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定好了?”
李斐把车钥匙扭动,空调打开,语气如常地“嗯”了一声。
木绵坐上了车,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越来越贴心了,不错,深得木局赏识。”
李斐刚好倒车,偏着脸看向窗外,木绵在后视镜里看见他好像笑了一下。
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行驶起来,木绵从第一户人家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一边讲一边骂鹤川孤儿院的那个贺院长,骂他伪君子,他才是真正的孤儿,她用了自己的全部词汇量来埋汰人。
骂着骂着,木绵突然注意到,李斐的嘴角弯了弯。
木绵:“你笑什么?”
李斐手上还在操控方向盘,嘴里回答她:“其实我也这么在心里骂过他。”
“嗯?”
“骂过好多次。”他又补充。
过了两秒,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破罐破摔地说:“比你骂得还过分。”
木绵看着李斐,愣了愣,然后也忍不住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惹得李斐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声地嘀咕:“有这么好笑吗?”
木绵笑着摇头。
她笑,不是因为好笑,而是因为高兴。
以前的李斐是不会这么说的。
谈恋爱的时候,曾经有段时间,最困扰木绵的问题就是他们没办法很顺利的聊天。
每一次,她给他发什么消息,他也不是不回,但永远都能用很短的语句来回应她。
她告诉他今天吃到了一个东西味道不错,他回复她“好吃就行”。她发给他今天看了一本很不错的书,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他回复她“开卷有益,看书不错”。
网上的敷衍大全都比他看起来精彩多了,妥妥的就是没法聊,这样就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按照世俗观点,如果是喜欢的人,难道不会努力地跟她聊天,没话也要找话吗?
她跟李斐很认真地谈过这个问题,李斐当时的反应很让她觉得心凉。
他很认真地觉得这样的回复没什么不好,他都回了啊,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种回复就可以让人很快地从聊天中脱离出来,如果觉得不够,那可以见面聊啊。
木绵觉得专业不对,她很艰难地组织了措辞,给他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告诉他自己在对话中感觉到的孤独和被拒绝感。
李斐理解不了,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很难受很痛苦的语气说,那他会多回几句。
木绵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不是李斐在痛苦和无措里挤出来的回答。这样她也会觉得自己是否是强人所难了。
但她要的是什么呢?
后来,分手前,她偶尔看见一只猫,拍了张照片发给李斐:“这只猫和我小的时候养过的那只很像。”
李斐回复她:
“是吗?”
“这猫挺可爱的。”
“天快黑了。”
“吃饭吗?”
看到这样的回复,木绵只能苦笑,同时,她也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当她告诉李斐她童年见过这样一只猫时,她是希望李斐也告诉他,他的童年里是否也有关于猫的记忆。
她和他说的话,不是说话本身,是一种召唤,她用她的一切生命体验来召唤他的生命体验。他们曾经是陌生人,但当他的一切都被她召唤过之后,他们就融为一体了。
而当他永远都不会回应她的召唤,那“男女朋友”这层契约关系,有和没有,区别很大吗?
有些人相处很多年还是陌生人,就是这个原因。
回忆到这里,木绵偏头看李斐。
李斐还在因为她的笑声觉得尴尬,见她看过来,便又无措地说:“你别笑了,我感觉毛毛的。”
木绵看着他,又咧开嘴:“我喜欢你跟我说你的过去。”
“啊?”李斐愣住了。
“很可爱。”
“可爱?”李斐声音提高了重复她的话。
木绵歪头,毫不躲闪,也并不遮掩自己说过的话,她大声地说:“是啊,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