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流血,结痂,最后和身体融为一体,永远伴随他一生的,还有这些刀剑落下时的暗影。
“我小的时候,拿镰刀不小心划到了手指,我都哭了一天,然后记到现在……”
她话音一落,赵赫延就拿起了她的手来看,只是还没问出声,手背就让一滴水珠砸中,蓦地抬眼,就看到黎洛栖那双漂亮的眼睛上蓄满水雾,一滴滴地像珍珠一样,怎么有人可以哭得这么美,眼睑勾着红晕,把他看出神了,胸膛承着她一枚一枚坠落的珍珠,百炼钢都被她砸软了。
赵赫延不会安慰人,只会张开掌心接住她的眼泪。
黎洛栖忽然埋进他怀里,细细的抽噎带着身体的颤动,贴着赵赫延的心脏,让他忍不住将她用力抱紧。
“怎么就哭了?”
黎洛栖在他耳边道:“赵赫延,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忽然笑了声,似乎觉得她在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只是没有否认罢了。
锦衣华美的贵公子,底下却是不堪入眼的丑陋伤疤,赵赫延真的不想让她看,“洛栖……”
“其实……我也有不敢让别人看的地方。”
她伏在他肩头,想了好久的话,她不知道赵赫延是不是不高兴了,揭人伤疤这种事会让人自卑的。
于是她坐直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些……嗯,介意的地方,但是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自信,你别看我每天那么开心,其实、我也是有烦恼的……”
赵赫延:???
“我倒是没看出来。”
好吧,他果然不相信。
她抿了抿唇,还是很紧张,“我告诉你,你不可以跟别人说。”
赵赫延:“……”
他傻了也不会跟别人讲。
“嗯,不说。”
黎洛栖指尖抠着衣袖,话还没说呢,自己脸先烧热了,赵赫延看着这只小红猫,好像真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那就别……”
“我的胸口,裹、裹着的。”
两人同时出声,赵赫延话顿住了,黎洛栖也愣住了。
他的视线果然就往下看了,黎洛栖抓着衣裳,感觉要哭出来,“如果不裹紧,就、就会跟别人不一样……”
赵赫延声音沙哑地,“哪里不一样?”
她都快把衣衫抠破了:“就是……不裹紧,它会变大……”
说着,就见赵赫延左手捂上了脸,耳朵好像也红了,她知道难为情的,但这么说赵赫延肯定就不会为自己的伤疤自卑了,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
“我、我以前在书院上学,其他男、男孩子,女孩子,都、都不是这样的……就我的、长出来了,我就、裹、裹住它们……”
说着,她眼眶又湿了,难受死了,又闷又紧,可是她不想被当异类啊……
忽然,下巴让他挑了起来,她眼神有些慌乱,“这下你、你不难受了吧?”
“更难受了……”
“啊?那、那怎么办?”
“现在还裹着?”
“嗯……”
她低着头,“裹着能变小,穿衣服好看点。”
说着,就感觉他眼神沉沉的,“我没骗你……”
“刚才是怎么扒我衣服的?”
他的声音在耳边摩挲着,黎洛栖耳根子都软下去了:“你、你想看?”
“你给吗?”
他拥着她,声音又沉又哑,但多了几分情愫,好像没刚才那么冷了。
“嗯……”
肩头上的气息陡然更沉,黎洛栖心跳噗噗地响,“你绑着我的手了……”
“我帮你解。”
黎洛栖以为他终于要结开自己的右手了,哪知刚坐直身,就见他的眼神看的却不是……手。
“这、这个绳结在前面……”
她真是要羞死了,方才真的就是看到那些伤疤心疼的,但此刻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是这样解的……”
“别动。”
小猫儿僵住了。
“这块布、还有吗?”
他的声音有些隐忍地落下来。
黎洛栖点了点头。
下一刻,忽然见赵赫延的长手伸到床沿边,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他手里拿着一柄匕首——
这这这不就是新婚那日他拿出来胁迫她的吗!
“夫、夫君!”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道短促的裂帛声,紧接着,裹布就一点点被撑大,耳边传来匕首扔落地面的清脆声,她还来不及说话,唇畔顷刻间让他封住。
“唔……”
碾磨之间,她好像听见他的调笑:“难怪总是喘不过气……”
意识清明了刹那,又被潮水淹住,她这会想往后退,赵赫延的手却压住了她的脚腕。
“这是什么?”
她意识水淋淋的,迷糊地往下看,就见不知什么时候抻落了裙衫的一截腕足,上面缠着一道红绳。
“出嫁那天戴的……说是……嗯……要夫君……”
黎洛栖右手紧紧抓着床帐,如果不是方才被绑着,她现在可能直不起身了……
“要夫君什么?”
“夫君才……可以解……”
说着她又往方才被他扔掉匕首的地方看去,“你把刀扔得太快了……”
男人此刻的笑像磁石似地吸着她,“这个红绳,知道怎么解吗?”
“用刀……”
他指腹穿入,勾起红绳一角,连带着脚腕也勾开了,黎洛栖下意识抓紧床帐,指尖几乎嵌了进去。
“洛栖,别紧张……”
她真的抖得厉害,甚至害怕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意识混混沌沌的,泪水还携挂在眼角,滑过的下颚变得紧绷。
“啊……”
绞云纱床帐勾着她的手,此刻成了这悬崖上唯一的藤索,若是她不抓紧就会陷进去,陷进无尽的深渊去。
“夫君,我好疼……”
她眼里的泪落得更凶了,滴滴答答地砸在他心头,赵赫延托着她,勾缠着她的气息和血液:“黎洛栖,就算我以后死了,你也永远不会忘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今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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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截住巫山·✐
黎洛栖终于知道赵赫延为什么要缠着她的手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着了……”
她紧紧抓着床帐,方才恨不得挣开,此刻生怕它松开,整个人像海浪上摇摇晃晃的小舟,就在自己以为要淹没之时,船帆又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还疼吗?”
赵赫延捧起她的小脸,不仅红,还发着烫。
“你别动……”
这次指使的人是黎洛栖了,她抓着他的肩头,香汗淋漓,明明是大冬天,为何会这么热,她觉得自己要化掉了,她不用看都知道,此刻的自己肯定羞死人,“你不要看我……”
赵赫延在她泛着红晕的脖颈上咬了一口,“你再不动,我就要被你绞死了。”
黎洛栖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你自己进来的,我现在要疼死了,呜呜呜……”
赵赫延喘了口气,“我来吧。”
忽然,黎洛栖压着他的肩头:“你、你干嘛啊……”
他似乎要翻身,黎洛栖差点没淹进水里,疼得她抽噎道:“你不准动!”
“栖栖……”
赵赫延这么叫她了,近乎是哀求的,明明两个人都难受得要死,还偏生要做这种事。
“我、我来……”
说完她浑身都烫了,感觉到赵赫延看她的眼神像狼一样,“你膝上有伤,我是怕你……再受伤……”
脖子又让他咬了口,她真的太委屈了,让她来她也不会啊,“要、怎么……”
头顶落了道笑声,“不是刚学会的骑马么?”
“那是骑马又不是……”
话到一半,就对上了赵赫延那双狭长的瑞凤眼,整个人颤了颤,他的气息也跟着重了。
“夫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愣了片刻,整个人像只热水袋绷着发胀,抓着他肩膀道:“我、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嗯,互相担待。”
他话音一落,指腹勾了下她的唇,粉唇张开,让他闯了进去,少女天生的敏感控制不住地颤抖收紧,又让他带着一深一浅地呼吸……
晦暗的床帐发出轻微的布帛拉扯之声,下一瞬又让一声两声的落花雨掩住。
“啪”地轻轻一响,内室的烛台燃尽,边沿滴落的白蜡在灼热的空气中化开,从前冰冷的黑夜被拉入人间,烈火销魂。
在黎洛栖意识失明的前一瞬,她勾着赵赫延的肩头,宽大粗糙,像山野里出没的狼王,而小猫儿呢,遇上他能死上一百次的,人们都说小猫可爱,兽狼凶狠,可是没人知道,在暴风雪的夜晚,他们是如何流血,如何相缠。
-
天亮了多久,黎洛栖不知道,她沉沉地陷入了一场梦里,迷迷糊糊坠入潮湿山林,有人抓住了她,截住巫山,不放云。
沉木香染了她全身,她是在嗅到更清冽的气息时醒来的。
长睫颤了颤,像一对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落在那双浓墨般的瞳仁里,却是湖光山色,潋滟醉人。
素白指尖蓦地抓了下被衾,抬眸看去,就见赵赫延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罐白瓷瓶,没等她张口,忽然一道凉意从身下沁入,双腿下意识往后缩,低沉嗓音落入耳边:
“上了两回药,感觉好点了么?”
等脑子在反应赵赫延说的话时,那道凉意愈甚,所以他是在给她上药吗?!
她忙拉住被子:“不、不用……”
赵赫延的眸光朝她微侧过来,“不是喊疼么?”
她脸颊顿时烧红了起来,“我、我是说不用你上……”
“噢?”
赵赫延衣衫整齐地看着她:“你自己来?”
他话音一落,黎洛栖就像只烧红的小猫,捂着被子又钻了进去,露出来的半截玉足踢了踢被子,总算是盖住了。
只是她这闷了一会,意识也才算回笼,昨晚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堪回事,牙齿咬了咬指尖,身上的酸疼缓缓漫了上来。
“要躲到什么时候?”
隔着被子,那道低沉的嗓音落入被窝,她把脑袋埋进臂弯,不吭声了。
“不饿?”
“咕~”
黎洛栖忙捂着肚子,为什么变得这么听话了!
只是这一动两条腿又酸又麻的,昨晚到底是做了什么……
忽然,一道意识划过脑海,她猛一掀被子,视线朝轮椅上的男人看去——
“夫君,你腿上的伤……”
赵赫延掌心撑着下颚,用的还是方才给她上药的左手,黎洛栖愣了,然后就不会动了,僵硬地把那句话说完:“没、没事吧……”
“你说呢?”
他语气闲散,比起她的慌乱,他倒像是把事情都揉碎掰开搞清楚了,“忘了?”
黎洛栖抓着被子:“我看看你的伤口。”
说着,她拍了拍旁边的床沿,只是这手一伸,手腕上的红痕露出,像一道红玉镯,被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加灼眼了。
赵赫延眸光一暗:“先下来吃饭。”
她摇头,一副你不给我看,我就不吃的姿态。
见他不动,黎洛栖干脆下了床,只是这腿酸得厉害,脑子里忽然想到昨晚,她好像被某种情愫操纵着,本来生怕碰到他伤口而跪着的腿,不知怎么就缠上了他的腰,这一缠,自然就是坐上去了……
她怔怔地看向赵赫延的膝盖,二话不说就上前掀开澜袍,深色的裤子挡住了伤口,她扭头就去找匕首,被他拿刀对付过几次,还不知道藏在哪儿么。
只听撕拉一声,缠住伤口的白色绷带映入眼帘,上面早已透出了一层暗沉的血色,她小脸一沉,整个人就难受了起来,“我、我给你换药……”
说完,披着件薄衫就去壁柜里拿药,脚腕踮起,细白的小腿因为用力而紧绷,看着又长又柔美,像春日的蒲苇。
黎洛栖抱着药箱很快就回来了,小心翼翼地给他拆开白布带,那道箭伤四周洼出了血,黎洛栖心疼地吹了吹,抬头看他:“昨晚为什么不把我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