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了。”赵临尧摇摇头。
方移松感慨:“好吧,那就算了。不过现在看来公主府的待遇是真不错。但是,赵侍卫,我挺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当侍卫?”
赵临尧瞅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好说的,不想跟你倾诉。”
方移松被噎住了:“好啊你,我还心想为什么当年你那么张扬,现在这么沉着严肃,没想到你根本没变,讲话这么嚣张!”
赵临尧被方移松跳脚的样子逗笑了。
这边方移松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未来一两个月我们都要共同退的,透透底儿难道不应该吗?”
赵临尧说:“你一直在旁敲侧击,其实是对我的能力不信任吧。”
方移松愣了愣,神色正经起来:“没错。”
“两年前你的功夫确实不错,但在当时我们眼里,是完全不够看的。我不认为两年的时间,你的武功能够有多大的突破。保护公主,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有失。”
方移松好像恢复了白天的那副假面,面无表情地说道。
赵临尧面色一沉:“我的改变我自己清楚,公主也清楚。而且我比任何人都重视她的安危。”
“你如何来证明?”方移松反问。
“我不需要你的认可。”赵临尧说,但他很快叹口气,“但我们的确需要对彼此知底。”
方移松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所以赵侍卫,我们来比试一场?”
“当下不可,必须要等到公主行至安全之地,”赵临尧丝毫不退惧,“到时候,我随时奉陪。”
他的目光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正如少年人炽热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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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8日下午小修过
第22章 蔡大夫
车马不停,行了十几日,一行人抵达了庐城,到了庐城,便是进入了江南,成州也不远了。
他们将在此处停歇几天,路蕴有一位许久未见的朋友。
庐州城要比京城温暖一些,在京城,这个时节体弱的人已经披上了袄,庐州却沉浸在秋日的韵味中,天气凉爽,清风舒朗。
马车在庐州城里七拐八拐,周昊三番两次下车向行人问路,一行人这才找到了目的地。
“乾坤医馆”四个大字高悬匾上,很是大气。门梁被漆成了黑棕色,大门敞开,能看见里面一少年坐在柜台后。
侍卫们把马拴好,路蕴提起裙襟迈过门坎,进入了医馆,对那少年说:“蔡大夫现在可在医馆中?”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问:“在,你要找她?”
路蕴点点头。
少年不假思索地回:“可为急症?可有预约?若非急症且无预约,蔡大夫不轻易出诊。”
路蕴浅笑一声,这丫头看来发展不错,现在都有了几分名医的架子,还记得当年她在京城到处求病人,非要替人家诊断。
路蕴说:“我不是来求医的,我是她的朋友。你若不信,便去和她说,信昭前来拜访。”
少年狐疑地看了路蕴一眼,到里厅去找蔡大夫了。
不一会儿,少年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灰衣的女郎,一见路蕴,便惊喜地喊道:“阿蕴,你居然真的来了!”
路蕴身后的几个侍卫有些诧异,他们没想到公主要找的“蔡大夫”竟是个女子,只有红琴一脸淡定,之前她便认识了这位女大夫,当时她在公主府里与殿下同吃同住了不少时日。
“今日实在是意外之喜,没想到你竟然会到江南这边来,”蔡会辛把路蕴一行人迎进医馆里面,兴奋不减,“后面是红琴啊,刚才没注意到,你也跟着来你们殿下啦。”
红琴笑着点点头。
路蕴把食指抵达蔡会辛唇边:“别乱说,这次我出门可是微服私访,叫我裴小姐。”
蔡会辛,这样一个明眸皓齿的漂亮姑娘,有着中性的姓名和活泼跳脱的性子。她笑嘻嘻地说:“怎么选了个这样少见的姓氏?”
“这是我母亲的姓氏,”路蕴摇摇头,“这次来江南,也与她有关。”
蔡会辛收敛了笑容:“竟有线索了?目的地在庐州城?”
路蕴摇头:“在另一城。我这是顺道来庐州看看你。”
“我说呢,你果然不会是从京城专门来看我。”蔡会辛扁嘴,她长得好,做起幼稚的表情也没有什么违和感。“不过你进庐州只为来看我,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你们站着干什么?这么多椅子,都随便坐下。”蔡会辛把红琴和赵临尧他们几个人也安排得明白,“整个医馆都是我的,不必拘束。”
路蕴笑笑:“‘入乡随俗’吧,你们听蔡大夫的,不必遵循府里的规矩。”
四人都坐下了,红琴最自然放松,方移松最僵硬,坐下来看上去比站着还累。
赵临尧注意到了方移松的不自在,小声问:“你怎么了?跟僵尸了似的。”
两人在第一晚有些不愉快,在第二天便不约而同地把争论与怀疑搁置,共同相处十来天,对彼此性格也熟悉了许多,关系也越来越好。
方移松小声说:“工作状态,要严肃。”
其实并非全部如此,他在信昭公主面前一向冷肃端庄,站也严肃,坐也严肃,不会出现这样不自在的时候。主要是眼前的蔡大夫让他有一见如故之感,想与她轻松地聊一聊——矛盾就是这样出现了。
这边蔡会辛也在和路蕴咬耳朵:“这几个,是你的侍卫吗,还是车夫?都挺帅的哎。”
路蕴侧头说:“左边那两个是,最右边的是禁卫军。”
蔡会辛睁大了眼睛:“那算了吧,禁卫军,再帅我也惹不起啊。”
她又看了看几个人,低声说:“中间的侍卫也很帅啊。”
中间的是赵临尧,路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蔡会辛又说了一句:“他肯定喜欢你。”
路蕴戳了戳蔡会辛的额头:“你给我闭嘴吧。”
她时常感慨蔡会辛惊人的观察力,这项本领为她行医看病看病提供了不小助力,但在与人交往中,配上她跳脱单纯的性格,就成了灾难。
路蕴已经不去想她和赵临尧的关系了,放弃般地决定顺其自然。蔡会辛又把它拎到明面上,路蕴只能努力忽视。
路蕴说:“与其看这个,你不如替我看看他们的身体。”
“哼,免费征用我的劳动,”蔡会辛不满地说,“裴蕴小姐,未免太奸诈了。”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把人叫过来,一个一个望闻问切:“红琴一直蛮健康的,瞧这气色红润的小脸蛋,不过近日来肝火应是有些盛,这几天要注意饮食。”
到周昊时:“这位老哥身体不错,习武之人果然强健。等一等,你走几步让我看看,放松地走。”
周昊听话地走了几步,蔡会辛说:“你腰上应当是有旧伤吧,等之后我仔细给你看看,给你配几幅膏药。”
“您说得真准,确实是有旧伤,”周昊很是感激,“先谢谢大夫了。”
蔡会辛接着看赵临尧:“看上去没有什么大问题……把袖子撸上去,我仔细看看。”
按着赵临尧小臂上的肌肉和伤疤,蔡会辛皱了皱眉头:“把上衣脱掉。”
众人俱是一愣。赵临尧更是有点懵。
路蕴说:“不要扭捏。”
赵临尧干脆利落地脱掉上衣。
蔡会辛说:“这样才对嘛,在大夫面前,男女之防不该是要紧事。”
待到她看到赵临尧身前身后的斑驳的伤疤,她沉默了。
几乎没有陈年旧伤,蔡会辛看得出来,大部分都是近一年受的伤,正是这样,这样的数量实在让人震惊。
路蕴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不复往日温和,几乎称得上凌厉刺骨。
赵临尧低头说:“是训练。”
他有些惭愧,不敢去看路蕴,因此也不知道,她面上仿佛结满了冰霜。
“啧啧啧,这是什么可怕的训练,”蔡会辛感慨。
她扭头对路蕴说:“你们府里对侍卫的训练也太恐怖了吧,下手轻一些啊,好歹人家这么喜欢——”
好在她及时地闭嘴了,不然路蕴的表情可能会更可怕。
第23章 病症
路蕴冷声说:“为什么会训成这样?”
赵临尧坦诚地回答:“在实战中提高最快,所以师父会用真刀真剑和我对战,难免会受伤。”
路蕴气急反笑,一甩袖子重新坐下,“回去后我会和冯叔好好讨教。”
红琴倒吸一口冷气,这那里是讨教,是要大吵一架的征兆啊。
赵临尧说:“不是师父的原因,是我自己的要求。”
当时冯翰也曾提醒过他,刀剑无情,实战难免会出现意外。但赵临尧强硬坚持,他想用最快的速度站上巅峰,路蕴随时身处危险中,没有时间等待赵临尧慢慢进步。
他知道未来的争斗,不是少年时的打打闹闹,幸运的少数是点到为止的比试,绝大部分会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他必须赢。
也多亏了赵临尧强大的意志和优秀的恢复力,即使是在负伤的情况下,他也能照常训练照常战斗,极少因为伤口耽误事情,路蕴也便从未知晓,直到他的伤无声无息地愈合,成为一道新的伤疤。
路蕴心底久久不能平复,她怒于赵临尧的不自珍不惜命,也恼于自己的无知无觉。
蔡会辛对波诡云谲的气氛毫无感受,在一边念叨着:“好在也都是些皮肉伤,没伤到筋骨真是幸运,不过我这里管治病救人,不管祛疤不留痕,所以我是不能提供什么助力了……”
听蔡会辛这样说,路蕴冷冷地对赵临尧说:“把衣服穿好。”
赵临尧利落地穿上衣服,沉默地退到房间一角。
他知道,公主现在怕是看到他就生气。
方移松仍在一旁感慨赵临尧对自己够狠,全然无知自己下一刻的命运。
蔡会辛抬抬下巴:“该你啦。”
“啊?”方移松立马慌乱了,“我还需要吗?不用了吧!”
路蕴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
方移松心情复杂地一步一步向蔡会辛走去,看上去仿佛在隐藏巨大的痛苦。
他很担心自己会像赵临尧一样被要求脱衣服。一想到是在冷面上司和很有好感的女大夫面前,他几乎要窒息了。
方移松终于站到了蔡会辛面前,蔡会辛看出了他的紧张,笑笑说:“放轻松,只是个寻常检查罢了。”
她一笑,方移松的身体更紧绷了。
信昭公主早就知道了方移松在她面前和不在她面前是两个样,她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也就从未拆穿。现在猜想到方侍卫可能在她面前紧张,于是她非常体贴地说:“我们可以回避。”
“回避”的结果当然是蔡会辛和方移松两人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方移松还做不出让信昭公主换地回避这件事。
封闭的小房间里,孤男寡女,方移松刚刚因为远离公主而降下来的紧张迅速回升。
蔡会辛十分自然:“脱衣服。”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出来了,蔡会辛就像进去时那样自然,方移松就像进去时那样僵硬。
蔡大夫神色轻松:“身体不错,挺健康的。身材也挺好的。”
周昊和红琴认真观察着方移松,觉得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路蕴看上去气已经消了,对蔡会辛笑笑:“辛苦你了。”
蔡会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还没有看完呢,还有你啊,我的裴小姐。”
这次回避的是红琴四人了。赵临尧坐在另一个房间,坐了没一会儿便起身开始徘徊,来来回回看得另外几人心烦。他忽然问方移松:“你能听见她们的话吗?”
他想禁卫军应该比常人优秀些的,万一方移松的耳力超出常人呢。
方移松震惊:“我哪敢听啊!”
赵临尧叹口气:“是我逾越了。”
方移松皱眉,他渐渐觉得赵临尧在信昭公主的事情上态度有些怪,与红琴周昊总是有种区别。
里面,蔡会辛面色凝重:“阿蕴,这两年,你可有好好服药?”
路蕴微微垂下眼眸:“偶有忙时会忘。”
蔡会辛叹了一口气,这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却解决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的病症。
她从两年多前,寄居在公主府时便知道,信昭公主体弱。她的病症在表面上看不出来,能跑能跳,精力充足。
但蔡会辛清楚,路蕴的体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孩提时尚且不显,随着年纪增大,体质会越来越差,甚至,寿命不会长久。
蔡会辛猜测,这与父母有关,但她也曾在太医院学习,圣上却没有此病症。
彼时她医术还未大成,只能先向公主坦诚告知自己的判断,请太医院的人来治疗。老太医诊了一月有余,才开出了一方药,千叮咛万嘱咐叫信昭公主坚持服药,好好调养身体。
现在蔡会辛仔细给路蕴诊断,发觉她的身体较之前的确好些了,心里很是欣慰:“看来你忘得不多,现在的身体比你当年好多了,可要继续坚持下去呀。”
蔡会辛真挚地希望路蕴能够健康长寿,这是她最大的愿望之一。两三年前她追求医学的更高峰,独自来到京城求学,举目无亲,只能摆摊卖家里祖传药膏,却无人问津,走投无路之时,偶遇上了信昭公主——当年蔡会辛还不知道她是公主,只当是个发善心的富家小姐。直到路蕴不仅为她求学介绍门路,还在她盘缠不够被店家赶出来时把她接到公主府。那时候蔡会辛才知道,自己这是遇上贵人了。
年纪相仿的少女们建立起友谊十分容易,路蕴喜欢蔡会辛的纯粹勇敢,蔡会辛喜欢路蕴的的沉着睿智,在公主府同吃同住,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在离别时两人已是执手相看泪眼。
路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会辛,我怀疑我的母亲也有这样的病症。”
“什么?”蔡会辛惊讶,她的猜测从未对外人提起,毕竟那是先皇和先太后,即使她再二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现在路蕴居然也起了这样的怀疑。
蔡会辛急急地问:“为什么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