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温言当年确实是受伤昏迷,这个不会假,可事后想起来,还是太过蹊跷。
据当时唯一在场的士官描述,是一个贼心不死的俘虏偷袭了上将,而后也被上将杀死,人证物证俱在,现场也没有任何可疑痕迹,因此他们也只能接受了这个悲伤的事实。
可游沐青刚刚在说什么?
他们都是会被一网打尽的人?
他不免思考起陛下的动机,牧上将一苏醒,他们这些亲信就得到了调派令,在这里陪着上将等待游沐青到来。
仔细一看,游沐青手上还带着抑制手环。
这简直是……
正当在场所有人心思百转之际,门再次没被推开了。
这次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着教袍,面容冷肃的Omega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游: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还只是个四十五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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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瓮中之鳖·✐
游沐青见过这名青年。
在她暂时遗忘了简衡星的那一次,病床前最后离开的,就是这个人。
叫什么来着?
站在众人面前的尤西斯外表正常,实际上却暗暗皱眉。他是被教廷临时指派过来的,简衡星那个精怪失踪了,埋在他体'内的追踪器定位在帝国,教廷高层开了场紧急会议,一致认为他已经存在叛变的可能,集体申请教皇发动种在他身上的毒素。
然而教皇竟然果断拒绝了,还不允许大家再讨论这件事,将这次来帝国控制游沐青的任务,交到了他手上。
根据改造结果来看,游沐青能够被精神力完全压制,从而听从他人的指令。
可尤西斯压根不信这个,他讨厌简衡星,自然知道这两个人之间不正当的关系,而简衡星这种妖怪,会乖乖把自己的完全标记对象交到别人手上,让别人有控制她的可能吗?
尤西斯是个聪明人,他不想来这趟,可惜按能力来说,这工作暂时只有他能胜任。
于是他来了,杵在这儿和游沐青对视,那女人身上有股强者独有的气场,看着就不好惹。连他这样高傲的人,看到她都有点从骨子里渗出的恐惧,那是来自天敌的压制。
他白着脸,根本摆不出任何架子,偏偏还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强打精神和游沐青对视了几眼,就移开目光,对几个士兵道:“你们先控制住她。”
牧温言的几个亲信在场,也早察觉了不对劲,个个想要动身保持警戒,却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失去了浑身力气。
“你们给我们下了毒!”
有人愤怒喊道。
他这一声,震醒了大多数脱力的人——这些天,他们的吃穿用行都是陛下派人负责的,如果说有人对他们动手脚……可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过多的惊疑聚集在室内仍安然伫立的一群人身上,牧温言一言不发,只是沉沉注视着一圈陌生人,包括她的亲生女儿。
游沐青手腕上的抑制手环在那一瞬间也被发动,但她仍然好好站着,只是嘴角带上了些戏谑的笑意,见那群人甚至不敢过来,道:“你们来啊,不是想要控制我?”
尤西斯最先反应过来,他后退几步,后背“砰”一声撞上门,又惊又怒:“你根本没有被改造!”
这声肯定的陈述句,打破了一些人的疑惑,也制造了一部分人的疑惑,室内沉寂几秒,诺埃捋清了思路,怒声道:“你们竟然敢对帝姬进行非法改造?!”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丢人,这群士兵,不就是皇家的那批吗?他们代表了什么?如果没有那位的允许,他们可能做得到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敢想,他忍着脱力带来的抽搐,去看牧温言,却见上将低着头,面色仍然不好,可似乎恢复了些精气神,自顾自在嘟囔着什么:“我明白了。”
游沐青和那队人僵持着,总管埃尔法躲在士兵们身后,悄悄发送了消息,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去。
“埃尔法先生,您在干什么呢?”游沐青笑意盈盈看向他,让埃尔法产生一种自己像只老鼠,被暴露在强光底下的错觉。
总而言之,就是不妙。
他连笑容都维持不了,抖着唇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慌。不要慌。陛下说过,这些带来的士兵身手都是非常好的,不一定打不过面前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他勉强有了点底气,直起不知不觉弯下去的腰,听到游沐青凉凉的语气,像阴风般刮过脖颈,引起一丝丝战栗。
“如你所见,我什么都没做,都是牧将军的锅。”
她毫不避讳地指了指坐在床上始终沉默的牧温言:“她早就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们陛下要害她,放了好多个屏蔽器,连我这个抑制手环都不作用了,还好还好。”
她那庆幸到夸张的语调很难不让人认为她在阴阳怪气,尤西斯一直在尝试打开门想逃跑,然而门早就被死死反锁,他们都是自以为是猎人的瓮中之鳖,只能在这刻等待命运的安排。
那群士兵面面相觑,个个开始惊惧道:“牧上将,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只要放过我们,我们以后都听您的!”
“求求您!牧上将!您不会伤害帝国的任何一个无辜公民,这是您当初对帝国的承诺!”
听着他们的哀求声,埃尔法气到浑身发抖,然而让他更加不能冷静的却是对生命垂危的恐惧,他早该知道的!这个游沐青!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当初就该把她掐死在摇篮里!
牧温言忽然叹了口气,很轻,比起叹息更像是压抑着情绪的呼吸,她没有理会其他人,这个时候才真正用一种母亲看女儿的眼神看向游沐青,眼含赞许之意:
“没想到,你做到的比我想的多。”
游沐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以为意:“所以飞翼军什么时候给我。”
这些天,她吩咐牧清音通过自己那张带着身份信息的黑卡联系上了早已潜伏在主星内的边境军,在第一医院调查出了不少东西。
实际上,牧温言的伤早已好全,而她多年不醒的原因,正是帝国号称重金求购来的顶尖营养液。里面带着大剂量的昏迷成分,只是这么多年,经手的人要么早就长眠于世,要么签署了保密协议,被威胁着全家,不敢说出半分。
万事俱备……
只差牧温言的军队。
“我问你。”牧温言极其认真地看她,上上下下,最后将眼神定格在她脸上,闭了闭眼:“你一定要坐那个位置?”
游沐青思索片刻。
“不是我想不想做的问题,”她目光再次扫了一圈,恶劣地在埃尔法惶恐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这不是别人逼我吗,失败了最多就是死,不尝试就一定会死不瞑目。”
她说:“再说了,你那弟弟实在糟心,他这些年苛待你的飞翼军,让你昏睡多年不醒,还虐待我,甚至和联邦教廷勾结进行非人道实验,想要打造出改造人军队,这不是他更该死吗。”
牧温言睁开眼,定定看她:“你和他很像。”
游沐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什么?”
牧温言却不再说了。
“之前给了你半块,拿来了吗?”
她当初给了牧清音一个果子,实际上里面是空心的,藏着半块飞翼令,游沐青早就挖出来了,她从怀里将藏在暗袋中的东西拿出来:“喏。”
牧温言沉默片刻,将自己的袖子刷上去,露出半截清瘦的手臂,颜色是久不见阳光的透明。
她从诺埃袖口里迅速抽出刀,缓缓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霎那间,鲜血淋漓,诺埃红着眼眶道:“上将!”
其他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牧温言从手臂中拿出藏起的半截牌子递给游沐青:“归你了。”
游沐青接过这血淋淋的牌子,眼神有些复杂,但到底没说什么。
这玩意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她的机械眼根本扫描不出其中的成分,难怪她可以把它藏在身体里这么多年不被发现。
她再没有犹豫,合并两块牌子,挂在自己腰间,视线陡然一转,埃尔法一抖,心知她要灭口,当即什么风度也不顾了,大声喊着:“放我出去!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我是皇家总管……”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游沐青一掌劈晕了。
她利索地将几个碍眼的“精英”士兵毫不费力打晕,最后才看向尤西斯。
尤西斯腮帮子因害怕被咬得鼓起,他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即使是当年被迫在简衡星手下做事的时候,也很少被人逼到这种地步……
对了,简衡星!
他忽然飞速开口:“你不能动我,我是简衡星的……我是他的朋友!”
游沐青果不其然顿了下,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她冷笑:“朋友?”
“那我问你,”她紧盯着尤西斯的眼瞳,尖锐的眼神仿佛要望进人心里去,然后将他的内脏一口吞掉:“当初对他动私刑的是谁?你说了,我就放过你。”
谁知尤西斯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拼命摇头想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道:“不,不是我!”
他潜意识觉得简衡星一定告诉游沐青了,心中暗恨,那表现把游沐青看得眼神一凛,凉凉扯起唇角:“就是你。”
尤西斯要崩溃了,面前这个女人简直太恐怖了,面对那种级别的疼痛连眉头都很少皱,如果落在她的手上,根本想象不出来是什么后果!
他想要对游沐青发动精神攻击,可这人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让他有种蜉蝣撼树的绝望,汹涌流着泪,见游沐青越靠越近,脸色冷得堪比冬季挂在屋檐上的冰棱,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天上掉下来,将他脑洞砸出个巨大的血洞。
他意识到游沐青已经起了浓烈的杀意,飞快抓住求生的本能,尖叫:“求,求你把我交给简衡星!我愿意随便他处置!!”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容不得半分造假。以简衡星伪善的性格,他很有可能只是按照规章惩罚他,甚至正眼也不给他一个,虽然很讨厌,可是,可是,他不会害我的,他不会害我的……
然而游沐青的危险气息近在咫尺,杀意几乎凝聚成形,能够刺穿他恐惧的心脏,他感觉到脖子被一股大力禁锢住,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道被暴露压缩,直至他张着嘴却根本呼吸不到任何氧气,眼泪大滴大滴流下来。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想起来一些被自己厌弃在角落的记忆,很多年前,在他还来自一个垃圾星的时候,为了哥哥娶妻差点被卖,因为被简衡星看见而收入教廷,一步一步走来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简衡星的时候,年幼的自己以为见到了真正的神明,他很白,很干净,和他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来自一个很遥远很漂亮的城堡,和在垃圾里讨吃食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可是他对自己伸出了手,那时候年幼的尤西斯小心翼翼地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才敢放在他掌心。他看见他笑了,漂亮得像青山顶上一髻纯净的雪。
为什么、为什么要讨厌他呢……
窒息让大脑麻木到休克,他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话说我一开始的人设是蛇蝎美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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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舆论的导向·✐
牧温言眼睁睁看着游沐青把尤西斯扔死狗一样扔在地上,嫌弃地拿埃尔法昂贵的西装擦了擦手,这才开口:“为什么不杀了他?”
她一眼就看出来,游沐青在最那阵卸了些力,没让尤西斯死掉,现在只是短暂的昏迷。
游沐青处理好了这一房间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把房间里的人一个一个送出去,交到早就守在门前的边境军手上,把飞翼军令牌亲自放在匆忙赶来的弗雷德手中,这才关上门。
她一屁股坐在牧温言病床边,见这便宜母亲清透的眼珠一直探寻似的盯着自己,只好偏过头不耐道:
“他不喜欢我杀人。”
简单有力几个字,成功让牧温言嘴角抽了抽。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牧温言鄙夷道,“结果还是怕老婆。”
游沐青不喜欢别人嘲讽她,可牧温言对简衡星的那个称呼让她不经意勾起唇,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那又怎么样,我乐意,只怕他。”
牧温言“嗤”了一声,那语调和自己很是相像,让游沐青不自在动了动耳朵,听见她感慨似的说话:“我错过了很多啊,终究是对不起你。”
游沐青摆手:“你确实对不起我,不过你最对不起的是自己。”
牧温言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沉默片刻,开口:
“牧允很会演戏,我……真的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他还是个会撒娇的小孩子,他想要那个位置,我就给他了。”
合着那位置还能拿来哄孩子用的?
游沐青:“你自己犯蠢别拉着全天下人和你一起犯蠢。”
牧温言一脸不可置信看她:“……你对我放尊重点,我……”
“你是我亲妈?”游沐青忽的眯起眼,瞧她,用一种很神奇的语气道:“可我并不需要认你做妈。”
这话说得没错,放眼整个星际,能在这个时候帮助牧温言和她的飞翼军的,左看右看,也只有游沐青了。
所以游沐青和她是互相需要,即使她们之间并没有关系,牧温言迟早也得交出那块令牌。
她俩大眼瞪小眼,牧温言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我怎么生出你这么狗的女儿的?”
游沐青没有反驳,还真认真想了想:“是不是另外一方的锅?”
牧温言道:“你知道他是谁了?”
游沐青:“哟,可不是嘛,你在联邦那个亲爱的小甜心。”
这话不是她故意说的,是真的写在了牧温言写给艾维斯的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