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飞剑便落到谢淮书洞府前的庭院中,古树之上繁花盛开,莹然怒放,月华倾泻,恍若仙境一般。
谢淮书收起剑,几片莹白花瓣于他眉间飘落,他若有所思道:“方才那人是李逸阳吗?”
沉醉于美景的亓瑶瑶陡然一愣,师尊不该见过李逸阳,更不可能光听声音就认出来呀。
她弱弱道:“是……是他,师尊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并未撤去伪装,琉璃宗之内,寻常弟子不该看见我们。”谢淮书解释道:“阳光普照之处,万物无所遁形,他绝对是元羲一族的血脉,年岁尚小就有如此天赋,怪不得花溪月对他如此上心。”
“元……原来如此!”亓瑶瑶假装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讨好道:“师尊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本想问元羲是什么妖,但仔细一想,这个内容肯定在某一次早课上讲过,她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有些许印象——记得讲过,记不清讲了什么。
如果直接问师尊,岂不是暴露了她不学无术的本性,不如下次去问师姐和裴允。
“他如此倾心于你,你……”谢淮书眉间微蹙,表情微妙,就彷佛晚自习去接女儿下课的老父亲,正巧撞见一个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举着发光气球在校门口告白。
“我没有半分触动!”亓瑶瑶铿锵有力道:“正相反,还厌恶至……有点讨厌,师尊莫要再管他了,把他交给花峰主管教吧。”
既然花溪月是他妈,李逸阳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到那种程度,花溪月可以说是琉璃宗内最安全的人了。
而且花峰主看着就像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说不定还能管管他沾花惹草的毛病,让他改过自新,恪守男德,孤寡一生。
就是原本搜集他脚踏两条船的证据,让他身败名裂的计划必须从长计议了……
看着少女满脸坚定,谢淮书莫名有些心安,他缓缓道:“不知天高地厚,确实讨厌至极。”
世上怎样的男子才与瑶瑶般配?谢淮书今日也没有想出答案。
反正身份可疑的李逸阳不行。
他将打着呵欠的少女妥当安排在洞府内的客房后,赶去姜秋水院中,看见不敢走夜路的小弟子裴允在窝里正抱着毛茸茸的灵犬睡梦香甜。
谢淮书沉默不语,虽说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但显然裴允也不行。
脚步声响起,姜秋水自屋后缓缓走出,她纤细苍白的手中握着那一柄寒气凌冽的凌波剑,银白月色为她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
“你去练剑了?”谢淮书语气淡淡。
“嗯。”姜秋水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姜秋水如墨眼眸定定看向谢淮书,旋即又扭头避开他的目光,月光下,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
“师尊是来责罚我的吗?”
谢淮书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说道:“假若她喜欢你,来日你们结为道侣,凭你,能护她在你招来的灾祸中安然无恙吗?”
听闻此言,姜秋水身体微微颤抖,紧握着剑的手指节发白,难以启齿道:“……不能。”
若两人真是两情相悦,若亓瑶瑶愿委屈自己,他们不结缘,不求天地为证,她的身份也许仍能欺瞒上天,也许他们能偏安一隅、安度一生。
但姜秋水却没有反驳谢淮书。
他们都知道,无论何物,亓瑶瑶都值得最好的。
家世复杂,身负灾祸却无力阻止灾祸的人,显然也不适合瑶瑶。
谢淮书沉静道:“我不会阻止你与她亲近,这一次出关,我察觉她与以往相比喜欢你许多。当她的师姐,莫让她伤心,注意分寸。”
“嗯。”姜秋水不甚在意地应道,彷佛在思索什么事情。
片刻后,她抬眸,再一次看向谢淮书,漆黑如墨的眼睛却带着几分穷途末路的癫狂:“师尊,同为冰灵根,为何世上的天才只能有一个呢?我肯定也能得证大道,破除天命,护她一世平安。”
“我不甘心只当她的师姐,我不会一辈子当她的师姐。”她语气激动,如痴如狂,面上浮起病态的红:“只是一个瘸了腿的瞎子梦醒之余的胡言乱语,为何能是天命?”
谢淮书皱眉:“你该念清心咒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留着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的姜秋水独自站在原地,倒是显得过于决绝无情了。
实际却并非如此。
“大乘期远不能逆天改命,但倘若有一日,她亲口告诉我她爱慕于作为师姐的你,我会竭尽全力帮你。”
轻飘飘的话语宛如梦呓,下一秒便随风消散。
姜秋水一愣,面上表情柔和许多。
谢淮书思来想去,总觉得世上没有一个人配得上他家的瑶瑶,但也许某一天他爱屋及乌,能对瑶瑶倾心的男子稍微看得顺眼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