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正传——千山只影
时间:2022-03-10 07:14:22

一大一小收拾齐整,靳遥拉过小宝的手推开房门,了无站在正厅向他们招手。想来今晨他们已将这整座院子都打理好了,缓步走近,了无早已将早饭都摆在了桌上。
“娄况呢?”靳遥舀起一勺肉粥喂给小宝,朝了无询问。
“奴隶嘛,平日里没有人猎便会去做些苦力。”了无在一旁端着茶盏慢慢悠悠开口。
“他每日里都是如此?”
“是啊,怎么了?”
“这样的话,那些东西他什么时候做的?”靳遥抬眼侧向屋后,示意了无。
“不知。”了无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靳遥对娄况所做的机括十分感兴趣,她深知战场凶险,若是能将这些用到两军交战之中定能事半功倍。
只是不知,现下该如何向娄况开口。
这事被靳遥一直被记挂着,以至于午后她躺在树下晒太阳也是心心念念地在琢磨。
秋风划过枝叶沙沙作响,靳遥轻轻一颤自树下躺椅上起身,欲向屋内取件披风。人才刚踏出一步,一团白影忽的向她扑来,而后又在她身前一步停下。
“小白。”靳遥惊喜地唤道。
“嗷呜……”小白小步走近,用头抵上靳遥的手,轻轻摩挲。
靳遥伸出双臂圈住小白的脖颈,“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呵……”了无在一旁嗤笑一声,“它能回答你吗?”
了无上前托起小白左前掌上挂着的锁链,“瞧瞧,肯定是自己逃来的。”
靳遥弯腰抚了抚小白被锁链磨破的脚,目光凉凉,心里十分不痛快。
“啊呜。”小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将头向前送了送,贴上靳遥的脖颈。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靳遥拍拍小白的头,嘴上扬起笑。
这时,了无提剑而来,靳遥捉住小白的左前掌,白光一闪,脚掌上余下的半截铁链应声而落。
外头噼里啪啦的响动将正在午睡的小宝吵醒,小娃娃光着脚板便冲了出来,睁着懵懂的大眼四处寻找靳遥的身影。
待见到了人立马就淌了泪,呜呜哭出声。靳遥实在有些不懂小宝的作为,愣愣地站着。
了无实在觉得此时的靳遥有些傻,暗里抬手将靳遥推向小宝,靳遥顺势搂住小娃娃,小宝立马就止住了哭声。
靳遥疑惑转头,看向了无,无声询问,“为什么我抱他一下就不哭了?”
了无白眼一翻,不愿理会她,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一瓷瓶替小白上药去了。
小宝抽搭一阵待平稳呼吸,见着小白觉得稀奇,连忙就迈着腿哒哒地冲向了小白。
后来真适应娘亲这身份靳遥才明白,小宝午睡醒来不见他们心里惶恐才会哭,这时哪需要什么安慰,搂在怀里抱一抱,娃娃也就安心了。
此刻的靳遥尚不懂得,只无奈地抬步进屋,随后拎着小宝的鞋出来,去树下捉住兴致勃勃的小娃娃悉心替他穿上了鞋袜。
在别宫的日子无非也就是如此了,每日里赏景儿摘桃,抱娃逗虎的,十分闲适。
在此住了半月后的一日,娄况夜里回来,在靳遥一番嘘寒问暖之下他终于是抵不住了。
“我说娆妃娘娘,您这半月里如此殷勤待我到底意欲何为?”
靳遥打着哈哈,“无事无事,只是觉得娄大人太过劳累。”
“直说。”娄况迈过靳遥向屋里走去,“不然永远别说。”
“那……这……我就恭谨不如从命了。”靳遥狗腿地跟上。
娄况在缺角的四方桌子旁坐下,端起一碗白饭,迅速扒上两口,而后抬头示意靳遥开口。
靳遥提起裙摆在一侧坐下,迟疑道:“敢问大人,这院中机括你是从何处学得?”
娄况听闻此言,手上瞬间停滞,“都是我做的。师从便不好透露了。”
“我想能否在你手上买些机括,你……”
“不卖。”娄况“啪”地放下碗碟,起身欲走。
靳遥连连挽留,“大人,恳请听我一言。”
娄况到底也没走,只是侧在一旁并未转身面向靳遥。
“十年前与北狄合关一役,楚军伤亡三万人;五年前与北狄阆关一役,楚军伤亡四万余人;三年前再次与北狄合关交战,死伤四万五千余人……”
“你什么意思?”娄况转身看向面容肃正的靳遥。
“如今战场所用多是长矛剑戟,排兵布阵之精妙也能少些伤亡。娄大人,你说若将机括用于战场,胜败又将几何?”
“机括、战场。”娄况微眯上眼,“怎么用?”
靳遥见娄况有了兴趣,连忙从怀里掏出自己近日做的草图,“娄大人,你看看。”
娄况双手接过,凑在微明的油灯下,一张张看过,心中惊骇不已。
“我这些日子仔细看过你装在院里的机括。就拿最简单的院门后那一处说,一旦来人碰触你系在门框后的丝线,暗里便有箭矢飞来直取人命。”
靳遥挑了挑油灯灯芯,继续道:“若是我们将机括尺寸改小,那机关也缩小,拿在手中便能触发箭矢,我楚军在战场必是所向披靡。”
“如此,我大楚又何惧北狄侵扰。”娄况手上还捏着靳遥所绘图纸,眼底全是炽热。
“正是。”
“这些图纸是你画的?”
靳遥点头,“我也不懂能不能做,根据你的机括改了尺寸和触发的装置,内里有些我还不太懂。”
“其实,这些东西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娄况松懈下来,倒也愿意与靳遥坦诚以待,“幼时便活泼,就爱折腾些稀奇古怪的,后来有时间便去御造司学了学,有些东西也做出来了。”
靳遥本以为娄况是什么高人之徒,如今听他如此说,她忽然有了些别的想法。
机括能用以战场,人又有何不可?此事暂且不提。
“娄大人高才,晚辈佩服。”靳遥下意识朝娄况行了军礼。
娄况虽是疑惑但却明智地并未开口,“这哪算高才,你这些图纸很好。可否留给我瞧瞧?”
“大人自便……”
靳遥还欲再言,却见娄况如获至宝般盯着图纸,静心开始琢磨。
看他那副痴迷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有什么结果,她自然识趣的不再搭话,打着呵欠悄然退去,全然不知自己已在娄况面前露了底。
 
第26章 了无北上
 
此时,皇城正宁殿。廊下宫灯高悬,昏黄的灯光将宫宇映衬得格外温暖。
许久未曾露面的兴隆帝正坐在阶前醉意阑珊,他微眯着眼,衣衫半敞,手上拎着酒壶,面上看不出醉意。
兴隆帝仰着头,痴迷地望着如墨的穹顶,将细碎的星辰与微亮的弦月一样样看去,却只觉心尖越发的冷了。他身躯微颤,放开手中的酒壶,无措地拢上前襟敞开的外衣。
元川一身浅灰自暗处现身,自然地拿过兴隆帝的酒壶握在掌中,而后用另一只手撩开下摆,顺势坐在他身侧。
“元川?”兴隆帝痴痴一笑。
“陛下这两个月去了何处?”元川将酒壶置于一侧,手里扯过一躲金菊捏着。
“去了很多地方。她厮杀的边关,生长的豫北,殒命的东渝山,还有,复生的古鸣寺。”兴隆帝牵强地弯起唇角,直愣愣地望向元川,“怎么会呢?朕寻了许多年,记挂半生的女子怎么会是她?”
元川木着脸,并未泄漏半分思绪,“找到了,不就好了吗?”
“可是,朕不敢面对她。是朕,让她历经磨难,也是朕谋算了她全族的命。”兴隆帝眼眶微红,让原本冷峻肃正的面容硬生生染上了几分妖冶。
“既欠了,便试着偿还。”元川用骨节分明的双手捧起兴隆帝的面庞,对上他的眼,“好好想想吧。陛下。”
语毕,元川伸出一指点在兴隆帝脖颈处,兴隆帝倏地闭眼瘫软在地,压碎了一地的秋菊。
见此情形,楚卫悄然现身立于元川身后,长剑横亘于元川的后颈。元川顺势转身,刀锋划破白皙的皮肤,他却浑然不觉,“大人别误会,陛下需好生歇歇,烦请您将陛下扶进寝殿。”
“公公陡然出手,卑职难以辨别,得罪了。”楚卫并未将视线落在元川身上,只伸手扶起兴隆帝,将他的臂膀架在肩头,随即移步殿内。
元川立在廊下,亮光与黑暗交织于身,定定地望着眼前人的背影,眸中闪过几分未明的情愫。
翌日,东郊别宫。
一夜好眠的靳遥时值正午才悠悠醒来。图谋良久之事得到妥善处置,她心里难得松泛。
甫一睁眼,便一身红衣的金钊橡根柱子似的立在床边,靳遥被吓了一跳,哆嗦道:“金……金钊,你在这儿作甚?”
“门主让我督促姑娘起身后快些穿衣,他有事想问您。”金钊面色冷冷,语调也是寒凉。
“好吧。”靳遥一脸无奈任由金钊三两下替她穿戴齐整。
待出得门去,了无竟也橡根桩子似的站在屋前。
“到底什么事?”
了无见靳遥出来,眼里立即就染上了愉悦,“快快快,快给我说说,你怎么把娄况刺激了?他昨夜在屋里看了一夜你绘的图纸。”
“这个嘛……”靳遥抬脚走向正厅,“突然有些想吃德福来的包子、悦客楼的肘子。”
“买,我马上让金钊去买。”了无亦步亦趋地跟在靳遥身后。
靳遥满意地笑笑,看到金钊真的动身,她方才慢慢悠悠地开口,“还什么都没谈妥呢,只是说了说机括用于战场这事。”
了无听了这话,立即转身欲追金钊去,“你就想骗我肘子吃。”
“行了,别这么小气,就这几日我会再找娄况谈谈,到时候叫上你。”
“那还差不多。”
两人说定,靳遥缓步至正厅坐下,手上端着茶盏细细品来。
不过一个时辰,金钊便拎着食盒从院墙上跳下。
靳遥心满意足将各种馅儿的包子摆了满桌,软香诱人、色泽鲜亮的肘子则被她郑重其事地放在缺角方桌的正中。
她率先拿过一酱肉馅包子送进嘴中,轻轻吹了吹凉,而后咬上一口,咀嚼一番顿觉唇齿留香。
靳遥用得正起劲儿的时候,金钊则悄悄挨近了无细声嘀咕了一阵。
待将桌上的包子每样都尝过一个,靳遥这才有空闲询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金钊说别宫被加派了人手,长生门的人不好再进来了。”了无面色微沉,只因他不知这是不是故意针对于他。
“无妨,应是昏君察觉到了。本不该将长生门牵扯其中,让他们离开也好。”靳遥说着赤手抓过肘子,豪放地啃下两口,“真是痛快,许久未曾如此尽兴。”
了无随手捻起一根银针飞刺于靳遥腕间,靳遥瞬间将肘子脱手。只见肥嫩的肘子在桌上轻轻一弹,滚落在地。
“两口够了,多了你克化不了。”
靳遥嘴上一瘪,惋惜地道,“你就不能好好让我放下?再说了,掉在这里小宝和小白回来还不得说我偷吃?”
“下次再给你买。”了无轻声一笑。
“这还差不多。”
如此畅然一番后,靳遥又细细琢磨了机括一事,想着近日寻机再与娄况好生谈谈。
可还未等到详谈的机会,三日后却传来了北狄屯兵合关的消息。事发突然,靳遥知道这背后没那么简单,是以连夜让了无探查。
后来得到消息,长明渠那些民役里头被混入了北狄细作。当日靳遥为救村民特意煽动□□,他们在此之后趁势利用民役对朝廷的怨恨暗中挑拨。
是以三日前,北江码头长明渠开垦之地再次发生暴动,上千细作混杂在百姓之间,军队难以镇压,一时间乱作一团。北狄趁此内乱之机,屯兵边关,打的就是让大楚腹背受敌的算盘。
随着北狄战报传来的,还有吴庭的密信。
信中言说此番形势严峻,吴庭虽然渐渐在军中站稳了脚,但娄家主帅庸碌,怕是难以抵抗北狄兵马。因此想让靳遥想想法子,寻能者入军营协助,以图拱卫大楚河山。
昏暗的灯光下,靳遥已将信笺捏在手里看过两回。了无抱胸倚在门边,娄况耷着头坐在靳遥右方,三人皆是面色沉沉。
“阿鸣。”靳遥终是犹豫着开口。
了无身形未动,“直言便是。”
“合关地势没人比你我更熟悉,且当年你在军中也随兄长上过战场。我……”
“我可以去。但行军打仗我一窍不通。”了无无奈道。
“无妨。也不是真要你去上战场。”靳遥直起身,用手撑着面庞,“我自有谋算。吴庭并未泛泛之辈,届时你只需将我的亲笔信交给他,再将合关关隘那处断崖说与他听听便是。”
“好。我什么时候动身?”了无已经明白靳遥暗里的意思,只是娄况在此,他们不好说得太明白,毕竟他是娄家人。
“即刻动身。”
了无颔首,踏出门去,欲让金钊替他整理行装。
靳遥了解北狄,他们向来入侵都是选在秋日,这时节大楚正值丰收,而豫北的雪天也未曾到来。若是能在此其间抢掠城池粮食,他们的冬天也就好过了。
每逢北狄出兵,他们定是要在十月中旬,北边初雪之际退兵的。如若不然,冬日里行军天寒地冻,不说能否战胜,便是将士也受不住。
此番北狄应当也是这个意思,因此只要守住合关半月,北狄定会不战而退。
靳遥将其中紧要之处都书于密信之中,吴庭若在此战中崭露头角,便正和她意。至于定要让了无去走这一遭全然是因着合关地势险峻,有很多能用之处这世上唯有了无与她清楚。
合关城外六里处便是山崖,攻打合关的必经之路在那崖下,从前大楚从未在此设伏,实在是因为这崖下道路宽广,崖底视野清晰。
从古至今都未有人发现,那两处崖壁是相向倾斜的,且在日落之时,光束自西而来炽盛夺人眼目,掩映之下能使崖底之人看不清崖上的状况。
这还是当年靳遥意外坠落山崖之时发现的,她被救回之后便将这事告知了自己父亲。父亲与兄长几番查探,确定无误便常在此设计埋伏北狄士兵,是以江家这十余年一直能将北狄人拦在合关之外。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