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麻烦你的……”
“有话对你说。”
“……好。”
李君屹因着膝盖处的伤,方才是乘马车过来的。
沈清月让栀素去了李君屹的马车,自己与李君屹共乘一辆马车,方便在回去的路上说话。
“昨天晚上那两个杀手都被捉住了,不过只有一个活了下来,我审讯了许久,那杀手尚还未交待什么,你可有什么线索?”李君屹问她。
沈清月想到昨天晚上她问过杀手的来历:“他们其中一个人说,是我在京城得罪了人,是京城里的人派他们来的……”
“你在京城得罪了什么人?”
沈清月迷茫道:“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随父亲进京后不久就嫁给了你,三年来在太尉府深居简出,你该知道我不会有机会得罪旁人……”
“许是你父亲或弟弟得罪了什么人,迁怒到你身上?”
沈清月却觉得不像:“我父亲在官场上一直谨小慎微,慎终如始,弟弟这些年埋头苦头,甚少出门,他们应该都不会与人结怨……”
李君屹倏忽想到昨天晚上,苏御半是猜测半是玩笑的问他,觉不觉得这件事是嘉和做的?
若是沈清月在京城并未得罪什么人的话,那么京城中唯一针对她的,便只有嘉和了。
毕竟当初沈清月离开京城,是出自嘉和的意愿,是太后授意母亲逼沈清月离开的。
可是嘉和已经让沈清月离开了京城,还会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吗?
嘉和会是那样的人吗?
李君屹心里总是不愿意相信的。
“我会在继续审问那个杀手,希望能找出幕后主使之人。”李君屹眼下也只能这样说。
“那便麻烦你了。”沈清月十分礼貌的感谢了他,带着几分疏离和拘束。毕竟两人已经和离,她很难用平常心去对待他,更加不适应与他共同待在这方车厢里,明明平日里很宽敞的车厢,这会儿却显得格外逼仄起来。
两人不说话的时候,空气更显得凝固。
还好李君屹很快打破了这份沉默:“原本我想劝你回京城的,如今看来,京城既有人针对你,你不回去也罢。”
“我暂时也没有要回京城的打算……”沈清月如实道。
“是因为那位姓薛的公子吗?”
“嗯?”沈清月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李君屹也在自己脱口而出那句话的瞬间,觉得诧异而窘迫:他怎的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沈清月最终还是回答了他:“不是,我在青川还有事情要做。”
李君屹默默舒了一口气:“你要做什么事,可需要我帮忙?”
“我似乎还有一个哥哥,我想找到他。”
“他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找,我现在任凌州通判,找起人来总能行些方便。”李君屹说。
“你现在是凌州通判?”沈清月有些惊讶,“你不是一直在大理寺当值吗?怎么会来凌州做通判?”
“我想在外面历练一番,陛下便恩准我来凌州了。”
“可你不是……”可他不是与嘉和公主在一起了吗?他为何会一个人跑来凌州做官。
“不是什么?”李君屹还在等她问下去。
他以前鲜少有这样的耐心同她说话,不知为何今日一直在追问她。
沈清月暗暗在袖中蜷了蜷手指,终究还是将方才没有问完的问题说了出来:“你不是与嘉和公主在一起了么?怎么抛下她独自一人来凌州?”
“我没有与嘉和在一起,”他似乎一直在期待她问出这个问题,并很快给与了她答案,“我拒绝了太后的赐婚,在一些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我不能贸然娶她。”
“你拒婚了?”沈清月惊骇不已,“为什么?”
李君屹垂眸看她,深邃的眸子里藏着一种暗潮涌动的情绪:“因为我想知道,我和你……为什么会和离?”
“你不知我们为何会和离?”沈清月哑然失笑,“可你分明在和离书上签了名字,怎会不知和离的缘由?”
“我摔伤了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为了让她相信,李君屹微微向她倾过身子,握住她藏在袖中的手,探向自己后脑处的那块凸起的伤疤,“伤在了这里。”
那处伤疤很大,沈清月轻易便摸了出来。
“难怪,”她喃喃道,“那时在京城郊外的河边见到你时,总觉得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我那时还不知你就是我曾经娶过的夫人,只是心中感觉异样,又不知这异样从何而来?”李君屹直起身子,却未松开她的手。
“是吗?”沈清月察觉到他的手微微收紧,无声苦笑,抽回自己的手来,“你想知道我们和离的缘由,我可以告诉你……”
李君屹凝眸看她:“是什么?”
沈清月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言语却还是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悲凉:“是因为你心里一直都有嘉和公主,你娶我是因为我的样貌肖似嘉和公主,你从未喜欢过我。如今真正的嘉和公主回来,我自然是要让出正室夫人的位置……”
李君屹眼底眸光闪动,他不信自己会这般过分地:“我曾与你明明白白说过这样的话吗?”
沈清月想到那日他在醉酒之后将自己错认为嘉和,唤起嘉和公主的名字时,是从未对她有过的温柔怡悦……
“是。”沈清月回答他。
李君屹眼中的清辉一瞬之间深黯了下去……
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沈清月的身子不可避免地往车厢壁上撞去……
李君屹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身子,下一瞬,沈清月便撞进了他的怀中……
颠簸过去,马车外面传来洛杨满是歉意的声音:“小姐,对不起,方才我没看到地上有个深坑……”
“没事。”沈清月欲从李君屹怀中起来。
可对方却按住了她的身子,扣住她的后颈,让她侧脸靠在他的胸膛前,听到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你说我心里一直都有嘉和,从未喜欢过你,”他努力稳着语调,轻声叙说,“可我每次见到你,心都跳得这样厉害……”
沈清月还是推开了他,自他的胸膛前离开:“心跳是真的,你不喜欢我也是真的。待你恢复了记忆,自会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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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迷路·✐
“心跳是真的,你不喜欢我也是真的。待你恢复了记忆,自会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沈清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而和缓。
与他和离后的这段时间,她已经能坦然面对过去错误的三年,才会在说出“你不喜欢我”这句话时还能做到心如止水。
自这话之后,两人相对无言,直至马车赶到月牙山下,李君屹换乘自己的马车之前,才问及了她哥哥的姓名及年龄,而后同她说道:“你哥哥的事情,我若寻得些线索,就来告诉你。”
沈清月微微福身:“那就劳烦李通判了。”
李君屹走后,栀素回到沈清月的马车上,问她:“小姐,你方才怎么称呼李郎君为‘通判’?”
“嗯,他来凌州做通判。”
“他没有和嘉和公主在一起吗?”
“眼下还没有。”
栀素一拍手,有些幸灾乐祸:“看来我想佛祖许的愿望成真了,他真的没有和嘉和公主在一起!”
“他摔伤了头,忘掉了一些记忆,”沈清月淡嘲道,“等他恢复了记忆,定还会与嘉和公主在一起的……”
沈清月在山庄养伤的这几日,除了栀素和绿竹忙前忙后的照顾她,还有一个人也累坏了。
桑末自那日看到她受伤之后,急得漫山遍野地给她找草药。即使栀素一再的告诉她,小姐身上的伤有郎中看,有伤药抹,可桑末还是依着自己的意愿去山里寻了好些草药给沈清月。
她自小在山里长大,深山之中有野兽,她难免也会受伤,她受伤的时候不懂得找郎中,都是自己在山里找些草药涂涂抹抹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郎中来给沈清月看伤时,看到了桑末采集来的那些草药,里面竟有野参、细辛、月见草等稀罕的草药。虽然暂时不能给沈清月治疗外伤,但都是滋补的中药佳品,日后可以饮用。
为此栀素将桑末好好地夸了一顿,桑末找起药来更起劲了。
这一日,薛崇羽来山庄看望沈清月,他是瞒着母亲偷偷跑来的,因为大哥被母亲关在家中养伤,特意嘱咐他来看望沈清月,顺便捎几句话给她。
“我大哥那日在医馆不辞而别不是故意的,大哥怕你多想,特意让我来同沈姐姐说一声。”
沈清月浅浅笑道:“我知道,不会多想的。”
“我大哥还让我问你,他走后,我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不好的话?”
“没有,薛夫人只是过来看望我,关照了我几句。”
薛崇羽傻笑道:“那就好,我大哥现在在家中养伤,可能这些日子都不能来看望沈姐姐,沈姐姐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转告给大哥吗?”
“你大哥两次受伤都是因为我,我本应该去探望他的,”沈清月惭愧道,“只是如今我自己亦是行动不便,出不了山庄,无法探望。希望你大哥在家安心养伤,早日好起来……”
先前沈清月还叫洛杨去买了些补品,准备给薛崇枫送过去,今日既然薛崇羽过来了,沈清月便叫栀素将那些补品拿给薛崇羽,以及桑末采的一些野参和月见草,野参补元气,月见草强筋骨,送给薛崇枫正合适。
薛崇羽听到这两个草药是桑末采的,才想起他自进山庄起,就一直没有看到桑末。
“桑末呢?”薛崇羽问。
“许又是去山里采药了。”
薛崇羽一贯爱找桑末玩:“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去,我去找她去。”
沈清月叮嘱他:“你别往林深处去,注意安全。”
“知道,我在外面喊喊她……”
薛崇羽从山庄的后门穿过去,进了月牙山。
他一边往林子里走,一边喊桑末的名字,不多时,便听见有人往这边跑来的脚步声。
他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瞧见了桑末蹦蹦跳跳的身影。
“桑末!”他冲她挥了挥手。
桑末却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又跑远了。
薛崇羽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桑末,你跑什么呀?”
桑末跑起来像一阵风似的,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薛崇羽沿着她消失的方向跑了许久,终于跑不动了,扶着膝盖大喘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直起腰来,举目四望,不见桑末的身影,周围的环境也让他感到陌生。
“桑末,桑末……”他又喊了几声,“别逗我玩了,快出来!”
四周依然静悄悄的,只有林中偶尔惊起的鸟儿,与风吹树叶的婆娑声。
难道他追错方向了?
薛崇羽挠挠头,转身循着自己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着。
可他走了许久,周围依旧是陌生的丛林,他竟找不到回山庄的路了。
“完了完了,山庄在哪边来着……”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继续找路。
在陌生的环境中,饶是薛崇羽平日里胆子大,这会儿难免心里也毛毛的。
杂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晃动的声音,将薛崇羽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而后是一只野兔窜了出来,薛崇羽捋了捋胸口:“原来是只兔子啊……”
那方草丛还有异响,薛崇羽以为里面还有一只野兔,想着捉一只回去玩也不错,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近草丛,猛地拨开……
一只足有小孩手腕般粗的蛇,正翘着脑袋冲他吐信子。
薛崇羽吓得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那只蛇不仅没跑,反而昂首冲他蜿蜒而来……
“救、救命啊……”薛崇羽胡乱蹬着腿往后逃,眼睁睁那条蛇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它腾空咬过来的时候,忽然一颗小石头飞了过来,重重打在那条蛇的脑袋上。
那蛇被打得身子一歪,随即仓促逃走了。
薛崇羽扭头一看,不远处的桑末正侧着脸站在那里。
“呜呜呜桑末……”薛崇羽方才着实吓坏了,也顾不得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爬起来就往桑末身边跑去。
桑末这次没有逃,任由他跑过来,拱在自己的怀里控诉:“你说你那会儿跑什么呀?我都迷路了,还差被蛇咬了?那要是条毒蛇怎么办?呜呜……”
桑末硬巴巴地说道:“不是……毒蛇。”
“不是毒蛇也吓人啊,我最怕蛇了……”
桑末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弓着身在自己怀里哭的样子,不明白一条没有毒的蛇而已,他为什么会怕成这个样子?这深山之中比蛇还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不过她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了他两句:“不怕,不哭,不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