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脑仍如生锈的零件难以正常思考,脑海中一片空白,视线僵硬地移过幔帐上繁复的花纹,看向半跪在床边眉目如画的少年,忽然她的眼睛莫名肿胀酸涩,流下两行清泪。
“瑶瑶?你睡傻了?你梦里被人甩了?”
少年清脆的嗓音如珠落玉盘,调侃之中却藏着令人难以忽略的小心关切。
“我们。”亓瑶瑶眉间微蹙,四肢仍麻木地保持着醒来时平躺的姿势,声音中满是不确定,沙哑道:“我们昨日是不是和净峰的弟子打了一架,被师姐骂了几句,晚上师叔又说明年有一个即将开启的小秘境?”
“对啊。”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困惑地眨眨眼,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贴在她的额头,嘟囔道:“难道昨天被打坏脑子了?但好像没人敢打瑶瑶的脸啊……”
原来只是一场梦。
亓瑶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感受着额头上温热的温度,她心中的委屈忽然一涌而出,猛地坐起身,死死抱住少年的手臂,她嚎啕大哭道:“裴允,我昨晚做了一个好离谱的梦啊!”
“天啊,幸好是梦,我都想不明白我怎么会做这种梦,是不是昨天净峰的那群狗东西对我下咒了?”
原来只是被梦吓住了。
裴允无奈地轻轻拍着亓瑶瑶的背,轻声安慰着靠在自己身上情绪激动的少女。
他们两人在同一个村庄,同年同月同日生,又一齐被收入琉璃宗,同一天拜入谢淮书门下,感情深厚,几乎从未分离。
只不过两人性格相似,亓瑶瑶把裴允当姐妹,裴允将亓瑶瑶当作兄弟,虽是青梅竹马,却从未擦出过爱情的火花,日常还在争吵着两人究竟是师兄师妹,还是师姐师弟。
“你究竟是梦见什么了?”
待亓瑶瑶心情稍许平复,细瘦的身体不再颤抖,裴允终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他刚才听她嘀嘀咕咕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半天,都是只言片语。
亓瑶瑶松开裴允,鼻尖通红,看着少年衣襟上一片湿痕少见地有些愧疚。
她垂下浓密纤长的鸦睫,眼角泛红,白皙的肌肤中因情绪激动透出淡淡的红,如上好的白瓷外晕染的粉釉。
裴允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蓦然间发觉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亓瑶瑶竟也有楚楚可怜的一面,失了少女的体温,虽是春日,他怀中却莫名一冷,竟然有些失落。
毫无察觉裴允态度的细微变化,亓瑶瑶面上羞赧,弱弱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梦见被人关进了冰棺里,可能是鬼压床吧。”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游离于少年衣裳上的暗纹。
她总不可能直接地告诉裴允,她先是梦见与一个绝世美男结为道侣,结果宗内其他人一个二个拼命倒贴,他也来者不拒,在她的头上建起青青草原。
于是心怀怨恨的她在后宫中为非作歹,下毒暗害,具体战绩包括大师姐流产、师叔在秘境中没了半条命……其中大部分都是与她的宫斗好搭档裴允合谋。
最后事情败露,那个男人痛心疾首,一剑杀了她这个毒妇,将她的尸体放在卧房内每日欣赏。
“就这个?”裴允皱眉,他一眼就能看穿亓瑶瑶的隐瞒,一边动作轻柔地取出手帕,一边拖长了声音有些撒娇似地抱怨道:“瑶瑶,你好敷衍啊,至少说说是谁把你关进棺材的吧?”
当然是一个花言巧语又水性杨花不守男德的狗男人!
亓瑶瑶委屈地接过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又伸出手想将湿漉漉的手帕还给裴允。她装作不甚在乎地摇头道:“再真实也只是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大半都记不清了。”
“哦。”裴允失落地应了一声。
若是平时,他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今日亓瑶瑶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让他莫名心生疼惜,不忍再问,勾起她的伤心事。
“嗯?”亓瑶瑶拿着手帕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迟迟不见裴允接过,忍不住出声提醒。
少女的眼眸如秋水般清澈明亮,眼波动人,黛眉微蹙,眉眼间是淡淡的迷惑不解,而微红的眼角更是像在委屈地控诉着对面那人:“你这个坏人,为什么非要惹我哭呢?”
“咳咳。”裴允察觉到两人对视时自己的失态,捂嘴咳嗽一声:“你把我的手帕弄脏了,还要我洗啊?”
话虽这样说,他却一反常态地顺从接过了那张满是少女泪水的手帕。
见状,亓瑶瑶轻笑一声,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一个噩梦换裴允心服口服乖乖听话,似乎也不赖。
她竖起手指俏皮地在裴允眼前晃晃:“你是我小师弟,帮师姐打杂岂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少女破涕为笑,笑容明媚,裴允忽而如释重负,心中的古怪感随之消散,这才是他认识的正常的亓瑶瑶嘛!
肯定是亓瑶瑶刚才吓破了胆子,态度太过奇怪,他才会浑身不自在。
于是他一把将手帕扔到亓瑶瑶脸上:“你倒是提醒了我,师姐应该以身作则,哪能抱着师弟哭得死去活来,还被梦吓住?没出息。我看从今天开始,以后都是我当师兄了。”
“喂!我才当了三天师姐!”
……
正当两人打闹之际,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五六下后,敲门声停下,房门被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