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明听了几耳边便觉得索然无味,懒洋洋地说着:“都说武将多祸事,我瞧着文人这嘴误起国来也不逞多让。”
这火药味。
花色眼观鼻子鼻观心,一声不吭地继续烧着茶。
外面喧闹依旧,马车内却只有茶水冒泡的声音,主仆两人各自无言。
——“听着不觉得有趣嘛。”
一个含笑的声音隔着车壁轻声响起。
闭眼小憩的温月明瞬间睁开眼。
——陆停!
——“若是骂街就能成功,你我今日为何还能坐在这里。”
这声音明明颇为闲适安然,好似寻常打趣,却又在细细听去时好似一道冷泉,格外沁人,带着微微讥笑,冷不丁就拉走温月明的注意力。
明明隔着车壁,隔着距离,隔着高低,她却莫名心虚。
原本信誓旦旦见了人就把他打一顿的心也没出息地跟着偃旗息鼓。
温月明不敢动弹,只是斜眼自纱窗朝外看去,却只看到一截玄色的衣裳,衣裳是最简单的布料,垂落在冬日的北风中,微微晃动着。
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却又不是长安郎君公子惯有的白细,是一截饱经风霜的翠竹,而不是精心养肥的瘦梅。
这是一个武人的手。
温月明莫名想起梦中那人手心的薄茧,自上而下滑动时,好似带着细小却滚烫的火苗,好似要把她拉向烈火焚烧的地狱,至死不休。
她呼吸瞬间乱了片刻,最后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纤细白皙的脖颈紧紧绷着,随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哑声,几乎悲愤地质问着。
“还能不能走了。”
花色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耐烦,又催了一下车夫。
车夫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幸好他们的马车外裹着的绸缎华贵精致,外人一看便是贵人的马车,在侍卫驱赶之后便也识趣地让开了。
马车就挨在陆停背后的柱子停着,之前一直挡着他的光,现在走了,冬日的微光便悉数落了下来。
陆停侧首,昏暗日光落下头顶的油布棚,阴影笼罩着锐利深邃的眉眼,漆黑的瞳仁平静无波,不动声色。
“车壁上的白栀子花,是,是广寒宫的娘娘。”陆停对面的中年男人悄悄斜了陆停一眼,轻声说着。
那辆马车自人群中缓慢走动,冬日的风带着凌厉的劲在空荡的街面上横扫而过,那截绣着金丝白栀子花的窗帘被微微掀起。
隐约可见窗沿下搭着的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
润白如玉的手指落在大红色的华贵绸缎上,一时间竟分不住哪一个更精致。
“母、妃。”
他收回视线,轻笑一声,一字一字,薄凉淡然。
作者有话说:
琵琶的旋律参考了唐曲月儿高(百度)
第四章
过了琉璃制的玄德牌坊就进入言良街,也就是所谓的贵人街,这里住的都是当朝三品以上的官员。
温家就在正中的位置。
之前大雪未落,天气也一直要冷不冷,整个长安世家过的和寒冬腊月没差别,一点也不敢张扬。
温夫人的生辰倒是赶巧,在大雪的第二日。
驾车的小黄门远远就能看到温家大门挂上新的红绸,新刷的红柱大漆光鲜亮丽。
“妹妹。”
马车车帘上倒映出一骑骑马的身影。
温爱,她的胞兄,十五岁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如今在兵部挂职,谁见了不夸一句人中龙凤。
“哥。”
温月明刚掀开一角帘子,目光还未完全看清面前之人,就看到他身侧的另外一人。
那人穿着湛蓝色长衫,外罩玄色大氅,目不斜视,脸色比冬日的风还要冻人,瞧着就不好相处,事实也确实如此。
“爹。”她懒洋洋地唤了一声:“怎的,今日特意来接我啊。”
温赴,人称温阁老,圣人亲封的文忠侯,最是君子端方的性格,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插科打诨,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