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尔非被逗笑了。
“偶尔有几次要出门的时候,我听见门外有动静,透过猫眼往外看,就看见你抱着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你还真喜欢抱那么多东西呢,呵呵呵。我好像看见过类似拂尘之类的东西,再加上你有时还会在门口自言自语,所以就有点先入为主了。”
“所以你就认定我是跳大神的?难怪那天你听丁秋黎喊我“尔非大师”的时候,憋笑憋的很辛苦。”
“嗯。”司世干脆地承认了:“要不是经历灿灿以及欲魔的事情,我想我还不知道会误会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吧,你猜的也不算错。”尔非歪了歪头,有点神秘地说。
“哦?什么意思?”司世突然有了兴趣。
“嗯……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有些事你也经历过了,告诉你也无妨。”尔非笑吟吟地说:“经过灿灿和欲魔的事,你知道我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我从小就这样,以前不懂事,还会到处跟别人说,就像菜菜一样。对于看不见的事,自然是没人相信的。要不是刘妈妈护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后来我就学乖了,学会了闭嘴。可是我真的好奇嘛,于是我就自己偷偷研究这些东西。你也看到我帮灿灿回魂的方法了,这些手段啊,有些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有些是从一些古书上看到的,还有些是那些鬼魂精怪之类的告诉我的。后来我长大了,意外地发现这种封建迷信竟然还很有市场,有一些做了亏心事的有钱人,都很热衷去找我这样的人,做做法事啊,去去晦气啊,安抚怨灵啊,反正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呗。我做着做着,竟然在业内慢慢有了点名气,这是我之前没想到的。不过到底是有钱人,他们出手阔绰,我也就赚了些钱。我这其实也有点像卖古董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不然,像我这样的孤儿,没有任何资金和背景,哪里开得起那个小便利店?”像是讲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尔非笑的很开心。
“你也挺不容易的。”
“呵呵呵,没那么惨啦,我这不还算有一技之长嘛。反正这些年我差不多都是这么活的,也习惯了。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的,你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是什么?就是你打算问我的吗?”
“嗯,为了确认这件事,我前几天,也就是我出事前那几天,我特地回了一趟我爸妈家。”司世沉吟了下,如果不是让他无意之中遇见灿灿的事,他真的会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年少时的梦而已。说不上为什么,他想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对尔非说一说,只因为,她会相信。
“我们这次不是遇见了灿灿掉魂了嘛,而且整个福利院只有菜菜才能看见他。这件事要是对普通人说,大家都不会相信吧。我和你一起经历了这件事,在这个过程中,我总有一直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直到某个时刻,我突然记起来了。我想起我小时候,也经历过这种事情。”
“啊?你小时候也看见别人掉的魂了?难怪你也能看见灿灿呢。”尔非有些惊讶。
“恰恰相反,是我的魂掉了。”司世苦笑一声。
尔非不觉睁大了眼睛,觉得挺有意思的:“那你还记得当时的事情吗?”
“其实,我只记得一小部分,还有些模糊,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时我和你去福利院的时候,看见了灿灿和菜菜在那里搭积木和聊天。明明就是两个孩子,别人怎么都说房间里只有菜菜一个人呢?当你跟我说,灿灿不算人的时候,说实话,我被吓了一跳。也就是在那个瞬间吧,我突然记起,我小时候,好像也经常和一个小女孩说话。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像是被关起来的。小女孩见到我一点都不意外,也不害怕,相反我才是害怕的那个。她呢,总是陪我一起说话,一起玩。我那时懵懂,并不知道自己是掉魂了,还因为能在外面玩不被父母发现而沾沾自喜。这样的情形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小女孩对我说,我该回家了,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我当然不相信,也不想回家。小女孩就笑眯眯地说,我以后还可以去找她。她还说,她研究出了个办法能送我回家,但没试过,问我要不要试试,还问我怕不怕。其实我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为了不在她面前露怯,我当然满口答应了。结果……”司世突然笑了笑:“你猜怎么着?她用的手法和你一模一样,也是咬破了自己的拇指,把血点在我的额头上。一沾上血,我的脑子瞬间就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我爸妈见我醒了,差点没晕过去。他们说我昏迷了很久,久到医生都放弃了,能醒来真是奇迹。我醒后跟他们说是一个妹妹送我回家的,他们以为我是在说胡话。但我自己知道不是胡话,于是我赶紧把这件事记了下来,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太诡异了。我后来去找她了,因为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回家,我想和她成为一家人。等我赖着我爸妈去福利院的时候,却被告知说,他们那里没有这么一个人。我再三确认,他们却再三否认。我爸妈更加坚定地认为,我只是做了个梦,以至于后来我自己都动摇了,那个也许真的只是梦呢?于是我就慢慢淡了找她的心思。直到前几天,竟然发生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所以我断定,我不是做梦,是亲身经历了那件事情。为了确认,我回了老家,把我当时的日记找了出来,以证明自己当时真的是把事情的经过记了下来。尔非,你信我吗?”司世说完,眼睛定定地看着尔非,却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尔非一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还有泪光在闪动,仿佛随时会流出来。
“尔非,你怎么了?”司世从没有看过她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慌乱。
“你……你有把那本日记拿回来吗?”尔非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我带回来了。”
“那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回去拿。”说完,他马上站起身,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不过两三分钟,他又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旧的发黄还有些散乱的小本子。
“给你。”
尔非小心地接过日记本,目不转睛地翻阅着。日记本上用稚嫩的笔迹记录着一些事情,虽然写的有些乱,但大体上和司世说的一致。尔非一边看,一边捂住嘴,她在克制,克制自己。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的。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会相信我的,相信我说的是真的。这也让我重新升起一丝希望。说不定,说不定我能找到她呢?”司世看着低着头的尔非,尔非从刚才起就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尔非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只顾仔细翻着日记本,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直到她又翻了一页,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映入了她的眼帘。照片里,一个小男孩,站在一扇门前,对着镜头,笑的很灿烂。尔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照片,她的手甚至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抬起头,泪光盈满,哽咽地问着司世:“这是……谁?”
司世只看了一眼,马上就确认了:“是我小时候的照片,就是发生那件事的那年拍的。我就是想留点证据。怎么了尔非,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尔非像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吓了司世一大跳。
“你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啊,是不是我让你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了?”司世慌乱地去拿桌上的纸巾,刚想递给她,突然觉得有一股大力撞进了自己怀里,他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被尔非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
“尔非,你……”司世完全呆住了,他没想到尔非会失控,他也不敢推开她,只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觉得胸前很凉,尔非在哭,她在低声地呜咽。这样一来,司世更加不敢动了,他心里觉得很愧疚,有些莫名的心疼,还有一种,似乎失而复得的惊喜。
“尔非……你就是小雨滴,对吗?”司世低下头,看着抱着他哭泣的尔非。自从他看见尔非救醒灿灿的手法之后,他就开始怀疑,尔非就是他一直想找的人。这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多经历一样的人呢?又哪里有那多巧合呢?他只是不敢确认而已。眼前尔非的反应,恰恰证明了,他猜对了。
“嗯,是我。”尔非带着浓浓的鼻音,闷声说。
司世的眼神一亮,像是找到失之多年的珍宝,他伸开手,紧紧地回抱着她:“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才找到我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也一直在找你,呜呜呜……”尔非用头撞了撞他的胸,呜咽地控诉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放弃的,我应该坚持去找你。”司世的眼睛一酸,内心更加愧疚。
尔非一直在哭,像是在发泄这些年来压抑住的委屈。她到现在才有些理解欲魔嘴里的“执念”是什么意思。她原本以为那只是司世的执念,没想到,也是她的。这些年她丝毫没有放弃寻找当年的小哥哥,不单是因为当时并没有好好告别就送走他了,还因为她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不知不觉中,这竟也成了她心底的执念。
许久,尔非吸了吸鼻子,拖着鼻音说:“你……你先放开我。”
司世一听,这才意识到他们一直抱在一起,有些微窘。他马上松开手,尔非退后一步,用手抹着眼泪。她的视线正好落在司世的胸前,他的白衬衫上湿了好大一块,上面全是她的眼泪,以及……鼻涕。尔非脸一热,有些不自在地说:“你的……衣服……”
司世低下头,不在意地笑了:“没关系,待会洗一下就行了。倒是你,好点没?”
“我没事了。”尔非长长地呼出了一大口气,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那你能告诉我,当年他们为什么说福利院里没有你呢?”司世对当年的事百思不得其解,这一直都是他这些年的心结。
“嗯,这个……”尔非思考了一会,像是努力回忆当年的事情。隔了一会,她才组织好语言说:“当年,你走后没几天,福利院里来了一对夫妻,打算领养个孩子。那时我已经被放出来了,和别的孩子在一起。他们在选孩子的时候,看中了我,想要带我走。可是……可是我答应要在福利院等你,等你来接我。于是我坚决反对,还在福利院里大哭大闹,坚持说我在等哥哥接我回家。我这一闹,惊动了院里的领导,有些人一直都不喜欢我,他们认为我很不正常。加上我又激动地胡言乱语,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生气,也没顾刘妈妈的反对,就把我送到疗养院去了。”
“什么?疗养院?”司世的瞳孔有瞬间的缩紧,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后续。
“嗯。其实我自己心里有数的。既然被关进了疗养院,我就不敢再闹事了,我怕出不去。估计你正好就是在我被关进去的时候找来的。你的出现,可能让院领导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让外界知道,他们用粗暴的手段把一个没犯错也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女孩送进疗养院,那这件事情,肯定会影响福利院的声誉。所以,我猜,他们就统一口径,咬死了福利院没有我这么个人。等到你们不再纠缠了,他们再把我接出来,但对我,也只字不提你来找过我的事情。就像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这是最安全的解决方法。呵呵呵。”尔非有条不紊地分析这件事。
司世皱眉,叹了口气:“难怪……真没想到,福利院竟然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算了,反正都过去了。只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就住在我隔壁,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唉……我怎么就没认出你呢?”她半真半假地看着玩笑,眼睛还红红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啊。女大十八变,没想到当年的小丫头能出落到如今的模样。我竟然丝毫都没认出来。”司世又叹了一口气,温和地对着她笑。
“照理说,我一直都记得你的气息,怎么会没认出你呢?”尔非不解地皱着眉头,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啊……对了,就是气息!你还记得我们那次见面吗?就在便利店里?”她眼睛一亮,像是记起了什么,赶紧问了出来。
“记得啊,那时我刚从酒桌上回来,大半夜去买了瓶口香糖。”司世记起了当时的情形。
“对呀对呀,大半夜的,就你一个客人。等你走后,我就察觉到我的店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那就是你的气息,但是我当时不知道是你。我一个激动追出去了,可是你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当时还以为是我的幻觉。那气息不一定是你身上的啊,也有可能是你沾染了别人的气息,毕竟当时你身上混杂了很多种气息。再后来,等我在门口遇见你的时候,我还特意仔细地去感受,但是没发现那种气息,所以我就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弄错了。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认错也很有可能,唉……”尔非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气息?你说的气息是什么?”司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简单地说就是每个人自己的味道。”尔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自豪地说:“我的鼻子可灵了,对气息特别敏感。当然,那也因为是你的气息我才特意记住的。可是后来我怎么就没感受到呢?”她有点泄气,愁眉苦脸地看着司世。
“啊……有了有了,我想起来了。”灵光一闪,尔非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又怎么了?”司世觉得好笑,她今晚真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情绪多变不说,还有点咋咋呼呼的。
“你别动!”尔非马上坐到他身边,攀着他的胳膊,把头凑到他肩膀上。
“你……怎么了?”司世感觉到她呼在他脖子上的气息,身体一僵,瞬间就不敢动了。
“嘘!”尔非没回答他,而是直接将他的衬衫领子往外拉出几公分,露出了他的脖子。司世只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到自己的脖子,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轻轻“嘶”了一声。在那个瞬间,他脑海中呈现出来的,是尔非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果然。”尔非把唇从他的脖子上挪开:“我就说嘛,我怎么会认错呢?哎呀,出血了。”
司世刚想说“还不是你咬的”,突然就无法开口了,因为他感受到尔非正在舔那个伤口,痒痒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