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明自热闹的内院脱身,拎着一壶酒便在二楼围栏上趴坐着,长长的翠绿色绸帛晃晃悠悠地垂落在空中,在一众死气沉沉的严冬深绿中格外娇嫩。
若是单看模样,她长得极为清冷,眉眼低垂时,宛若雪山寒枝,远远望去,绿枝雪容,好似画一般。
她兴致缺缺地坐着,手里捏着一块糕点,有一下没一下地扔到湖面上,引得肥硕的锦鲤争相破水而出。
“你怎么不进屋子。”
温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温月明清冷的眉眼微微下垂,显得有些寂寥无趣,打了个哈欠:“里面太暖和了,熏得我想睡觉,你怎么也出来了。”
她身侧很快坐下一人,湛蓝色的衣袍安静地垂落下来,温润而泽。
“我怕你偷偷溜到书房外去打人。”温爱紧盯着她的侧脸,犹豫一会后,实话实说。
温月明吃惊地扭头去看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就是这想我的。”
“难道妹妹改变主意了。”温爱眼睛一亮。
温月明和他四目相对,随后也老实说道:“肯定是先骗到外面打一顿的,在书房边打人不是递把柄给爹骂吗。”
温爱满腔柔情顿时化成了谴责目光。
“当年的事情我一直都不敢问,眼下太子回来了,还是通个气比较好,你,你不会是和太子有私仇吧。”
温月明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含含糊糊说道:“没有吧。”
一字之差,听着问题不大。
“这,要我去调和一下吗?”温爱一点也不信,自顾自地说着,秀致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听闻太子性格温和,想来也不会和你计较。”
温月明只觉得自己一腔委屈无处发泄,直接把糕点捏碎扔到湖上,抱臂质问道:“怎么就不能是他得罪我。”
温爱顿时露出‘果真如此’的神色,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委婉说着:“没听过兔子咬老虎的。”
“你觉得陆停是兔子?”温月明冷笑,挑眉反问。
“总归不是脾气大的。”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趁人发火前,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她嘴里,求生欲十足。
“我可没有是你脾气大,假设而已。”
温月明愤愤拿下糕点,委委屈屈地盯着温爱,忿忿说着:“我觉得他是狼还差不多。”
白眼狼一只。
谁知温爱赞许地点点头:“是狼才好,有了野心,也要有魄力才是,我并未和他朝夕相处过,可妹妹看人一向准,你都这般夸他,殿下也不枉费爹的一番心血。”
莫名‘夸’了人的温月明一肚子不敢说的话,被噎得几乎要吐血。
“不与你这个木头子说了,气死我了。”温月明噌得一下起身,愤愤说道。
就在此刻,原本一直紧闭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轩阁上的两人默契噤声,隔着层层叠叠的高树密枝的空隙朝着书房看去。
温赴如今已是天命之年,两鬓是遮不住的白发,可身形依旧挺拔如竹,带着文人的清瘦矍铄。
两名客人站在门口,背对着她们站着,听不清说话的动静。
其中一人正是太子陆停。
温月明自高而下望去,只能看到陆停穿着披着玄色大氅,另外一人穿着青色披风。
青色披风那人脊背微弯,言辞形容颇为恭敬。
“这不是爹那个消失很多年的徒弟程求知吗,原来和太子在一起啊。”温爱压低声音,小声说着。
“就是他。”温月明冷眼扫过故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窗轩边上的陆停身上。
陆停披着玄色大氅冷淡地站在一侧,脖颈低垂,衣袂静落,好似一只孤傲的鹰,疏离在人群外。
温月明眯了眯眼,突然半个身子趴出去,长长的宽袖瞬间自栏杆上跌落,在空中荡开艳丽的弧度,直把一侧的温爱吓了一跳。
“妹妹。”他慌忙把人拉了回来,紧紧捏着她的手臂,主要是手中的糕点,小声安抚道,“别摔了。”
温月明心不在焉被人拉回来,目光落在那影影绰绰的地方,鸦羽般的黑睫挡着头顶的日光,漆黑的眸子好似一块化不开的浓墨,半晌没有波动。
“怎么了?”温爱见他神色不对担忧问道。
温月明突然抬头看着自家唠叨哥哥,细长黛色小山眉笼着冷色,不说话时总是带着冷冷清清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