁而朦胧的景象,恍若一个幻境。
他摇醒倚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毫无姿态的薛崇羽,问他:“你可知那山庄的主人,姓甚名谁?”
薛崇羽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睡意懵懂道:“啊?哥你说哪个?”
“就是你喊她姐姐的那个。”
“哦,我不知道……”薛崇羽困得身子左右摇晃,话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个吓唬我的女孩子叫桑末……”
“你不是在山庄里住了一晚么?怎的连人家的姓氏都不问?”
薛崇羽揉揉眼睛:“啊,要问吗?”
“罢了,我回头自个儿打听吧。””薛崇枫将他的脑袋按回自己的肩膀,“你继续睡吧。”
“哦。”薛崇羽眼睛一闭,在车轮碾压路石的轱辘声中,又睡了过去。
薛崇枫扶着自己的双膝直起身子支撑着他,脑中一直在回想方才遇到的那个女子。
只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女子与众不同。
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她未梳墨发,未施脂粉,清清丽丽地站在那里,莹白如玉的脸上,是无限游离着的、迷茫的神情。
她像是山里走出的仙子,眸中秋水为神,宛若芙蓉之姿。在她的美貌之外,还有一种非凡的气质,高雅中似透着几分寂寥。
当她盈盈抬头望向他时,薛崇枫的心像是佛寺里被撞击的梵钟,嗡鸣声在他的心房中萦绕开来,久久不肯散去。
他一时紧张,竟也忘了问询她的芳名。
临走时原想着改日借登门道歉之由再与她结识,可她话里却是拒绝了。自己若是厚着脸皮再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但又怕引起她的厌恶。
薛崇枫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小心翼翼地顾及着一个姑娘的喜恶。
可若是不登门,日后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想到这里,薛崇枫又将薛崇羽摇醒:“崇羽醒醒,我还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