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美人——梨鼓笙笙
时间:2022-03-10 07:15:51

  裴宣身形微滞。
  皇帝还真知道!
  他轻咳一声,一口咬定:“沈容安是一厢情愿,想以情迫她嫁与他,小人行径罢了!”
  皇帝有些意外。
  还是头一回看到他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官员坏话,还是为了私事!
  “不论这些。”皇帝摆了摆手,不悦地看着他,“你这头打算怎么办,要是有御史告状,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还要不要做了?”
  裴宣面色沉痛:“是以臣想求个恩典,望陛下能将她销了罪籍,臣愿自请免去指挥使的职位,娶她为正室,便无后顾之忧……”
  皇帝震惊地看着他。
  他是不是听错了?一向不爱风月的裴宣说他为了娶一个女人愿意不干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了?这……原来还真是情投意合?
  事情的发展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皇帝轻咳一声,连忙截断了他的话:“免什么职,你才干了几年就想乞骸骨了不成?朕不准!”
  开玩笑,他还没找到比裴家小子更得用的臣子呢,况且这小子救过他的命,总不能因为儿子告了他几句私德不行就不让他干了吧!况且,人家不是养外室,是准备娶正妻,只是条件不允许!
  裴宣眨了眨眼,有些困惑:“那舒儿她……臣只是怕,万一有御史参臣一本,会连累陛下的英名。”
  “朕不让他们参就得了……”皇帝这话刚出口,神色就一变:又被这小子拿捏了,再顺着他的话头,马上这问责就要变成赏赐了!不行,绝对不允许!
  “那个,裴卿家啊……朕是觉得这是小事,不过,你应该引以为鉴。如今朝廷正是艰难的时候,大夏频频来扰,可国库空虚,咱们大嘉根本没法应战……这样的关头,你怎可耽于风月,不为国事忧心?正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上首,皇帝语重心长,循循善诱,下边,裴宣频频点头,受益颇多,胡奇站在一边看着这副君臣和乐融融的画面,闭了闭眼。
  辣眼睛。
  想坑儿子直说,还要绕这么大的弯子让裴大人记恨您儿子,来当这个出头鸟。
  什么陆家女,什么外室,重要吗?
  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风浪,陛下说不准还觉得是好事,眼下裴大人是得用,可将来不免位高权重,到新君即位之时,总要有东西去拿捏这位权臣。可惜裴大人往日都没什么可以拿捏,如今有了一道摆在明面上的软肋,怕是能让陛下松一口气。
  裴宣也是心里暗暗发笑。
  那是大夏频频侵扰吗?分明是陛下您老人家有事没事就派人去边疆钓个鱼,最后又眼看着没钱,熄了火。
  皇帝则是对自己的一番言论非常满意。至于陆家女的罪籍,嗨,将来哪个孽障登上大宝哪个去赏吧,他懒得做这个情面。自己拆自己的台,干嘛啊。
  裴宣面上现出信服和惭愧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是臣的过失……关于国库空虚的问题,臣倒是有一计策。”
  “哦?”皇帝面色平淡,心里却跟猫爪子抓一样的。
  快说快说,等你这句话好久了!
  “臣这一趟去扬州,发现扬州的盐商们都富得流油,建园子包戏子,尤其林家,园子建得和行宫相差无几……不过林家和徽商陈家闹得很僵,两家常常起冲突,可惜陈家在官场上没什么人,每每想起此事,都是扼腕叹息……”
  “臣听闻昔年先帝拨了几个入仕的名额给扬州盐商,可如今陈家一个都没有……为表公允,望陛下重新分配,以宽慰民心。”
  商贾不能入仕,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不过先帝时期开始,盐商坐大,富可敌国,官场却无一人可用,实在不满。因而先帝才开了这一特例,允许盐商家的子弟有几个名额参加科举,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翻身的希望。
  皇帝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波涛汹涌。
  卧槽!
  他怎么没想到,把林家的名额收回来,再拍卖分给林陈两家,或者再加几个,岂不是赚大了?反正坐地起价,谁也没卖过这东西,林家不要就等着在扬州被打压死吧,哈哈!
  不过,他是想坑大儿子的,怎么裴宣转头去坑林家了?
  端王和林家?
  皇帝眯了眯眼睛,一丝怀疑的种子在心底埋下。
 
 
第31章 流言
  ◎“你说,那女子会不会是陆明舒?”◎
  皇帝要将盐商林家手里的科举名额分给陈家的消息, 隔日就在朝臣中传遍了。
  部分人不以为然。
  陛下本就不待见林家,觉得先皇那时候多次下江南,很是劳民伤财, 林家在其中蛊惑才至于此——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陛下自己从来就没去过享受过的原因。
  总之, 这回明摆着坑林家一把,顺便让自称忠心耿耿的陈家一起出点血,并不让人意外。
  唯独端王, 听闻此事勃然大怒, 在府里摔了一套前朝价值不菲的哥窑瓶。
  当然, 这是关起门来的事, 外人无从得知。只是随后端王急匆匆进宫面圣, 才让旁人瞧着有些蹊跷。莫非,扬州林家和端王有什么关联?
  皇帝人在御书房,端王却没能进去, 胡奇老脸挤出一堆皱纹, 笑着拦下:“苏贵妃娘娘才来呢,给陛下送了些糕点, 这会儿……殿下怕是不方便进去。”
  端王气得咬牙:大意了, 他出宫开设了王府,自然不比成年之前住在宫里方便,求见的这段时间,那贱人母子定然早得了消息了!这下子, 晋王瞧出了什么,怕是要唆使苏贵妃在父皇面前吹耳边风。
  一边的胡奇心里叹气:二殿下就是这点不好, 半点沉不住气, 本来陛下还在怀疑裴指挥使咬出林家到底和他有没有关联, 这下子倒好,他自己上赶着认了……今儿就是苏贵妃不来,恐怕陛下也不想见他。
  端王站在廊檐下,面沉如水地想了片刻,趁没人往胡奇袖子里塞了一包东西:“胡公公,这回的事,是裴宣想出来的主意?”
  胡奇眉头微挑,思忖了一会儿,微微颔首。
  端王一看,眼睛气得快要喷火了。
  这混帐东西,他不过告他一句私德不行,他竟敢阻他财路——林家这头大肥羊,本来就警惕,这回投到他门下没得到便宜反倒又被父皇宰了一刀,回头只怕更难驱使!
  胡奇见状,一副和善的模样,低声劝道:“……殿下不必着急上火,什么林家陈家的,也都要忠于陛下。陛下有需要,轮不到他们有意见。所谓富可敌国,不过是他们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没什么用。”
  端王心中很郁闷。
  他当然没把这些商贾放在眼里,也确实如父皇一样把他们当作大肥羊,可是这羊他没准备现在薅啊!真要被薅急了,转投晋王门下怎么办?
  但胡奇的话里,隐隐还含着敲打的意思,端王不敢再露出什么不满,点了点头:“公公说的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天下的商贾,无非都是这个作用。”
  待出了皇城,端王面上的敬畏一扫而空,转为阴霾。
  明明是他先告状的,父皇却没对裴宣动怒,反而打上了林家的主意!
  这巧言善辩的混蛋,他咬了咬牙,招手唤来亲随:“去,满京城散布,就说裴宣在外头养了个教坊司出来的女人做外室!”
  父皇压根没提这茬,看来是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默认了这一点,那明面上找御史去告就行不通了。哼,那就私下里去传,他记得,英国公夫人和裴宣之间母子关系并不融洽,若是知道了此事,不在内宅搅得天翻地覆才怪。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郁卒。
  这招数,也不过是能恶心他一下罢了,这回,亏大了的还是他。
  林家的钱,不就是他的钱吗?至于陈家,那群人大概巴不得花一大笔钱买入仕的机会。
  ……
  消息,无声无息地开始在京都飞速蔓延。
  在京都百姓眼里,裴宣是个不折不扣的杀胚,多少官员被他抄了家下了诏狱,忽然之间有了此人的风流韵事,百姓们更是好奇。好奇又恐惧,于是街头巷尾,都能瞧见有人在神神秘秘地交头接耳,若是去细听,便能听到许多离奇的故事。
  什么裴指挥使为博红颜一笑打造了一间金屋娇藏,搬空了英国公府的库房打造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献于美人云云,无一不是在揣度裴宣对这个外室有多么宠之入骨,是以英雄难过美人关,跌在了人家的石榴裙下。
  甚至还有人说,国公府素来纨绔的三公子也瞧见了这美人,动了色心,结果兄弟阋墙大打出手,武艺高超的裴指挥使差点把亲弟弟打死……直把元姝传得像是九天玄狐,天生狐媚,男人看一眼就能丢了魂魄似的。
  裴宣听到这些谣言,一猜就知道是端王命人干的,他懒得理会,派人上街抓了几个冒头的,明面上的声音就小了很多了。
  至于暗地里的……他并不在意,因为很快,就会有更大的事情满足这些人。
  这时,英国公府派了人来请他回去。
  ……
  高氏面色沉沉,一看见他,就不悦地呵斥:“你当真在外头养了个教坊司的倡优?”
  裴宣抬眸看她一眼,淡淡地解释:“政敌陷害。”
  高氏却没立刻相信,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这些时日,裴宣几乎都没怎么回府,她原也没在意,只当是陛下交代的差事忙碌,无暇回府,可一旦联系起这桩桃色传闻,那事情便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她叹了口气,想去拍他的肩,却被裴宣下意识闪了过去。
  高氏的手僵在空中,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尴尬。
  裴宣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儿子不孝,只是母亲鲜少对儿子这样亲昵,儿子只是一时不习惯。”
  不习惯?
  高氏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对这个儿子她有多复杂的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也就是近些年,她看开了,母子俩才有了如今能平心静气谈话的局面,不然,相处一室都会闹得不可开交。
  “宣哥儿,娘问你一句实话,此事到底是真是假?”高氏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放柔了语气。
  裴宣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有这么个人,只是不像外头说得那么不堪。”
  对于陆明舒,他本能地不想对母亲说太多。他知道母亲的性子,知道了太多,说不定会忍不住对她下手。到时候,母子之间只会决裂得更难看。
  高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大挺拔,玉树临风的裴宣,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你疯了!你可是朝廷命官,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陛下已经知晓,并未惩戒,此事,是他人传出来的。”
  “那也不该!你想要个身边人,大可从府里抬个丫鬟做通房,模样玲珑的又不是没有……”
  裴宣皱了皱眉头:“她与旁人不同。”
  这,这可真是迷了心智了!
  高氏脸色十分难看,扶着把手在上首坐下来,沉沉道:“你光凭自己的心意,可将国公府的颜面看在眼里了?你不仅是指挥使,你还是国公府的世子爷,这样的事情闹大了,你将来怎么娶妻?还闹到了康哥儿身上,你……”
  听到这里,裴宣突然笑了。
  “我这般年岁还未娶妻,母亲从来是不急的,怎么今日,急成这样?”
  高氏神情一滞,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你不娶妻,和你娶不到妻室,这是一码事吗?”
  “母亲若是为此事担忧,大可不必。”裴宣亦自寻了个楠木椅坐下,虽在下首,却气势凌人,从容不迫地抬眸直视高氏的眼睛:“儿子从前的名声也不见得多好,娇花一样的贵女们若是从前肯嫁,如今也定是肯的。”
  更何况,他根本没打算娶旁人。
  只是这打算,却不必让高氏知晓了。
  高氏被裴宣这样盯着,有些恍惚。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从前那个受了冷落只会一个人闷在园子角落看鱼的小童长大了,他位高权重,玩弄起权柄易如反掌,这是京都人的共识,但她好像今日才有了一丝实感。
  “还是说,母亲其实更在意三弟被外头的人说嘴?”
  他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高氏心里一突,干咳一声,掩饰道:“怎么会?你是事件中心人物,娘当然更担心你。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嘴了。”
  “儿子会解决好的。”裴宣笑了笑,抬手端起一盏茶抿了一口,没再多说什么。
  高氏心里暗暗安慰着自己:他说的对,高门大户之间的儿女亲事,有几个是因为相互钟情结下的?不都是利益驱使下的父母媒妁,再怎么说,他养外室也比镇国公府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好……那宋绍被传的,她简直不想听,怕污了耳朵!
  偏偏淮南王府还要把嫡女嫁过去,想起从前的手帕交齐氏,高氏心头也有一些不舒服。
  纵然两人这些年不怎么往来了,她的女儿受到这种待遇,还是让她心生悲凉。是以,家里的男人有宠妾不要紧,但无论如何,不能将大权移给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正室就是正室!
  想到这儿,她看裴宣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至于那个出身低贱的外室,还是让将来宣哥儿的媳妇去头痛吧,她虽然看着很碍眼,但今日开了个头就差点闹僵,还是暂且不提了。
  *
  晋王府内宅。
  秋环跪坐在软榻上,雪白的脸对着菱花窗格,能听见外头呜呜的风猛烈向内拍打着。京都夏日多雨,方才还是艳阳天,一会儿的功夫,又落起雨来。
  但她此刻并无功夫去想什么风雨,纤细的腰肢被人从后紧紧掐着,八角宫灯下,她快被欺负得软成一滩水。
  每到雨天,晋王的兴致便格外地浓,她知晓他素来喜欢人温顺听话,因而也从来不使性子。整个王府看着,她的依靠似乎也只有他。
  苏贵妃的侄女苏侧妃在府里横行霸道,她也是臣服的姿态,偶尔被欺负得狠了,反倒能让他更怜悯。这些时日,晋王歇在她屋里的次数越来越多,隐隐有专宠的态势,她并不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温柔恭顺,与当日他从满地白绫的陆宅带出来的可怜婢女的情态没什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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