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房门应声敲响。
雪莉看向自己的同伴们，而后众人屏息，由雪莉上去打开房门。
“还没开席？”坡博导师微笑着看面前的女生，他没往里探仿佛什么都知道，抽了抽鼻子，连表情都比第一次见时生动了许多，说：“蛮香的。”
“博老师请进。”雪莉侧身让开门，在门外左右看去，并将门关严。
“博老师。”坐在座位上做起防御的几人愕然地放松，招呼着导师一同落座，鼓力力与普提尔虽然不在状况内，但应变能力极佳，簇拥着就将导师放在了主位，“导师您怎么来了呀，现在什么情况呀？”
雪莉将门反锁后回到座位上，“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博老师。”
坡博导师把书放在桌上，书页飞快翻着，他从中抽出一张符，“教廷虽然挺无能的，但总有些小玩意很好用。”
这是教廷弄的阵法，小范围地隔出一个圈，隔音效果极佳。
“这玩意……不会是……”鼓力力愣愣地看着这张薄薄的纸，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圆形阵法，一环套这一环绕在一起，还有这细小的蝌蚪状文字。
坡博导师看他。
鼓力力：“就是之前有贵族说睡眠太差然后教廷给整出来的隔音阵吗？”
众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鼓力力一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用处真的很大。”
“不过这东西一般人也搞不到手吧。”雪莉摊了摊手，“我就不知道。”
修亚伯的视线在雪莉与坡博导师身上来回转，最后众人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在坡博导师一句“先吃饭”下败下阵。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是矮人族伙食的真实写照。
不仅雪莉将就着勉强吃了个半饱，旁边几位同样跑了一天的大男生们也不是很高兴吃完它们。
坡博导师吃饭优雅，就算食物再怎么难吃，也丝毫不损他的气质。在四人逐步放下碗筷，桌上的菜还剩下一大半时，作为导师的坡博自然而然地擦着嘴，对学生们道：“我想，我们应该都要有一个意识。”
“——不要浪费粮食。”
“好的老师。”四个人痛苦地重新拿起碗筷。
等桌上的菜扫空，碗筷碰撞发出的叮当声消退，雪莉几人满脸菜色，捂着肚子，仿佛度过了酷刑。
“好了。”坡博导师显然也吃了不少，本来笑着的脸这会儿已经笑不出来了。
气氛一时严肃地令人窒息。
坡博导师抬眼扫过这还坚.挺着的阵，慢条斯理道，“那我们开始说正事吧。”
众人端坐。
“你们现在有什么疑问。”坡博导师道。
四人互相对视，最后推出了比较稳重的修亚伯做代表。修亚伯无需过多思考，这几点他们日日在脑中琢磨回想，早已熟稔于心，于是便脱口而出：“我们现在的几个问题，第一，奥斯导师去哪儿了。”
四双眼齐刷刷地看着坡博导师，坡博环顾了面前的一群孩子们，用轻声且柔和语调道：“这个问题其实是机密，不太方便告诉你们。不过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奥斯目前在执行任务，安全程度还是很高的。”他的脸上没了今日总挂着的笑容，看着和第一日见时一模一样。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来带我们的班，您说您是魔法学院的，请问魔法学院现在怎么了？”
“魔法学院啊。”坡博导师还真没想到，这群小孩能压制住自己的疑惑先问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这说明对方确实没有盲目信任，这是互相的试探，也是互相抛底。奥斯教的很好。
随即，坡博导师便用轻快的语气说：“因为魔法学院放假了呀。”
众：“……”
不是，博老师。您整张都是扑克脸，就不要故意用这种逗人玩的语气说话了好吗。
随后——
——怎么会放假了！！！
几人心中歇斯底里，表情也相继崩了。在他们在异国他乡过这冰冷的冬天执行任务时他们没难受，在面对这满桌难以下咽的食物时被逼吃完时他们没难受。
但在此时，随着坡博导师一句“他们放假了”，这所有的悲惨与痛苦都放大了无数倍，造成的暴击也呈几何增长。
鼓力力呜咽出声，“怎，怎么会这样QAQ”
雪莉也人傻在那儿，失了智一眼趴下，“我好好的公主不当，来这儿受苦。”
其余两个也是，在长时间的训练下，也在此时麻木了。
说的再多，其实都是假的。该做的事仍旧要做，选择的路不会反悔。
“凭什么魔法学院规格又高又这么快乐啊！”
在对面的坡博导师仍旧瘫着的表情下，几人缓缓收回了各自真假参半的表演。
——因为他们的天赋。
没有谁比他们更懂了。
毕竟，就连骑士学院也是这么分配的，天赋更高、家世更好，你就自然能进。这个世界也许是不平等的，但在各方面，却又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就像如果有人不满骑士学院为何都是贵族，里面有什么猫腻。那他们会告诉他，他可以去试试，这里的训练是加倍的，承受的责任是更大的，来自各方的压力压着他们，在第二学期的任务就是合理利用家世来到这第四大陆。
努力会有结果。
就像埃伯特所希望的那样：迟早有一天，每个人也都会有选择的机会。
起码自带的天赋不能这么武断的垄断在贵族阶层。
这个不正经的回答当然是其一，坡博导师藏在眼镜后的眼中带了一丝笑意，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任务，只是让他们自行换个地方去学习能力罢了。我代理你们班级的原因也很简单，第一是两所学院的交流，第二是此次任务上面规定要有一位魔法天赋的导师带队。”
几人都在这段话中嗅到了不安分的气息，坡博导师的话事实上说的非常详细，甚至隐隐透出了点内幕。
“第三。”修亚伯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在他们的鼓励下说出了他们的猜测：“我们调查后发现矮人族起码少了一半，城中有很多武器，经过从猜测到确认，我们单方面认为：矮人族要组建军队并发动战争。”
“这怎么说呢。”坡博导师本就端坐着，忽然勾起唇来，在这会儿却显得更恐怖了。他本来在外表现的就是一张不动的扑克脸，一笑起来差别就很大，但在这短短的一天内，在他们面前都笑了几回了。
“别笑了博老师。”鼓力力搓了搓胳膊，“你笑起来杀伤力太大了，吓人。”
“你们确实很聪明，起码到目前为止，我碰上的队伍中，只有你们大胆地猜到这个层面。”那簇笑昙花一现，到了这会儿，他端正地坐着，手旁放着那本一直拿在手中的硬皮书，“从哪里开始说呢。”
随后，坡博就对他们的猜测表示了肯定。
“你们的猜测对了一半。战争会发生，但一切都还是不确定的。”说到这里时，坡博那双带了星星点黑的眼睛藏在眼镜后方，“如你们所见，把你们送来第一是为了让你们调查，第二是矮人减少，这里相对安全。不论最后战争发生在哪块大陆，都不会在这里。”
“你们可是第一大陆的新血，怎么可能让你们上战场。”他伸出手，那双手指尖修长且白皙，手上不像他们有很多的茧子，只有握笔抵住的中指侧面有着一快茧，这是一双属于读书人的手。
双手虚虚捧起的上空，绿色的光点凝聚融合，浅淡的光团从四面八方飞来，最终在他的手心汇聚成一棵树。
似有风吹来，树叶摇摆，又仿佛听到了沙沙作响。
“这是我的能力，木元素亲和。”
手心的那棵树在不提供能量后，砰地一下溃散炸开，“不过有点可惜，我的能力在这里有点被限制了。”
雪莉皱眉。
如果让被限制能力的导师保护他们，这件事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如果真的要能力强，怎么该都来土元素亲和的？”修亚伯对此直言不讳地发出疑问。
在他们眼中，向他们透露出这么多内幕的导师，不论上面到底安排的什么情况，起码在此时是他们这一方的。
这个啊……
坡博导师那张扑克脸还是老样子，之前在外面的笑都像是他刻意伪装让人对他放下警惕的。他沉默了会儿，道：“因为，我也是被上面安排保护的那个。”
“……”
阵法在不久后失去了功效，楼下隐约又传来了很小声的吵闹，大概是喝酒喝高了的矮人们不小心放大了自己的声音。这些高高兴兴的在他们而言甚至听不懂的矮人族语言混在一起，顺着露了一丝缝隙的窗穿进。
“这样的一周根本没有意义！”雪莉忽然拍桌而起。
“什么战争会一周就结束？这一周的观察，根本没有意义！一周后我们还是要回第一大陆，如果真的发生了战争……”她声音渐渐小了。
大家都懂她的意思。
如果真的发生了战争。
不如一开始就在第一大陆，与它共存亡。
第47章 矮人族21
“等等等等，雪莉你冷静一下。”修亚伯拉住雪莉，“怎么了雪莉。”
“这样根本不行。我必须尽快回去。”不论心中究竟如何做想，第一大陆是她的家。
“雪莉……”
“这样是违背理念的。”雪莉严肃道，“我们被派遣到这里有这个任务本身就是因为我们是贵族，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更别说做只有我们能做的事了。”
“如果真的发生战争，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们是被保护的一方，那我们就是因为贵族身份等等被保护在这里，而根本不是因为责任和义务，这不仅是违背理念，更是本末倒置。”雪莉啊了一声，自嘲道，“我以为只要努力就能追上哥哥们的步伐，可是有什么用呢，哥哥们和我的差距从一开始就存在，我也永远都是被定位为宠大的第一大陆小公主。”
“努力是有用的。”修亚伯不知怎么讲，语气有点苍白的辩解，“我家本来都不能算贵族了。”
所有人都懂了他的意思。
呆在这里的修亚伯也许掏空了家底把他堆了上来，也许是圆滑的他结交了许多朋友的功劳，不论是什么，没人生来就是这样的，修亚伯凭借自己的努力争取了。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们想做什么。”坡博导师适时地拦住他们。
“不知道。”雪莉滑落在凳子上，整个人显得沮丧极了。
楼下的声音越发大了，矮人们似乎每天都有开不完的聚会，但在此时，这个背景音像是刺耳的嘲讽，句句戳进了雪莉的心。
“那我们总结一下。”
第一，出行矮人族任务的半个年级，实际上是以被保护的名义安排在这儿的。
第二，战争即将开始（这个先存疑）。
“所以，仅凭你们猜测的几点，就准备完全肯定这件事了？你们被安排保护在这儿，就一定是躲避战争？”坡博导师道。
“先不论战争到底会不会开始，你们都要率先完成分配给你们的任务。”
几人被训的呆坐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前往矮人族收集资料。”雪莉几人回答道。
“你们的任务是在一周内收集资料，一周后，我们就会返回大陆。”坡博道，“正如你所说的，雪莉。”
雪莉迎上坡博导师的视线，“如果真的是为了保护，那这件事本身就本末倒置了。但如果真的发生战争，又有什么战争会在一周内结束？”
“这没有意义。”雪莉轻声道。
“对，这没有意义。你们的任务就是做好你们现在该做的。”坡博导师喝了口茶，“我很高兴你们能猜测到几乎接近于真相的事，当然，真相我也不知道，等回去了，该发生的会发生，你们还是得做该做的。就算是被保护名义安排在这里，过了这一周，你们仍然能做很多事。”
是啊，猜测。
对的。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他们的猜测。
这些猜测带着一面的证词，以及无数的脑补，成了他们认定的答案。
但也许不是答案呢？
战争也许真的会开始，但作为第一大陆的一份子，每个人都逃不掉，他们的任务也自然是为了第一大陆在出力，哪怕是保护名义，也许是为了集中这一片战力，又或是来个包围夹击。
不论是哪方开战，这对他们来说都没有意义，他们生在第一大陆，根在第一大陆。
雪莉有些冲动了，她坐在原地沉思，等桌上的东西都被撤走，窗外一点点的声响也归寂，她仰头看着晃眼的灯光，心道：还是不够成熟啊。
太像惊弓之鸟，还没成为一名合格的猎人。
雪莉记得自己早先的日子，城堡组成了她的全部生活，办不完的聚会，结识了许多的贵族小姐。按照计划，她也许会在成年后就开始和一位地位颇高的、或是颜值高的男士接触、一直到结婚，再之后，连她的身份都不一定算是第一大陆的小公主了。
人生在这道岔路口上忽然急转，她有了在意的人，也有了更多自己的想法。那些都是她胡乱拼接猜测的问题，在未来都会得到答案。
大胆假设，找足证据推翻。那些恐惧的未知猜想，再也不会打败她。
接下来的几日，几人真的摆足了贵族旅游的姿态，这个稀奇，买，那个好玩，玩。从街的这头逛到那头，甚至和一些老师傅们打好了关系。
雪莉抹了把额角上的汗，白色的大袄被放在了一边，她穿着毛衣和半截的裙子，在熔炉旁对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那双认真的眼中蹦跳着闪过了的火花。
又过了几日，探险时间几近结束。
雪莉在第五日时带着小队和导师去取货，照旧的一套流程，身后的鼓力力被铸造之家的内部闪瞎了眼，他小声道：“我之前想摸没摸进来。没想到里面看果然比外面要壮观很多。”
“小点声。”普提尔嘘了一声。
“逼格。”修亚伯也出声道，他嘴唇没动，口中弹了两个字，真是为难他的舌头了。
坡博导师那日后就一直同他们一起行动，大概是这儿伙食比较好，味道怎么样先不谈，起码菜很丰富。他今日也一路跟到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