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莱尔不吭声,只是无声地哭着,手下轻抚着孩子。
珞微出神地看着孩子背后的羽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无法飞翔的痛苦。丹尼尔的话虽然没说清楚,但从他慌乱的态度来看,孩子的情况并不好。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大人的悲伤,不停地哭着。
珞微闭了闭眼,暗暗叹了口气。再睁眼,她已满目清明。
“西莱尔,把孩子给我。”她将手伸向西莱尔。
西莱尔抬起红肿的双眼,抽噎地问:“珞?”
“相信我。”
西莱尔当然相信她,没再多问,她小心地将仍在哭泣的孩子放到珞微手上。
面上虽然冷静,但当她的手真切地触碰到那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新生命时,她心里仍有抑制不住的紧张,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怎么放。她瞬间就能理解刚才肖恩的慌乱了。
不能慌!她暗暗吸了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手。银白色的魔力再次出现,柔和地贴着孩子的背部,一层一层地包裹住蜷缩的羽翼。
虽然不能确定自己的治愈魔力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但她仍想试试。
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少见的纯净魔力,眼睛里全是期待。
不过一小会儿,一直蜷着的羽翼竟然在魔力的包裹之下,缓缓地舒展了起来,与第一对羽翼完美地搭配在一起。似乎是感觉到了温暖,孩子也停止了哭泣,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看向珞微。
珞微的心都软了。
“呜……”西莱尔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嘴,再次泪如雨下。
孩子的手在空中胡乱挥着,等她碰到珞微抱着她的手之后,竟然紧紧地握住了。珞微惊喜地看着孩子,心中满是柔软。她笑了笑,将头俯了下去,在她的额上轻柔地印上一个吻。
“愿精灵神保佑你,孩子!”她轻喃出声,随即,她把孩子还给了西莱尔。
西莱尔抱着羽翼恢复的女儿,和肖恩两个人又哭又笑的。
珞微看了眼他们,示意奥林格离开。眼下这个场合,什么话都不适合说,反正还有时间,就让他们两个平静一下吧。
两人轻手轻脚离开了西莱尔家,回到了自己的小树屋。
快天亮了,但是还能睡一会儿。珞微直接将卷起来的床铺铺好,不管不顾地躺了上去,咕哝了一句:“啊,好累,我要睡了。”
奥林格好笑地看了眼秒睡的珞微,即使他们一身狼狈,但她的睡颜却那么美好恬淡。他也躺了下去,犹豫了一秒,他仍旧小心地将她抱进怀里。感受到怀里温软的触感,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仿佛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第18章 离意
疲惫的两人睡到了日上三竿。等他们醒来看见彼此一身的狼狈,都忍俊不禁,赶紧爬起来洗漱。
“我想再去看看西莱尔。”珞微边擦脸边说。
“好,一起。”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
“珞,你在吗?”肖恩问。
珞微一把拉开门,她看见肖恩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色,心就放了下来。
“怎么了?”
再次看见珞微那张明艳的笑脸,肖恩还是有些不适应。他干咳了声,说道:“我做了午饭,一起吃吧。”
珞微这才想起她和奥林格好像好久没正经吃饭了,她马上笑了起来:“好啊,我们正好要去看看西莱尔呢。她还好吧?”
“好,很好!”肖恩狠狠地点着头。
等他们来到西莱尔家的时候,西莱尔已经起身坐在桌边了,她正哄着孩子,脸上带着柔软的微笑。
“西莱尔!”珞微雀跃地走到她跟前蹲下,好奇地盯着熟睡的孩子,小孩子睡得很香。
“睡了?”
“嗯。”
西莱尔站起身,将孩子放到旁边的小床上。她转身看向珞微,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看着看着,她的眼圈红了。
“珞……”
珞微赶紧打断了她:“别别别!道谢的话别再说了!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就够了。”
何止是道谢呢?她明明是救了两条命。
西莱尔激动地看着她,嘴角不停地抖动,半晌,她才低声应了一句:“好,不说了。但是你……你的魔力恢复了?能说话了?伤疤也没了?”
“啊,你说这个啊?嗯,我的魔力恢复了。都好了。”
“那,你的羽翼呢?能飞了吗?”
珞微摇了摇头,坦然地回答:“很遗憾,我还是不能飞。”
“怎么会这样?你的魔力不是恢复了吗?”西莱尔不信地问。
“我这是天生的,跟魔力无关。今早来的丹尼尔不也说过了吗?这种天生的残疾,是没有办法治好的。不过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别担心。”
“可是……”
“别可是了,吃饭吧,我都饿死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在沉睡之森是吃不好睡不好,我可想念你们做的饭了呢。”珞微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而且她是真的饿了。
西莱尔虽然还想继续问,但见她不想多说,也只好说道:“好好,吃饭。”
四个人坐下来吃饭。
西莱尔却总是看着珞微,珞微只好笑着说:“好了,还想问什么,问吧,别憋着。”
西莱尔先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才欣慰地说道:“也没什么。我以前就觉得,你的眼睛那么美,如果没有伤疤的话,肯定是个美人儿。你看,现在不正说明这一点了吗?我长这么大,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所以总忍不住想看你。”
珞微乐了:“西莱尔,你的嘴可真甜!”
“所以,你的魔力,是治愈吗?”
听到这句话,珞微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她喝了一口汤,说道:“是的,治愈。”
西莱尔点了点头:“这样就能解释你治好了自己,也治好了他。”
“嗯,算是吧。”珞微并没有解释太多,该让他们知道的事,她会告诉他们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奥林格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肖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和珞微一起出现,如果不是他的脸看起来和之前的堕精灵一模一样,他真的要怀疑,眼前的人是换了一个人。这才几日没见,他身上的气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西莱尔有句话说的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说,珞微真的是个奇迹。
珞微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西莱尔,肖恩,我希望,昨天晚上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你们能够保密。”
“为什么?”
“因为我一个人就抢了整个乌兰卡医师们的饭碗啊,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对我有意见的呢。”
虽然珞微是开玩笑般的语气,但肖恩和西莱尔还是明白了。她那可是治愈魔力,放眼整个大陆都是极其罕见,不,据他们所知,那是绝无仅有的存在!所以,她担心别人知道这件事,也是有道理的。
西莱尔赶紧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懂。”
一直没说话的肖恩继续打量了一番珞微和奥林格,沉默了一会,他很认真地问:“珞,昨晚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吗?”
“什么动静?”
“魔龙。”
提到魔龙,珞微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却瞬间呆了,她这才记起卡鲁,这条从昨晚混乱开始就被她遗忘的魔龙!她的眼睛猛地转向窗外,试探地喊了一句:“卡鲁?”
“呼~”不多时,扇动翅膀的声音由远及近,猫头鹰大小的卡鲁从窗外飞了进来,它落在珞微的肩膀上,精力旺盛地问道:“吾主,什么事?”
珞微松了口气,还好,它还在,也没闯祸。
然而,除了早就见识过卡鲁的奥林格之外,肖恩和西莱尔则是一脸惊骇地望着卡鲁。原本他们真的以为从外面飞来了一只猫头鹰,可猫头鹰是不会说话的。等再看到卡鲁标志性的竖瞳、龙爪以及漆黑的身体,他们的惊骇达到了极点。
西莱尔指着卡鲁,结结巴巴地问:“龙龙……它是魔龙?”
珞微顺手摸了把卡鲁的脑袋,笑着回答:“是啊,它是魔龙卡鲁,是我们在沉睡之森遇到的。别看它现在体型小,这是它的魔法,为了防止在这里引起骚动。”
看着珞微笑得灿然,肖恩无力地扶住了额头,叹了口气,他说道:“看来是真的了,魔龙真的出现了!你们也早就引起骚乱了。关于昨晚魔龙和奥林格殿下的事、以及神谕的说法,周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现在就算你告诉我,坐在你边上的人其实不是之前的堕精灵,而是殿下,我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珞微侧了侧头,勾着唇角,坏心眼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奥林格的?”
“哐当!”肖恩的碗直接砸到了地上,之前还说不惊讶的人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他他……他真的是奥林格殿下?”
“我是奥林格。”奥林格平静地点了点头。
肖恩不知所措地看着奥林格,他忽然站了起来,紧张地说道:“殿下!我不知道是殿下驾临,实在是……实在是怠慢殿下了!”
“哈哈哈……奥林格,你吓到他了。”珞微乐不可支,她用力拽了一把肖恩,将他拽回到椅子上,又重新给他拿了个碗,笑道,“别紧张,吃饭。”
可肖恩哪还吃得下去。西莱尔看到他的样子,也忍不住乐了。她看着吃得开心的珞微,打趣道:“珞,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你去了趟沉睡之森,回来之后,不仅变了模样,带回了殿下,还拐回了魔龙?”
珞微轻笑了一声,她已经吃饱了,于是她放下碗,挑着捡着将他们在沉睡之森的遭遇大概讲了一遍,特别是讲到他们遇到卡鲁的时候,肖恩和西莱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的。”珞微总结了一句。
肖恩还是不敢置信,他不确定地问:“所以珞,你是早就认出殿下了吗?”
“嗯。”
“可是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奥林格淡淡地说了一句。
肖恩马上噤声。
“对了,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珞微突然正色起来,她看了眼肖恩和西莱尔,虽然有些不舍,但她必须得说,“肖恩,西莱尔,我……不,是我们要离开了。”
西莱尔惊呼出声:“为什么?”
珞微吸了口气,她直视西莱尔,平静地说:“虽然很想告诉你,但很抱歉,目前我不能说太多。”
“那你去哪里?”
“特里斯城。”
“王城?一定要去吗?”
“嗯,一定要去!”
看着珞微坚定的眼神,西莱尔忍不住有些失落: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可是,又没那么突然。自从珞微奇迹一般地恢复了魔力之后,她就隐隐觉得,他们不会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她无助地看了看肖恩,肖恩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犹疑的目光在珞微和奥林格的身上转来转去。
第19章 名字
从西莱尔家出来之后,珞微和奥林格打算收拾一下就离开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他们两人都没什么东西,两个人站在房间里,有些感慨。
“珞,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肖恩突然出现在门口,低声问道。
珞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一脸的恳切,她点头答应了。奥林格扫了眼肖恩,便离开了树屋。
“你要说什么?和西莱尔有关吗?”
肖恩直直地看着她,并不说话。珞微也没催他,直到他好像下定了决心,迅速地在她眼前做出了一组手势。
珞微更惊讶了!那组手势!那还是当初她不能说话的时候,为了保护还是堕精灵模样的奥林格,情急之下赌了一把,在肖恩面前做出来的。没想到他竟然重复地毫无差错。
肖恩一字一顿地说出手势的意思:“我两天后离开!”
压下心头的惊讶,珞微平静地问:“所以,你想问我什么呢?”
肖恩握紧了手,像是压抑着什么问道:“你到底是谁?和赛威凡尔家族有什么关系?为何你会只在亲王军中使用的手势?”
“你不也会吗?”珞微反问。
“我……”肖恩年轻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悲伤,他咬紧了牙关说道,“我父亲曾是一名亲王军,我曾经也立志成为亲王军的一员。这些手势,都是他教我的!我当然懂!”
珞微这才恍然,难怪当初他看见她的手势之后竟然放过了奥林格。但她从未听肖恩提起过自己的父亲,她惊讶地问:“哦?这些倒是没听你提过。那他人呢?”
“战死了!”肖恩的眼神暗了下去。
“抱歉……”
“你无需抱歉。为亲王战死,为保卫乌兰卡而死,是他的荣耀!也是我的荣耀!”
看着肖恩毫不作伪的自豪,珞微很是动容。她站在原地,垂着眼眸,安静地默哀了一会。
“所以……珞,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肖恩期待地问,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恳求。
珞微为难地看着他,纠结了半晌,她仍是无奈地说:“抱歉,我实在不能告诉你!肖恩,我选了一条危险的路,这条路前途未卜。我的事,你们知道的越少越有利!别问了,好吗?”
意料之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肖恩有些消沉。他眼神闪动,带着最后的期冀问道:“那至少……请告诉我,他们……赛威凡尔家族的人还好吗?”
珞微猛地后退一步,看着他满眼的期冀,她别开眼睛,难过地说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