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日了。”徐令姜打断叶知秋的话,“以后你也不必再来了。”
叶知秋表情僵了一下,直接忽视了徐令姜这句话,说了句,“那我先走了”,示意小厮将东西放下,便要走人。
徐令姜:“把你的东西拿走!”
兰姨:“对!别脏了我们的地方!”
叶知秋顿了顿,最终还是按照徐令姜说的,让小厮将东西带走了。
待他们一群人走远后,赵三娘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抱住徐令姜:“令姜,你可真给我们女人长脸!像那种渣男,就该狠狠怼死才是!”
霍箐表示赞同,同时又道:“渣男有罪,可那些糕点无罪啊,那可是八宝斋的糕点啊……”
赵三娘扭头就骂:“渣男带来的糕点,你敢吃吗?小心以后,你也变得跟他一样渣!”
霍箐:“……”
夏竹这下回过神来,突然高声道:“你刚才为什么是从三娘家里出来的?还有,你那句‘你刚才在床上时,可不是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你们俩、你们……”
“我们俩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霍箐和赵三娘同时跳起来,异口同声解释。
夏竹冷哼一声:“你们骗鬼呢!”
赵三娘见急急道:“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俩,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什么,我最近身体不舒服,让霍箐帮我扎针呢?”
夏竹:“扎到床上去了?!”
赵三娘:“……”
“不是,我说你这丫头,怎么……”
赵三娘话没说完,霍箐一把将她推开,不怀好意道:“凶丫头,你可真聪明!你想扎吗?回头我也给你扎几针,保管你……”
夏竹立刻朝后退:“我不想!你只给赵三娘扎就好了。”
赵三娘见自己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当即冲霍箐吼道:“啊啊啊!!!霍箐,你还我清白!我可是是要嫁给慕载的人,我……”
一道冰冷的女声打断赵三娘的话:“赵娘子慎言!”
赵三娘扭头,看见苏蕙过来了,差点蹦起来了。
见苏蕙面色不善的模样,赵三娘心知,刚才她们说的话,苏蕙定然全听见了,索性心下一横,超前上了一步:“我跟你们说,其实,唔……”
赵三娘话还没说完,霍箐突然跳起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嬉笑道:“刚才我没轻没重弄疼她了,她还生我气呢!你们聊,我把她带回去慢慢哄!”
说完,连拉带拽将赵三娘拖走了。
赵三娘和霍箐平常也是这样,徐令姜也没为将此事放在心上,将苏蕙请进了院中。
今日惠风和畅,日光暖融。
徐令姜便同苏蕙在院中石桌旁落座,兰姨和夏竹去张罗茶水点心了,苏蕙一落座,便急急问:“这几日,可有慕载的消息了?!”
因知道徐令姜颇得官家赏识,常常会入宫,苏蕙便时不时的,来找徐令姜打探李慕载的消息。
徐令姜接过茶盏,亲自递给苏蕙,笑道:“我前日入宫,听皇后娘娘说,他们已经将失守的三城全都夺回来了,想必不日便能班师回朝了。”
苏蕙闻言,立刻面露喜色,又长长舒了口气。
夏竹过来上茶,听到这话,不禁好奇问:“既然李公子他们得胜了,为什么不继续乘胜追击呢?那帮戎狄人可烦了,隔三差五就来骚扰边民,照我说啊,就应该将他们一举歼灭,永除后患才好呢!”
兰姨接话道:“真是说孩子话呢!你以为官家不想么?”
夏竹不解:“既然官家想,那为什么官家不做么?”
兰姨说不出话了。
徐令姜笑问:“那你素来喜欢吃饴糖,现在为什么不吃了呢?”
“因为霍大夫说,我的牙疼就就因为饴糖吃多了,他不让我吃。”说完之后,见徐令姜还盯着她看,夏竹便傻乎乎问,“难不成官家不乘胜追击,也是因为牙疼?”
苏蕙原本在用茶,听到这话,瞬间被呛到了。
徐令姜忙将帕子递给她,并嗔怒瞪了夏竹一眼。
夏竹一脸茫然,被兰姨给拉走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赶紧跟我一起去摘菜。”
说着,兰姨又看向苏蕙:“李夫人,今日的水芹菜很是鲜嫩,咱们中午做一道碧涧羹,怎么样?”
苏蕙忙应:“都好都好。”
待兰姨带着夏竹走远之后,苏蕙又歉然看向徐令姜:“自从慕载走了之后,我一直在你们这里叨扰,我真是过意不去,我……”
“蕙姨,您就不必同我客气了。”徐令姜笑笑,“虽说李公子是为国征战,但他也救我于水火之中了。他如今不在,我们比邻而居,请您过来也就是多副碗筷的事,您着实不必这般客气。再说了,我们只做您一个人的饭,您却给我们拿了三个人的菜,算起来,可是您亏了呢!”
听徐令姜这般说,苏蕙也不好再推辞了,便应了下来。
许是今天徐令姜出面了,之后这一天,兰姨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了,可这份清静,到第二天中午时,又被打破了。
兰姨在院中晒香椿芽,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她以为又是叶知秋,怒气冲冲将门打开,却见门口立着的,却是个眼生的嬷嬷。
那嬷嬷看见凶神恶煞的兰姨时,怔了一下,旋即问:“请问,徐令姜徐小姐,可是住在这里?”
兰姨不答反问:“你是?”
“老身出自鲁王府,奉我家王妃之命,来给徐姑娘送帖子。”
兰姨听到鲁王妃时,吓了一跳,忙将人请进来,又让夏竹去请徐令姜来。
徐令姜过来之后,那嬷嬷冲她行了一礼,这才说明来意:“我家郡主寻着了,恰好王府花园的花儿也开了,王妃便想着办个花宴,请些年纪相仿的女眷过去玩乐一回,这便遣老奴来给徐姑娘送帖子来了。”
说着,将洒金帖子递给徐令姜。
自从徐令姜的新作接连问世,外面对她的风评立马好转,兼之她近日在官家和皇后娘娘面前颇得赏识,纵然她如今已是和离归家之身,官眷们但凡开宴,也皆都会给徐令姜递帖子。
徐令姜次次都辞了,这次……
那嬷嬷又笑道:“王妃听说,姑娘鲜少参宴,临行前,老身可是再三向王妃保证,定能请姑娘去的,求姑娘可别让老身打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令姜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应了。
兰姨亲自将那嬷嬷送出去,再回来时,就听夏竹问:“姑娘,你要去赴宴么?”
“既然答应了,自然是要去的。”
徐令姜收了帖子,往书房里走,兰姨跟在她身后,眉宇凝重道:“姑娘,您与鲁王妃向来并无交情,她怎会特意下帖子邀请您呢?”
徐令姜理解兰姨的担忧。
可如今帖子既已接了,她自然得去!
徐令姜不想让兰姨担心,便笑笑道:“我近日常入宫,在皇后娘娘宫中,与鲁王妃有过几面之缘,兼之如今我得了几分虚名,她会请我也不奇怪呀!”
“可是……”
徐令姜道:“不必担忧,去了便知晓了。”
第26章 归来
◎直到他瞧见了,高楼上那抹伶仃的紫色身影。◎
四月初十, 鲁王府开宴。
徐令姜去时,发现华京泰半的权贵都去了,王府门前车水马龙, 目之所及,衣香鬓影, 翠绕珠围,好不热闹。
夏竹扶着徐令姜下了马车。
这是徐令姜自和离后,第一次参加宴会, 原本三三两两扎堆说话的妇人, 纷纷侧目而视, 眼里或有看戏的, 或有怜悯的, 或有惊讶的,皆莫衷一是。
一时,原本沸反盈天的府门口, 突然变得落针可闻起来。
不过只静了须臾, 王府的女管事,瞧见徐令姜, 立马堆笑着上前:“徐姑娘可算来了呢!老身提心吊胆了半日, 生怕徐姑娘不给老身这个脸面呢!”
徐令姜柔声道:“王妃相邀,令姜岂敢不从。”
这个管事的,是鲁王妃身边得力的嬷嬷,最是体面不过得了。今日见她对徐令姜这般客气, 众人再傻,也咂摸出意味来了。
除了那等自恃清高的之外, 有不少人主动过来, 同徐令姜说话。
徐令姜面色如常, 应答自如,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府里去了。
今日王府开宴,虽说办的是赏花宴,但来的客人里,却是男宾女客皆有。
王府便在外院摆了酒席,请了戏班子,供一群爷们儿吃酒看戏,女眷们则被引入内院,在后院清溪两侧落座,将各色瓜果菜肴,盛在精美的汝窑磁盘中,投放置溪水中,效仿曲水流觞的雅意,供人夹取品尝。
不远处的亭子里,有女先抱着琵琶在唱评弹,其声如百转春莺,在庭院中萦绕。
亭子旁,有蝴蝶扑闪着翅膀,在花丛中飞舞,有活泼好动的小姐,正猫着腰,手握团扇,小心翼翼靠过去,想要扑蝴蝶玩儿。
眼看着就要得逞时,突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那蝴蝶似倏忽察觉到了危险,迅速展翅飞远了。
那小姐面露愤恨,回头,就见鲁王妃携着一年轻女子,被人簇拥着,从外面进来了。又当即收起脸上的不悦,乖乖站好。
原本各自说话的夫人们,见正主来了,忙起身行礼。
鲁王妃如今不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体态丰盈,梳着朝天髻,上遍插金簪,她身上穿着件槿紫色的葡萄缠枝纹褙子,正携着一个长相与她有六七分像的姑娘进了院中。
众人一见,便知,这是那位刚被寻回来的郡主,纷纷簇拥过去说话。徐令姜不愿阿谀奉承,索性便站在最后面。
这小郡主流落民间多年,似是有些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簇拥着,只神色不安立在鲁王妃身后。鲁王妃似是有所察觉,便同诸位夫人说了几句话,先带着小郡主去了。
鲁王妃一走,众人又活泛起来了,吃酒说笑,也渐渐都放开了手脚。
徐令姜刚坐回席上,端起酒盏,鲁王妃身边的那个管事嬷嬷,便又过来,低低道:“徐姑娘,王妃有请。”
徐令姜只得放下酒盏跟着过去了。
那嬷嬷带着徐令姜,从设宴的内院出来,顺着水榭往前走,一路上,那嬷嬷嘴也没停,便纷纷向徐令姜解说,周遭的花是什么品种。
“那几盆姚黄魏紫,是皇后娘娘,听说王妃要办宴,特地赏的。”
“那几盆薄荷色的花儿,叫豆蔻梢头,听说是异邦进供来的,是官家赏的。”
“还有那几盆……”
那嬷嬷絮絮叨叨说着,徐令姜因不知道,鲁王妃今日宴请她的目的,便也顺着那嬷嬷的话,同她聊着院中奇花。
她们一行人刚拐长廊,便不期然在院中撞见了一个人。
那人步履匆促,似是着急要走。
但见到徐令姜时,眼神却立刻一亮,忙作揖行礼:“见过徐姑娘。”
来人一身碧色浮光锦长袍,肤色白皙,五官清俊,鸦羽乌发扣在白玉冠里,端的是翩翩少年郎之姿,望向徐令姜的眼神里,皆是毫不掩饰的喜色。
徐令姜神色微怔了下,旋即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但这引路的嬷嬷没说话,徐令姜自是不好见礼,便微微侧身,避过了那人的礼。
那嬷嬷一脸头疼的表情:“哎呦,二公子,不是先前就同您说过了么?今日府上有女眷的,不让您进内院来,您怎么又来了?!”
来人是鲁王府的二公子赵旸。
赵旸原本是着急走的,但见到徐令姜之后,却又不急着走了,他笑道:“听他们说官场上的事太无趣了,我就想回院子歇个午觉,但又听说我娘带阿靖去见客了,便过来看看她,却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了徐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话若是旁人说,定然会觉得轻浮。
可赵旸唇角含笑,眼神清澈,端的是一派光明磊落之态,徐令姜也没扭捏,端庄向他回了礼:“见过二公子。”
“哎哎哎,你朝我行礼!我会折寿的。”
徐令姜:“……”
“我久仰姑娘已久,今日可算见到姑娘真容了。”赵旸脸上洋溢着喜色,扭头吩咐道,“画铭,快,回去把我前几日,好不容易抢到的那副《弄梅图》拿过来,那画上有一处,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正好当面向姑娘请教请教,快去快去。”
眼看一个小厮要去,那嬷嬷忙道:“二公子,徐姑娘今日是来府上做客的,可不是来陪您赏画的!王妃那边还等着姑娘呢?”
赵旸一听这话,啊了声,这才尴尬笑笑:“那好吧,那徐姑娘先去见我母妃,待来日,若有机会,我再向姑娘讨教。”
徐令姜应了,同那嬷嬷一道走了。
赵旸望着她的背影走远后,人立刻蹦起来抱住花树,来回晃着身子,语气里皆是掩不住的激动:“啊啊啊!!!徐姑娘跟我说话了,徐姑娘跟我说话了!!!”
小厮顿时无语望天。
鲁王爷膝下有两子一女。
嫡长子赵暝,性情沉稳,颇得官家看重,是王室子弟中,最有可能被官家过继,入主东宫的人。而嫡次子赵旸,平日里喜好文墨,最是推崇徐令姜的画了。
但凡徐令姜有新作出售,堂堂鲁王府嫡次子,以及有可能成为未来太子胞弟的人,竟然不顾身份,亲自去画斋门前排队抢画,气得鲁王爷有好几次要揍他,最后还是被鲁王妃拦下才作罢。
小厮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二公子,若您当真喜欢徐姑娘的画,那让人直接去找徐姑娘买回来不就得了,您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啊!”
那小厮刚说完,头上就被赏了个爆栗。
赵旸瞪着他:“画的事怎么能用买呢?!那叫求画,求画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