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灵根受损,但好歹有些灵力,不该比毫无灵力的老百姓们老得更快。
屋内的光线并不太好,即使是艳阳高照的下午,也十分昏暗。
云平走在桌前点燃蜡烛,扭头看一眼亓瑶瑶,见她面上还未来得及收敛的好奇,嗤笑一声,有些轻蔑地说道:“怎么,觉得我看上去太老?又不是人人都能如花溪月般,四千多岁,明明该是个老太婆了,还能看上去年轻貌美。”
她言语之间透出对花溪月浓浓的妒恨,直呼其名,看不出半点对往日师尊的尊重,就连那轻蔑,也不是对着亓瑶瑶,而是对着花溪月。
不知晓她与花溪月的具体关系,亓瑶瑶谨记师叔的教诲,顺着她的话,柳眉倒竖,装作怫然不悦道:“你作为花峰主曾经的弟子,怎能对她如此不尊重?我听闻你曾经与千雁关系不错,真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
云平微愣半秒,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她语气平淡道:“关系不错?我下山时她才八岁,我和她能有什么感情?”
没什么感情?没什么感情还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送去蝴蝶留影?
亓瑶瑶可不相信灵根受损、顺利离开花溪月的云平是一个喜欢收集蝴蝶、制作留影送人的傻白甜。
她恼怒地瞪云平一眼,半点没有刚才尊老爱幼的模样:“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本来还想邀你回琉璃宗送千雁最后一程……”
话音未落,云平有些失态,险些松开手中的拐杖,语气激烈道:“她出事了?”
然而下一秒,她神情陡然一变,看向亓瑶瑶的眼神中满是敌意,恶毒的话语中彷佛渗着毒液:“我哪能不清楚你们这些人的心思,我灵根受损之后,你们都巴不得赶过来落井下石,是想找个由头骗我回琉璃宗丢脸吧?”
愤世嫉俗、疯疯癫癫的模样有几分吓人。
亓瑶瑶也冷哼一声,作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你可莫要血口喷人,亏千雁这么多年还保留着你送她的留影……”
一提到留影,云平顿时有些失神,她杵着拐杖摇摇晃晃地逼近亓瑶瑶一步,干枯如老树的手搭在少女肩上,五指很是用力,但对亓瑶瑶而言算不上什么。
她浑浊的眼睛中透着几分困兽犹斗的意味,她咬牙切齿道:“你是想威胁我?既然花溪月都知道了,派你来杀我,便杀好了,还来套什么话?你大可回去转告她,我不仅知道,还告诉了许多人,名声?她最爱的名声早就没了。”
“反正我也没一两年可活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亓瑶瑶:“我现在就后悔当初选了苟且偷生,只敢委婉暗示师妹,让她遭那个毒妇所害。”
果然蝴蝶留影是云平留给涂千雁的委婉提示,云平明白,假若花溪月发现,她定是死路一条。
亓瑶瑶甩开云平的手,眉头紧锁,嫌弃道:“你这个怪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花峰主每月送你丹药,对你仁至义尽,你还要这样空口栽赃陷害她。”
“花峰主的心肠要是有你说的一半坏,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事已至此,亓瑶瑶对下一步该如何演也感到十分为难,谁能想到一提到留影,云平直接情绪激动地说她是花溪月派来的杀手。
虽然云平表面上对花溪月恨之入骨,从蝴蝶留影判断,她即便效忠花溪月也绝对存有二心,但亓瑶瑶还是不敢托大。
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好心过来通知同门死讯、多管闲事的涂千雁生前小姐妹,一个字也不能多透露了。
气急攻心,云平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大口喘着气,一瞬之间彷佛又苍老了几分,颓然无力地坐回藤椅上,表情痛苦地咳喘几声:“你、你看不出来……我……生不如死?”
她旋即又自嘲一笑:“我可能真是老糊涂了,你一激,我竟全说了出来……你假若不想活了,就去告诉花溪月吧,我们黄泉路上好作伴。”
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把花溪月的事情直接说出来吗?
假若云平是花溪月的人,大概心里想的也是:都这样了,你还不能直接表明身份说你是来打探消息的吗?
亓瑶瑶兢兢业业地表演着懵懂无知琉璃宗弟子的身份,呵斥道:“你休想用这种蹩脚的话术威胁我,为何不能告诉花峰主?你害怕她知道你是一个白眼狼吗?我这就回去告诉她。”
说罢,她转身就走,脚步却并不匆忙,她生怕自己走得太快,没给云平留够足够的后悔时间挽留她。
不出乎她的意料,没走几步,身后老者有气无力地开口:“别走。”
亓瑶瑶识相地停下脚步。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妹的朋友去送死。”云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年我知道我只剩十年可活,一定不会如此胆小……悔不当初。”
大概十五年前,云平外出历练时偶然见到罕见的妖兽幽梦蝶,作为花溪月的弟子,她自然对师尊的妖兽极有好感,便对着幽梦蝶制作了留影。
十年之前,她在秘境之中遇险之时,灵力滞涩,不得不冒着损害灵根的危险逃命。
为何灵力会有所滞涩?她回宗养伤时去藏经阁翻阅书籍,无意间便知道有一种以人族修士为食的蚀骨幽魂蝶,能使人灵力滞涩。一经对比,她便发现花溪月的蝴蝶并非幽梦蝶。
惊惧之下,她害怕花溪月发现事情败露对她痛下杀手,便在宗内装疯卖傻,大庭广众之下哭诉都怪花溪月没有及时发现她修行过程的问题,及时为她纠正,她才会落到灵根受损的下场。
一个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弟子,一个态度温和、菩萨心肠的师尊,她用自己的声誉给花溪月刷足了名声,当勃然大怒的江珣提出要将她赶出琉璃宗时,她顺水推舟离开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