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身后的宋仞山直接讥笑道:“怕不是想要代替章力士的位置,这才眼巴巴赶过来,不过想来薄阁老也是很乐意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积极。”
“我朝历来有太监监军的传统,看来是打算往上爬。”
有率卫立刻出声附和着,随后身后爆发哄堂大笑。
陈嘉握紧腰间佩剑,牙关紧咬。
“大胆,你们竟敢不敬长官。”陈嘉身后的护卫立刻出声驳斥道。
“陈统领今日就是堵在这里,就是为了和孤扯这点口舌之争。”陆停呲笑着,慢条斯理说道,“若是等会陛下问下,孤只好实话实说了。”
陈嘉气得头顶生烟,却又不甘心就这么退步,可陛下确实一直在等太子,再拖下去,只怕对岳父计划不利。
可,这些人……
他阴鹜的视线一个个扫过东宫率卫的人,毒辣阴险。
“让开。”陆停冷冷呵斥道,连着眼尾都不愿多扫一眼。
陈嘉强忍着怒气,不得不侧身避开,咬牙说道:“殿下请,但这些人去不得。”
他故意指了指陆停身后的率卫,手指就差怼到宋仞山脸上。
宋仞山微微撇首,冷笑一声:“陈统领的手指是不想要了嘛。”
陈嘉却不理他,只是盯着陆停,继续说道:“陛下要殿下侍疾,殿下带这么多率卫来是为何。”
本以为这样的话会遭到东宫的反抗,便能拿捏住一两个把柄,谁知道陆停只是站在一侧,对着率卫点了点头。
“你们在宫外候着。”
陈嘉满腹要说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一张脸格外难看。
“是。”十二位率卫齐齐抱拳应下,声音洪亮,气势汹汹。
陆停并不理会陈嘉的挑衅,只是抬首看着宏伟的紫宸殿,上翘的飞檐,齐齐而立的脊兽,青瓦黄墙,琉璃石雕,端真称得上是华贵威严。
但,这却是作为太子身份的陆停第一次靠近这座雄伟的宫殿。
他最波折的八年在冷宫度过,最重要的八年在西北成长,此番回长安,这位陛下对他颇为忌惮,便是稍许靠近都会忍不住责骂,更不会让他迈入自己的寝殿。
大概是他站的久了,身后的陈嘉不由出声喊道:“殿下,请您……”
他话锋一停,陆停那随意的眼尾一刀,就好似让他掐着喉咙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着太子殿下视线的回转,他很快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怂样,一张黝黑的脸瞬间爆红。
陆停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随意捏着右手的虎口,在逐渐加密的春雨中轻笑一声,这才朝着殿内走去。
可现在却不得不请着他过来。
——可见,我们的陛下确实是老了。
陈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失神,可随后眼皮子一跳,再一转身就看到十二个雕像一样的人站在身后,眉梢带雨,神色冷淡,偏巍然不动,面无表情。
“你,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离开。”他颐指气使地质问道。
奈何那些人中并无一人与他说话。
殿内热的厉害,陆停一进门就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热气。
地龙烧到最热,便是穿着牛皮靴子站上一会儿也能感觉出热意,更别说屋内门窗紧闭,只一会儿便觉得有些闷得喘不上气来。
“殿下。”章喜自屏风后绕了出来,低声说道,“陛下在寝殿等着您呢。”
陆停的视线在殿中几处地方转了一圈,最后收回视线跟在章喜身后进入内殿。
龙床上,陆途正打跌坐着,嘴里念念有词,脸上的颧骨高高耸起,便显得脸颊处整个凹陷下来,唇色苍白,唇皮干裂。
怎么看都不想强壮健康的样子。
一侧的茶几上随意打翻着红色绸缎药盒,还有不知是何用途的药碗。
陆途就像一根已经烧倒尾巴,却依旧不死心的长香,前头被燃烧殆尽的烟灰固执地不肯落下,却不知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让他功败垂成。
“万岁躬安。”
他收回视线,行礼问安。
陆途一动不动,继续捏着手指,嘴里含糊念经,求仙问道。
陆停也只是跪着,并不说话。
两个人就像再比谁更有耐心一般,各自精神紧绷,却又不轻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