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细长的眉微微皱起,云鬓不知不觉便汗水浸湿,整个人露出古怪的痛苦模样,菱唇不知不觉溢出一声呻/吟。
一侧的乌金镂空的三足鸟暖炉在微暗的屋内飘出缕缕白烟,朦胧了佛堂上白玉菩萨慈悲的面容,也让温月明蒙上一层淡淡的虚烟。
花色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把人推醒:“娘娘,娘娘快醒醒。”
温月明自喘/息中睁开眼,盯着头顶雕梁画柱的穹顶,最后缓缓缩在一起,似乎想要抵抗那股奔腾而来的战栗。
“娘娘又做噩梦了,要不要请太医令来看看,这一月来每日都做噩梦,可别熬坏了身子。”
花色替人盖好不知不觉滑落的被子,担忧说着。
温月明闭上眼,声音带着来不及散去的沙哑:“不用。”
“娘娘可要洗漱一下。”花色用帕子擦了擦她额间的冷汗,柔声问道,“晚宴也快开始了。”
温月明整个人蜷缩着,半晌没说话,如瀑布般的乌发垂落在身侧,越发显得侧脸莹白如玉,唇色雪白。
耳垂间似乎真的还带着血腥的剧痛,她眉心微微蹙起,沉默倔强地对抗着这个疼痛。
殿内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听到温月明再一次开口。
“更衣。”
温热的水没过肩颈,温月明这才觉得自己终于自那个古怪荒诞的梦中醒来。
“你刚才说什么?”沐浴后的温月明脸色恢复如常,穿了一身白色寝衣坐在铜镜前,随口问道。
花色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终于下雪了,圣人大喜,刚下旨要求大办今日大宴,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入宫赴宴。”
温月明微微抬了抬眸,这才发现窗外格外的白亮,花色顺势给她推开木窗,拉下纱窗来挡风。
“娘娘替圣人潜心礼佛一月,也算功德一件。”花色替她擦干头发,随口说着,“圣人必定更加看重娘娘。”
温月明抬眸看着窗外的大雪,雪花纷纷而下,银装素裹,枝头花开,游廊下的丫鬟们脸上皆弥漫着喜色。
“总算不用跟着去泰山。”
她盯着庭院中已经堆起的一层积雪,打了一个哈欠,说话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没有半分恭敬虔诚之意。
大周今年入冬至今都没有落过一场雪,今夏只下了几场雨,闹了旱灾,秋日又闹了蝗灾,粮食颗粒无收。
民间如今起义四起,两月前北边的大魏借机也打了过来,西北再一次陷入乱战。
圣人再醉生梦死也回过神来,自温柔乡中扔出一道圣旨,措辞严厉,龙威震怒。
——年前若不下雪,便亲上泰山下罪己诏。
幸而惊险之际,传来一个好消息,七年没有动静的太子打败了来势汹汹的大魏。
这战不仅遏制了大魏的进攻,更震慑了大周国内的起/义。
一箭双雕,举国大喜,也算冲淡了圣人的怒火。
温月明就是在这个关口开始做那梦,顺势替圣人闭门礼佛一月,避开这波是非。
如今,太子大胜回朝,圣人定在今夜举办大宴。
“西北一战的捷报中,首功给了太子,娘娘潜心礼佛不知这几日宫内宫外都热闹得很,太子也是奇怪,晚上就是宴会,到现在了还不见身影。”
花色突然注意到看着温月明的脸色,犹豫问着:“娘娘怎么了?”
“听着不想好事。”
——自从得知太子回京的消息,她便开始古怪地日日做那梦,自然开始无端迁怒太子。
花色/欲言又止,可到底没有说话。
“大宴还有两个时辰,去外面走走吧。”
冷风把她心底最后一丝燥热吹走,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自己披上外衣,起身朝着外间走去。
长长的衣袖拖在身后,腰间只系着一个彩编花结,纤腰袅袅,简单直白,偏在几步疏懒随意的动作中透出一点漫不经心的妩媚。
“这次办宴的太监是云贵妃的人,娘娘到时注意一点。”
“云贵妃三日前打了一个新受宠的章御女,三个月的身孕没保住,在內宫闹出不小风波。”
花色说着宫内的消息,温月明懒懒听着,最后笑说着。
“容云的眼界就是太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