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叶逢春倒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兰姨端着酒酿圆子过来,听到这些话,当即解气骂道:“活该!谁让他瞎了眼,为了这么个货色,非要跟我们姑娘和离!哼!当初叶大公子不口口声声说,他的心上人不愿为妾么?为了人家这句不愿,他都能毫不犹豫同发妻和离,现在想来,那女子假孕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叶公子喜欢她,到时候将人娶进府来,再怀不就是了。”
后半部分,兰姨说得是真心实意。
俗话说,歪锅配歪灶,像这种表面小白花,实则食人花的女子,和叶知秋这种色令智昏的渣男,就该一辈子紧紧捆在一起,也免得再去祸害旁人了。
“好了,”徐令姜不想兰姨当着叶逢春的面说这些,便道,“今日逢春在这里用饭,兰姨你给她做道松鼠鳜鱼吧。”
兰姨正要应时,就听吃着酒酿圆子的叶逢春,含糊不清道:“不了,不了,我现在不配。”
徐令姜:“……”
“我娘这次是真病了,府里的事都得我拿主意,我吃完圆子,就得赶紧回去盯着,真是累死我了,老天保佑,让我娘赶紧好起来吧,不然我都要疯了!”
叶逢春向来不喜约束,对掌管中馈一事,也无甚兴趣。
徐令姜尚是叶家妇时,叶夫人见她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曾多次说,让叶逢春跟着徐令姜学习,但叶逢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突然猝不及防接过这个重担,她什么都不会,自然是手忙脚乱的了。
徐令姜心疼叶逢春,便同她说了些掌管中馈的窍门,又说了府中哪些人是可用之人,叶逢春一一记下后,又不忍住道:“令姜姐姐,我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我娘自从病倒好,就开始念叨起你的好来了。”
徐令姜笑笑,没说话。
叶逢春也就是随口一提,并无他意,徐令姜送她走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问:“迎春,这几日你可有让人再去买我的画?”
叶逢春摇摇头,见徐令姜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没事,”徐令姜笑笑,“既然你忙,这次就不留你了,下次若再过来,提前让人来说一声,我让兰姨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菜。”
叶逢春欢喜应了,同徐令姜道别后,上马车走了。
兰姨和徐令姜一同往回折返。
兰姨问:“既然不是叶小姐,还能是谁?莫不是……”
徐令姜知道,兰姨说的是叶知秋。
她摇摇头,脸上神色淡淡的:“应当不是他,他一贯看不起我作的画,如今怎会花银子来买我的画?”
徐令姜说得也有道理,但——
“万一,他这是想回头了呢?!”
徐令姜不解:“回头?!他为什么要想回头?”
“那外室是假怀孕,说不定叶知秋看出了她的真面目,想起姑娘您的好来了,就又想回头了呢!”
兰姨原本是这么随口一说,但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说得还很有道理,她立刻就紧张起来了:“姑娘,要真是这样,那您……”
徐令姜打断兰姨的话:“不可能的。”
兰姨望向她。
徐令姜轻轻笑了笑,神色平静:“我跟叶知秋,很早之前便离心了,那位姑娘的出现,不过是让我们彼此都解脱了而已。”
兰姨怔住了。
其实到现在,她都没明白,当初刚成婚时恩爱有加的两个人,最后怎么就冷淡了呢!好像是他们聚少离多导致的,但好像又不是。
兰姨回过神来,就听徐令姜道:“如今我们已经和离,彼此都解脱了,要是一直揪着过去不放,又怎么能往前走呢?”
最后一句话,徐令姜是看着兰姨说的。
兰姨会意,明白徐令姜是指,每次提到叶知秋,她都要讽刺几句的事,见徐令姜是真的放下了,兰姨便也不再纠结了:“姑娘说得有道理,从前那些烂人烂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事呢!”
徐令姜见兰姨明白了,便没再多说。
而叶逢春回叶家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叶知秋。
“逢春,你今天……”
叶逢春直接打断叶知秋的话:“大哥,你是不是派人去买令姜姐姐的画了?!”
叶知秋愣了下,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
叶逢春瞬间便知道答案了,她顿时没好气骂道:“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初,你为了那个叫芸娘的,非要跟令姜姐姐和离!现在如你所愿和离了,你不麻溜的娶你的心上人过门,又整这些幺蛾子,你到底又想干什么?!”
被自己亲妹妹一通狂喷,叶知秋脸上有些挂不住。
可叶逢春一向与徐令姜交好,自己要想追回徐令姜,势必少不得叶逢春帮忙,叶知秋低声下气道:“逢春,我错了。”
“大哥,你没错!是我错了!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也放过咱们全家吧!以后老老实实做人,你要喜欢那外室,你就把她娶进门来好好过日子,你要是不喜欢她,觉得她骗了你,那你就跟人家说清楚,再给人家一笔丰厚的银子,送人家走吧!大哥,我跟你说真的,你要是再折腾下去,咱们这个家都得被你折腾散了!”
叶逢春噼里啪啦说完自己想说的,转身便要走,却被叶知秋急急拦住。
叶知秋道:“逢春,你听我说,我……”
“你别说了!”
“逢春……”
“你说的,我不想听,我想令姜姐姐也不想听。”
叶知秋惊了一下,不可置信看向叶逢春:“逢春,你……你猜到了?”
叶逢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又不是傻子!爹怎么可能会在气头上,突然解了我的禁足?而我一出来,就听说了你那外室假怀孕的事?”
见叶逢春猜出来了,叶知秋索性便不再瞒她。
他道:“逢春,我也是被人骗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
“什么叫你也是被人骗了?!若你心如磐石对令姜姐姐,谁能骗得了你?明明是你自己心志不坚,做出这种事来,到现在了,你竟然还在推卸责任?就这你还想求令姜姐姐原谅你!做梦吧你!”
说完,叶逢春气的直接转身走了。
叶知秋还想去追叶逢春,却被他的小厮劝住。
小厮道:“大公子,小的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您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二小姐身上,倒不如先去找少夫人,先去看看少夫人是什么态度,再回来找二小姐帮忙,岂不是事半功倍?”
之前叶知秋一直觉得,徐令姜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人,自己若贸然前去,肯定讨不到好,便想着先将叶逢春拉拢过来,让她为自己帮忙。
但现在听小厮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颇为有理,便决定先去找徐令姜。
结果好巧不巧,他去找徐令姜那日,徐令姜正好入宫了。
自从李慕载出征后,苏蕙忧心的寝食难安。徐令姜也有些担心,便来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想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消息。
结果她去的时候,官家也在。
官家一瞧见她,当即便笑道:“你来得正好,先前刚好传来捷报,宣平他们已从鞑靼人手中夺回一城了。宣平在奏折中大肆称赞李慕载,说他用兵诡异,常常打的鞑靼人措手不及。唉,这么好的将才,竟被埋没了这么久,是朕之失。”
皇后温柔笑笑,看向徐令姜:“令姜觉得呢?”
“臣女觉得,并非是官家之失。”
赵承贞哦了声:“愿闻其详。”
徐令姜道:“许是上天注定,良将在此时才现世呢?!”
赵承贞一愣,旋即朗声笑道:“听你之意,倒是朕狭隘了。”
皇后在旁道:“可不是官家狭隘了么?官家若觉得,良将被埋没许久有愧,待得胜归来后,官家好好嘉奖一番便是。”
“那是自然。”赵承贞说着,又看向徐令姜,“今日既然你在这里,朕便交代你去做一件事,待来日他们得胜归来时,朕要你为他们做一副凯旋图,你可愿意?”
此等事,徐令姜自是不会推辞,当即便应了下来。
之后,徐令姜又在皇后宫中略坐片刻,见官家今日好不容易得空过来,便早早请辞退下了,依旧是毓芳姑姑送她出宫。
只是刚从皇后宫里出来,就遇见了叶贵妃宫里的人,那人道:“徐姑娘,贵妃娘娘有请。”
徐令姜满头雾水,如今官家已派兵去同鞑靼打仗了,叶贵妃不会还不死心,要找她麻烦吧?!
但如今她们身份悬殊,不管叶贵妃叫她去做什么,徐令姜都无法拒绝。
徐令姜跟着那宫女去了叶贵妃宫中。
叶贵妃不愧是得宠的贵妃,宫殿布置的富丽堂皇,里面摆设样样精美,瞧着竟是比皇后娘娘的宫中更气派。
“臣女参见……”
徐令姜礼还没行完,就已被叶贵妃一把拉住手:“好孩子,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快起来。”
徐令姜听到‘自家人’这三个字时,表情愣了愣。
可她没想到,叶贵妃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惊愕。
叶贵妃亲自拉着徐令姜落座,期期艾艾道:“好孩子,上次的事,是姑姑不对,姑姑当时只顾着家国大义了,没顾忌你的感受,姑姑向你赔不是,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徐令姜心里已经隐约有猜测,但是她没答话。
叶贵妃道完歉,又絮絮叨叨说起叶知秋来:“说起来,我们知秋就是个傻的!竟然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耍的团团转,活该他挨板子!等回头我若见了他,我也定然要再狠狠教训他一顿,放着你这么好的媳妇儿不知道珍惜,还学那起子没脸的,竟然……”
叶贵妃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话里话外,都是叶知秋心思单纯,兼之与她分隔两地时,太过寂寞,才会被人钻空子骗了等等。
徐令姜十分想说一句,这与她有何干?!
但鉴于叶贵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徐令姜开罪不起,她便低眉顺眼坐着,看似是在认真聆听,实则心思早就跑远了。
到最后,叶贵妃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徐令姜插话,她忍不住问:“令姜,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徐令姜笑容得体:“我与叶公子已经和离了,说什么都不合适,还是不说的好。”
叶贵妃气的都要吐血了。
合着自己说了这么久,都是在对牛弹琴了?!
“令姜啊,我……”
叶贵妃还想再说话,有宫人进来道:“娘娘,皇后娘娘宫中的毓芳姑姑说,这眼瞅着马上要到宫门落匙的时候,若再不送徐姑娘走,怕是今夜出不了宫了。”
徐令姜一听这话,从善而流站起来,冲叶贵妃行了一礼:“贵妃娘娘,那臣女先行告退了。”
叶贵妃撮了撮后槽牙,只得让她走了。
出了叶贵妃宫中,毓芳姑姑见徐令姜长舒一口气,便小声问:“可是贵妃娘娘为难姑娘了?”
徐令姜笑着摇头,低声道:“为难倒是没有,就是贵妃娘娘太能说了。”
吵的她现在脑子都还在嗡嗡的响。
因今日时辰不早了,徐令姜只让毓芳姑姑送她出了宫门,兰姨和夏竹都在宫门口等着她。
毓芳便也没再强求,只目送徐令姜乘坐的马车走远之后,便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
马车辚辚而行,碾碎了一地的月光,载着徐令姜穿过皇城,回到了弄梅巷。
从巷口下来后,兰姨付过钱之后,主仆三人便相携着往她们的小院走。
远远的,便见小院门口,似乎立着一个人。乍一看,夏竹还以为,是霍箐又来找她们蹭饭来了,当即怒气冲冲便要上前。
可走了几步,看清那人是谁时,夏竹又猛地停下了,扭头看向徐令姜:“姑娘,那人,好像是大公子。”
徐令姜原本正在听兰姨说话,闻言,脸上的笑瞬间落了。
她转头,就见叶知秋满脸愧疚,从暗色里走出来,低低叫了声:“令姜。”
第24章 羞辱
◎她说错了么?◎
兰姨一看见叶知秋, 脸色瞬间沉下来了。
夏竹见她左右寻找,不禁问:“兰姨,你找什么呢?”
兰姨没答话, 但却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隔壁门前有个扁担,兰姨快步过去, 一把抄起扁担,就朝叶知秋招呼过去,怒骂道:“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小人, 你竟然还有脸来!”
叶知秋原本想要躲开的。
但见徐令姜还在, 便站着没动, 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夏竹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 忙上前拉住兰姨:“兰姨,有话好好说啊!”
“话是跟人说的!跟这种见色忘义的畜生,还有什么好说的!”
兰姨怒气冲天, 可到底怕吵醒周遭邻居, 让人看笑话,便压低声音, 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
叶知秋没动, 而是看向徐令姜。
与兰姨的激动愤怒不同,徐令姜见到他,先是微诧了下,旋即便又归于平静了, 只冷淡问:“叶公子,有何贵干?”
这是他们和离后, 第一次见面。
徐令姜竟对他这般冷淡, 叶知秋觉得有些受伤。但转念一想, 此事错在他,徐令姜怨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便愧疚道:“令姜,对不起。”
兰姨一听这话,火气瞬间上来了:“嗬!对不起!当初你做那起子没脸的事时,怎么没想过,对不起我们姑娘!如今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做了,被人耍的团团转之后,又想起我们姑娘的好来啦?!我呸!你也不嫌臊的慌!赶紧滚!别在这儿恶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