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之战那一日,我与玉泽本应魂灵俱灭,是凝夕在最后一刻用神魂护住了我们,最终陷入沉睡。玉泽醒来后找到了神魂将要消失殆尽的我,为了让我摆脱魔君的命运活下去,他找到了传闻中能克魔气的朱獳王族,历尽波折,终于让我神魂完好地投入朱獳之身。而处理好我的事,他已经神力将尽……
后来的事,便无人知晓了。我想以他的心性,定是想要收复六界,却最终遇到麻烦,失了神身……
如果说我以清歌之身历尽痛苦磨难,那他又何尝不是以白逸之身,历经万般折磨。只是幸好,我们最终都肩负起了本就属于我们的使命。
白逸的死也换回了晴铭的家人,但我却再未见过他,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说他和浅陌藏起来了。
赤棠身上的魔毒是灭世一战中由我身上散出去的,我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治好了。五万年前,她只是仙界一介不起眼的小花仙,而五万年后,即便身受重伤、身处乱世的洪流之中,她也未曾忘记自己的使命,比许多苟活堕魔的大仙都更配得上一个“上仙”尊号。
如今神魔两方皆以我为尊,其它界亦无人敢多言。我按照白逸的设想重新制定六界规则,六界虽仍旧依界而治,但此时的他们在我眼中,已不再有界别、种族之分。天帝之下,苍生万灵皆是子民。不偏不倚,方得长治久安。不过在白逸的设想之外,我以他创我“二世”之法,造了一条“六界轮回”之路,善恶因果,众生皆应自种自食,是赏也是罚。
处理好要紧的事务,我在人界一座山清水秀的无名山建了英灵冢,将所有在“唤世之战”中战死的生灵,葬于此处。虽然都是衣冠冢,但所有生灵的碑铭都是我亲手所刻。
“乐灵谷红雨、曳云阁谷聿、乐灵谷白鹰、曳云阁风袖、凌峰阁凌烟、曳云阁天佑、乐灵谷垂云、凌峰阁长天、人族止戈、妖族程朗、冥族纳命……”数百万的名字,都滚烫地烙在我的心上,让我时刻警醒着,要全力守护今日来之不易的太平。
立碑的那日,山里山外都站满了生灵。这里有他们的亲友、有他们的仇敌,更多的是,他们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都没了尸骸,为什么要做冢呢?”
一个人族小孩怯生生问道,他的母亲忙紧张地拉了拉他。
我回身答道:“因为没了尸骸,才更要记住他们。如果没有他们,六界就不会重现太平。”
人群中原本还有些轻声低语,听我如此说,全场都静默了,连风吹过衣角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见我语气亲和,那孩子胆大了些,又指着我刚立下的碑问道:“那这块碑,为什么没有名字?”
我看着石碑,话未说,泪已先流。
如果我不刻上你的名字,你是不是……会再回来?
“无名碑”前的人突然很默契地朝它跪了下去,紧接着,以“无名碑”为中心,所有人都一圈圈依次跪了下去。
这块碑虽然没有名字,但大家都知道它代表着谁,更知道如果没有他,这六界如今将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他不在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如今我虽掌管六界,但天帝之位一直放着他的名字,人界也依旧供奉着他们的唤世尊神——白帝。不过也偶有些人家,会在他的神像旁放一尊清后像,一白一青成双的神像,看起来颇让人觉得圆满。
这一日,我刚从外界巡视归来,却见凝夕来访。自白逸以神灵换回众人后,她亦慢慢苏醒。只是因为隔着上一世的恩怨,我从未主动去看望过她,只偶尔让云祁去找银公子、也就是一直守护她的银狼熠儿了解情况。
凝夕已苏醒月余,这也是她第一次来找我。
五万年未见,中间隔着这么多事,我们一时间两厢对望无言。经过了这一世的磨砺,我已经能够猜到,当初说谎的应当是凝夕。
身旁的蓝花楹落了又落,最终还是凝夕开了口:“我以为,你会来问我当年的事。”
“芸芸众生,有谁能逃得过“情”字一劫,要怪就怪我们当年都太年轻,忽略了自己为神的责任。”
凝夕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是我……枉为文神。”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的六界,需要你。”
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说,凝夕怔了一瞬,才继续道:“少了一世的历练,我的心境已经跟不上你们了。我把文神之位传给了熠儿,以后他会助你行事。”
“那你呢?”
“我打算入你造的轮回之路,下界以人身重新修炼。犯下那样的罪孽,这是我应得的果。能不能再次修炼成神,都是我的造化。”
“阿夕……”
听我这样叫她,她的眼眶蓦地红了。
“阿澜,若有缘再见,我们不是重逢,是初识。”
她突然抬头对我笑了笑,那一笑极温婉极舒雅,像春天带着百花和青草气息的微风,像初雪后落下的第一抹晨光。
话音刚落,她便逃也似的化作一抹蓝紫神光,飞向了“六界轮回”之处转世台。
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泪流满面,曾经最亲近的人,终是走成了陌路……而我再大度、开明,也无法伸出挽留她的手。
“帝后,师父让我把这个给你。”
我打开银熠递过来的精致小盒,里面是一支蓝花楹做成的永生花簪,正是我曾经送她的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