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赫延倾身上前,长手绕到她脖颈后方,低声道:“我给你戴上。”
黎洛栖把黑直的长发拨到身前,感觉着他笼罩在鼻翼间的气息,好奇怪,明明已经这般亲密了,可是他忽然这般手法若即若离地替她戴着项链,又让她浑身绷紧。
赵赫延轻轻地“嘶”了声,“小东西,紧张什么啊?”
被他发现了,黎洛栖愈是紧张,控制不住地紧张,想让他快点戴上,越慢越吊着人。
“吧嗒”
耳边响起轻轻的锁扣合上之声,赵赫延的手却没有急着收回,而是顺着项链,从后脖颈缓缓绕到了前面,而后被她的长发和寝衣遮挡,修长的指腹轻轻一拨,像穿过丛林时拨开枝繁叶茂的垂花,现出如脂如玉的婉致风景。
他的气息忽然变得更沉。
珠宝本就闪耀,可乍看上去俗不可耐,如今让她戴上,除去一切杂冗的遮挡,只有她和这枚宝石项链,完完全全地落入他眼。
情难自禁。
黎洛栖让他看得浑身泛起粉色,忽然一阵激灵冲进感官!
“夫君……”
她的手按在他胸膛上,忽然,清瞳怔了怔,于一片混乱交缠的迷雾中,透入一丝异样,“夫君的心跳,好……快……”
被她一说,赵赫延直接将她翻了下去,幽深的瞳孔里,挂在她身上的宝石项链不住地滑,随着她身子晃动光影,将他纠缠,勒紧,血液冲撞。
项链温凉的触感在她脖颈间缠绕滑动,撞着她的下颚,不疼,就是有些奇妙的欢愉,仿佛在将感官放大,延生,直至头顶。
“夫君……”
“叫我名字。”
他说。
黎洛栖纤细的指尖几乎将他后背抓满红痕,“赫延……”
几乎是一道低颤情动的声音,直接将她置于天翻地覆的世间,她失去了掌控一切的能力,只能在深深的潮汐中沉溺。她曾于薄雾时分去过江边,看潮涨的壮观,海塘大堤,闷雷涌动,白浪翻滚,若高高的水墙压来,浪潮越来越近,浩荡攻掠,大地亦为之震得颤动起来。
而此刻的黎洛栖,眼睁睁看着那潮水向她涌来,她除了迎合,别无他法。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卷地,大地的倾斜将潮水涨高,她感觉到他的心跳,迷蒙中看见他的眸光。
她扯着一丝力气去抓脖颈上的项链,像是触到了那枚蓝宝石,她不知道这枚项链为何会让赵赫延这般近乎偏执,可她素白柔软的指尖一触,赵赫延的视线便霎时滚动暗云,他说:“抓紧一点。”
指尖拢住了那枚项链,而他也拢住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黎洛栖终于得以卧在岸边喘息,浑身沁着薄汗,她想要水,却也喊不出来。
而赵赫延侧躺着,仿佛在欣赏一幅稀世名画,黎洛栖有些恼:“我看是夫君喜爱这项链吧。”
看到它就跟疯子似的。
黎洛栖想摘下来,却见他指腹轻轻滑过那项链中间嵌着的红宝石,“在辽真的神话里,红宝石意指太阳。”
“嗯。”
黎洛栖懒懒地应了他一句,这个时候倒有空跟她讲解起来了。
“蓝宝石是月亮。”
黎洛栖想说知道了,但她没力气了,好累,好想直接睡下去。
“黎洛栖。”
“嗯。”
“洛栖。”
“嗯。”
“阿黎。”
“嗯。”
“小栖。”
“嗯。”
“栖栖啊。”
“嗯。”
黎洛栖的每一道“嗯”都是将睡未睡时迷糊的梦语。
直到她感觉额头落来一道吻。
“这世间昏天黑地,肮脏不堪,唯你干干净净,不染尘泥,悬于我心上,可作太阳与月亮。”
清澈的水瞳微抬,看见一道柔软,亮着光的瞳仁。
黎洛栖动了动身子,钻入他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
薄雾浓云,龙脑香在金兽香炉内暗香浮动。
高高的床帐笼罩了日光,黎洛栖睡了不知几个时辰,等醒来时,看见了赵赫延穿着官袍,遂掀开床帐,掩嘴打了个哈欠,趿着云履靴朝他走去。
心里想,她还能在家躺着,赵赫延却要起早上朝了,于心不忍,便抱起檀木架上的官袍披到了赵赫延身上。
忽然,男人眸光一动,转来看她。
黎洛栖有些赧然,“我帮夫君穿上。”
她说着,却见赵赫延将她方才披上的官袍拿了下来,又挂回架子上。
黎洛栖:“……”
难道她记错了顺序吗?
于是眼睛一扫,见玄色中衣落在榻边上,黎洛栖忙又抱了过来,殷勤道:“给。”
赵赫延无声一笑,又把她手里的衣服抽走了。
黎洛栖:???
“夫君不用我伺候?那你自己来吧。”
刚要走,手腕就让人握住了,“替我更澜袍。”
黎洛栖:???
“难道开府后,朝廷还给你休沐了?不用上朝?”
赵赫延又是笑,见她去柜子里找衣服,最后挑来一件明蓝色的。
给他穿好后,外殿传来仆人的声音,婢女们瞥见床帐挂了起来,便要进门伺候王妃,却听一道冷声:“出去。”
众人:“……”
王爷好凶。
黎洛栖也吓了跳,收住了给他系腰带的手,却让他握着继续系。
“王妃帮我穿了,我也要帮王妃穿。”
黎洛栖:“……”
赵赫延给她挑了衣服,明绯色的,样式与他身上的相称,从前努力学如何给她解腰带,也顺便知道了该怎么系了。
只是这腰带刚系上时,忽然听见一道轻轻的“咕~”声。
赵赫延手一顿,黎洛栖:“……”
“那、那个我自己系……”
她手忙脚乱地背过身去,脸红上耳尖了,什么时候不饿,偏偏这个时候饿响了。
赵赫延也不抢,就在一旁看着她系腰带,颇有一种先生检查小女子功课的姿态。
等她总算打好了平安结后,黎洛栖要去洗漱,他也跟着。
“你、你不要跟着我,你去让下人备饭……”
赵赫延出去了,黎洛栖这才松了口气,他夫君不是大忙人吗,堂堂定北王耶,那么多闲功夫给她穿衣服系腰带……
等她出来后,外殿已经备好了食宴,只是逋一出来,就见窗牖间衬着的天色有些奇怪。
这时,一芍端来了梨汤,“王妃,这是王爷让厨房备的。”
她想说话,忽然噎住了,转眸看向赵赫延的眼神,顿时瞪了他一眼,也不敢说话了,怕让下人听见,只好低头喝梨汤。
这嗓子是让他给弄哑的,于是她决定报复性不说话,视线撇到一边,刚好看到殿侧放着的滴漏钟,她眼睛一眯,忽然,睁了睁,再转眼看向赵赫延。
就听他笑眼道:“本王刚下朝,王妃有什么想问的?”
她不想问,一个字都不想说。
低头咕嘟嘟把梨汤喝完了,所以她睡到了赵赫延下朝回来,而方才她还一副很殷勤的模样,给他穿官袍。
她黎洛栖的脑子都被他养废了。
“不过本王明日确实休沐。”
黎洛栖不答,继续吃饭。
赵赫延眸光微侧,看她鼓着的腮帮子:“新帝刚登基不久,又不上朝了。”
黎洛栖:???
她一双眼睛瞪大地看他。
这时,侯在四角的婢女都退了下去。
赵赫延每日回来都会与她说一些朝政之事,黎洛栖听得认真,偶尔会给他提一点意见,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听。
“皇上干嘛不上朝?可是病了?”
听她开口了,赵赫延笑道:“王妃真是一心系国啊。”
黎洛栖又被他卖关子,烦死了:“你快说!”
赵赫延捏着她的脸颊,“辽真要退兵,耶律素自然也要回辽真,她再待下去,辽真恐怕又得乱了。”
黎洛栖纤细的远山眉一颦,她想到了赵赫延与她说过,这辽真公主之所以愿意与大周结盟,很大原因是因为新帝,她也曾想过,一位被当敌国人质的太子,与敌国公主之间的感情很难言说,是刨不掉权力纠葛的。
于是朝赵赫延问道:“那圣上和公主……”
赵赫延看着她挂心的眼神,不知她在为别人可惜什么:“他们可以一个生在辽真,一个生在大周,也可以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公主,可偏偏活成了两个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黎洛栖抿了抿唇:“可是如果当初太子不入辽真为质,他也不会遇到公主。”
赵赫延眉眼冷然:“正是因为入了辽真为质,他对那个地方——只会有恨。”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下午六点,下一章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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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完结终章 ·✐
就在黎洛栖和赵赫延吃着饭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听动静不像是仆人弄出来的,于是朝外望去。
这时就见月归走了近来,朝赵赫延道:“是昭狱来了人。”
黎洛栖心头一跳,只是依然平静地吃着饭,坐在身旁的赵赫延则起身出去了,耳边掠过一道凉风。
没过一会,就听仆人来报:“王爷出府了,王妃不必等他。”
黎洛栖手上的银筷放了下去,诏狱来了人,是什么犯人,能让赵赫延亲自去审。
黎洛栖起身往殿外走,吩咐备马车,却听下人们道:“王妃,王爷不让您出府。”
她气息沉了沉,“王爷方才连饭都没吃,备好食盒,我亲自送过去。”
下人们有些迟疑,黎洛栖已经往外走了,这时,月隐卫走上前,拦住了王妃的前路。
黎洛栖眸光一凛:“王爷行军打仗落了胃疾,用膳必须仔细,若是尔等再拦,王爷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月隐卫罪加一等!”
月隐卫发现,不知何时,眼前的王妃已再不是从前那个会妥协和害怕的小娘子,若是她非要做一件事,任谁也拦不住。
马车上,黎洛栖眸光往外探去,晋安城外人来人往,形影接踵,不知是不是因为辽真要退兵之事,百姓们的脸上都挂着如日头般明亮的笑意。
黎洛栖阖上车窗,其实赵赫延要去哪儿不过是公事,她若是什么都过问,恐怕得累死,只是这诏狱内还锁着一个人,她不知道赵赫延是不是去见她。
马车缓缓行停,赵赫延出行不乘马车,都是骑马,她看见赵赫延的白蹄乌,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在马场上认领的母马飒露白。开府之前,她想到王府地方大,可以将小母马接过来养,平日也能骑马,结果马场那边的人过来说,飒露白怀孕了,若是要把它带过来,得跟白蹄乌一起养。
黎洛栖:???
真厉害,说好的不合群,说好的要自己一家马舍,转眼把她的小母马拐走了。
此时黎洛栖下了马车,看了眼白蹄乌,没好气地瞪了眼,那汗血马也不理她,通体光滑的棕色,立于阳光下身形俊美,好一派睥睨众生之相。
黎洛栖扶了扶额,诏狱的官吏迎了上前,听王府的随从报了名号,忙道:“王妃稍候,属下这就去通传王爷。”
“不必了。”
忽然,随从身后走来一道皎皎若云中明月的身姿,声音清冷贵气,令人不敢直视。
“带本王妃去见刘清越。”
官吏垂眸凝神:“是。”
诏狱幽深的甬道尽头,隔着一道密不透风的牢房,绣金云履逋停,黎洛栖转眸朝引路的官吏道:“王爷可来提审过?”
官吏摇头,“不曾,但定了罪,鸩杀。”
黎洛栖秀眉微蹙,“那王爷来诏狱所为何事?”
官吏们垂眸相视一看,似乎在踌躇要不要明说,这时,身后的随从道:“月隐卫查案,但说无妨。”
这时,官吏才咽了口气,“是薛将军,今日硬闯诏狱要带走薛刘氏。”
黎洛栖心头微跳,气息顿了顿,“开门吧。”
铁门“吱呀”一声,尖锐刺耳,幽暗的密室里,一道烛光映入,黎洛栖看见靠坐在墙前的白色身影,如幽魅般,只一双瞳孔死死地凝在她的脸上。
“想不到,临死之前,还能与王妃再见一面。”
刘清越的声音依然那么沉静,好像只是在说一句寻常告别的话,而此刻虽身陷囹圄,却还是衣着整洁,与印象中散乱颓败的犯人不同。
黎洛栖刚要弯身,一旁的侍拦住,示意她地面肮脏,却见王妃微摇了摇头,还是坐在了秸秆草上。
刘清越嘴角浅笑,“王妃是来炫耀示威的么?”
“我只是来送你一程。”
她清凌凌的话音一落,刘清越的脸色霎时变白,看着她的眼睛泛起血丝:“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还是晋安城最尊贵的嫡女,我不会嫁给薛信那个残废!我父亲也不会被夺权!”
黎洛栖莞尔一笑:“想不到在刘娘子心里,本王妃这般能耐。”
她越是云淡风轻,刘清越就越看不惯她的虚伪:“你不过是一介村妇,使了手段才入了侯府嫁给赵赫延,你等着吧,赵赫延能对我这般手段,总有一日也会这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