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归去——阿咪的胡萝卜
时间:2022-03-10 09:09:03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东寰一点儿都不客气,指尖一划,便见晶莹的冰壳连带着鲜果,登时分作八瓣,齐齐向八方散开,宛如一朵绽放的花朵。
  面对东寰上神的邀请,朱西溪却敬谢不敏,连连摆手:“才不咧!我再也不上当了!上回,还有上上回,还有,上上上回——我可不是没记性的人,不会三番五次地上当!”
  嫁给蘩倾前,狐后可是远近闻名的娇蛮女,说实话,名声不大好。一次,她女扮男装溜出玉狐天府去玩,却正巧遇上蘩倾与东寰。
  彼时的蘩倾也是个二百五愣头青,一见那女子不伦不类地打扮,当面儿就笑话人家,结果,便是挨了一顿胖揍。
  其实,虽则蘩倾嘴欠,可手下功夫并不弱。只不过,他觉着一大男人对个小女子动手,胜之不武,便让了她几分。岂料,那女子一点儿也不领情,使起撒泼刀法,如聚风雷,险些将蘩倾的一只耳朵给割了。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月老的红线委实不可思议,在若干年后,竟将这一对冤家牵成了夫妻。
  两个人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便是在婚宴上都大眼瞪小眼,可待一夜洞房之后,两人竟恩爱得不得了,将一干想看热闹的好事者惊得下巴掉一地。
  既是少年相识,狐后对东寰的亲近便胜过旁人几分。尤其是这回,若非东寰留下来时不时地陪着夫君喝酒聊天,多加开解,不定夫君心里多郁闷呢!
  狐后心生感激,便隔三差五地送些好东西给东寰,权表谢意。
  东寰在外面开解蘩倾,朱西溪则在狐后的洞府里陪狐后说话解闷。
  桃丫是狐后的第六个孩子,这一次生产,无疑是对高龄产妇的极大考验。故而,狐后得坐个双月子。
  朱西溪对于狐狸——啊不,狐仙——如何坐月子格外好奇,总是问这个问那个,见识了狐后坐月子的阵仗,深觉得大开眼界。
  相熟之后,朱西溪不免要说一些凡间的趣事,比如,中国人坐月子是怎样的,可外国人却大相径庭。又说些什么月子会所、月嫂,还有关于新生儿的事情。
  当然,朱西溪一未婚未育的黄花大闺女,所有有关产妇婴儿的知识,一多半来自公司里那些已婚已育妇女彼此交流时旁听了一耳朵,一小半则是来自网络知识。
  这些知识,真假不论,然,对于远离人间的青丘众人,却格外新奇。
  当狐后听到外国产妇生完孩子就可以吃冰淇淋,顿时色变:“哎呦呦,她就不怕就此作下病么?”
  朱西溪挠头道:“大抵,嗯,大抵外国人是没有‘作下病’这个说法的。她们也不讲究坐月子,好像休息几天就能下地了,还能洗澡。”
  一旁凑热闹的宫妃不屑道:“到底是蛮荒之地的野人,丝毫不晓天地生养之道。”
  狐后笑道:“我个傻妹妹,你没听西溪说么?人家不敬三清,也不奉佛祖,信的是异神。也就难怪与咱们合不来啦!”
  “说来也怪,咱们偌大的三十三天,多少神仙,却从没听说过那位唤作‘上帝’的神仙?”狐后长女奇怪道,“上帝?是上天之帝么?呵呵,好大的口气!”
  天呐,这等深奥的问题,朱西溪如何回答得上来?想了半晌,她方犹犹豫豫道:“这个,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听东寰上神讲过,三十三天并非囊括了所有天界。更何况,佛祖说‘三千大千世界’,这大世界套小世界,何其繁多?说不得,上帝就是哪个世界的神祇呢?咱们不晓得,也不足为怪。”
  朱西溪与狐后的友谊,便在这样的闲聊中飞速建立起来了。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养儿之道(五)
  为表感谢,狐后时不时地送些好东西给东寰。
  当然,她晓得东寰的喜好,什么珍玩奇物之类的,她一概不送,要送,就是各种难得的好酒。
  狐后出身的玉狐一族,最擅酿酒。
  狐后虽手艺不咋地,可她娘家人厉害啊!要知道,西王母每每大办瑶池蟠桃园,玉狐一族奉上的酒,从来都不够喝。
  此次,狐后又生一女,娘家人大喜,送了不少好酒来。有些酒,便是蘩倾都没尝过。
  玉狐酿酒,与众不同,往往出乎意料,颇有新意。
  先前几次,朱西溪代狐后送来的东西,乍看之下,每一样长得与酒无有半分关系,可一入口,却是酒香四溢。
  当然啦,所谓“酒香”——朱西溪是绝不承认的——她上过当,以为是好吃的果子,结果,当即被呛个半死,喉咙里跟着火似的。
  连上三回当,她总算学聪明了。这回,便是东寰再次相邀,她打定主意绝不碰一下。
  见朱西溪的脑袋摇得如风车般,东寰喟然叹道:“有眼不识金镶玉,说得就是你这等睁眼瞎。”
  朱西溪不服气地争辩道:“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这是上神的心头好,又不是我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上神的萝卜可不是我的青菜!”
  见朱西溪顽固到底,东寰也不睬她,骈指隔空一点,便见一瓣鲜果,脱离了冰壳,轻轻巧巧地升起,飞到东寰嘴边。
  鲜果入口,登时化作一股绝美佳酿。果香的馥郁,春草的清新,艳阳的浓烈,月华的轻柔,狂风的暴虐,霜雪的清凉,仿佛四季在口腔中轮回,日月星辰在喉齿间替换,顿时令东寰醺醺然。
  好一会儿,他方从这奇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舌尖余韵犹存,令人回味无穷。
  东寰不由拍案赞道:“玉狐天酿,名不虚传!”
  朱西溪早就猜到托盘里的东西多少与酒相干,却没想到竟然还能将酒制成鲜果模样,浓缩为精华,再裹以冰层保鲜,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酒足意满,东寰眼中笑意盈盈。
  见东寰神情轻松,朱西溪试探地问道:“上神,咱们在这儿也待了七八日,何时回去啊?”
  东寰懒洋洋地挑眉斜睨,“怎地?待在青丘不开心么?”
  朱西溪摇头,“倒不是啦!狐后待我很好,大家也都很客气,我也很喜欢桃丫。可是,这是总归是客居,再好,也没有琉璃溪舒服。”
  朱西溪说这话,态度不知道有多诚恳,令东寰不由一怔。
  一直以来,东寰都以为朱西溪怀念人间,只将琉璃溪视为客居之地。不然,他也不会想桑轶介绍朱西溪时,冠之以“琉璃溪的客人”。
  老实说,他真是低估了凡人随遇而安的本事!
  “你不想念人界了么?”他低声问道。
  朱西溪一愣,想了想,答道:“当然想啦!怎么不想?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呀!可是我爹娘已经故去,你也说了,我的房子啊,存款啊,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斗转星移中化为乌有,那我想念又有什么用呢?与其缅怀过去,不如面对未来!”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大抵,她被自己也给感动得不行,凑到东寰面前笑嘻嘻地邀功:“怎么样?上神!我是不是忒坚强?忒朝气?忒。。。。。。那个,棒!上神,我可是打不死不认输的小强啊!”
  有赖于朱西溪的“文化传播”,琉璃溪不少人都知道了“小强”这只蟑螂的大名。东寰见她将自己与个蟑螂相提并论,还一脸与有荣焉的德性,顿觉哭笑不得。
  见东寰上神情绪甚佳,朱西溪便放开胆子,与他聊起桃丫的可乐之处。说得兴起时,她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
  东寰讶道:“你还是个姑娘家,怎地知晓这许多养儿之道?”他竖眉警告道:“桃丫可是蘩倾的心肝儿肉,你可不要瞎出主意。否则,惹出事端来,我也不帮你说情。”
  朱西溪手臂一挥,正义凛然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上神,你可不晓得,在咱们人间,对于如何养育孩儿,早就形成一门学科啦!不晓得有多少能人成天价研究养孩子,教孩子?还有人专门研究孩子的心理问题,就怕养出个熊孩子为祸四方。养孩子,已经不单单是个人或者家庭的事儿,而是社会的事儿啦!”
  见朱西溪一本正经地振振有词,东寰忽地想起桑轶。
  他思量了片刻,冲着朱西溪招手,“你且过来,我与你说件事。不过,此事却不得说与旁人知晓,否则——”
  朱西溪在心里偷偷翻个白眼,接话道:“否则就有我好看!我晓得啦——上神,甚事?”
  现如今,东寰觉得这个凡人小丫头对自己越来越没有敬畏之心了。
  想当初,他只要淡淡地瞥这丫头一眼,她就能腿软着哆嗦半天。而今呢,她居然敢打断自己的话,且,还敢不冷不热地噎人!
  这一刻,东寰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寻几本人间育儿的书看一看,不然,如何在孩子面前保持父道尊严?
  ——咳咳!那个,虽则自己不是朱西溪的父亲,可到底是自己将她带至琉璃溪,又教授她修文习武,嗯,那个,总有半师之责罢?侍师如父,虽则朱西溪不够恭敬,可她本心是好的,如此,自己就该更加好生教导她啦!
  朱西溪给东寰出了个主意。于是,便有了蘩倾急眼的那一幕。
  其实,父子俩会有这般误会,蘩倾要负一大半责任。
  他不爱重儿子么?怎么会?须知天狐一族素来繁衍不易,生个孩子比生个金蛋还珍贵。想当初,桑轶初生时,蘩倾激动得几要载歌载舞,真个是当做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疙瘩。
  只是到了后来,随着桑轶渐渐长大,蘩倾的子嗣越来越多,他放在长子身上的关注就越来越少了。
  在蘩倾看来,桑轶已经懂事了,自然不必时时哄着,而要当做个大人般教导历练。既然要历练,那就要严格些。于是,有意无意地,他便给桑轶设置了不少障碍。
  桑轶又不是蘩倾肚里的蛔虫,哪儿晓得他爹的想法啊?只见父君待自己一日不如一日,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日冷过一日,不由惶恐之至。
  桑轶没胆子直言相询父君,又羞于向母后开口,便日日三省吾身,在自己身上找过错。还好,他是个心智坚强之人,没被父君的威严吓破了胆,只得每日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务要将桩桩件件事情做得尽善尽美,这样,父君就会再度喜欢我了!
  蘩倾哪儿晓得长子会有这等小心思?说穿了,一来是他粗疏了,二来,则是对这长子太放心了。他一心按照自己的想法要将长子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却从来不曾思量过这样的利弊。
  直至这一回,一见桑轶跟个小可怜儿似的捧着酒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端立在东寰身后,当即就气红了脸。
  他一气东寰太过分,居然把未来狐君当仆婢一般使唤,二气长子太软弱,居然就这么着让东寰欺负而不知反抗。
  东寰依从朱西溪的“奸计”,见蘩倾出现,非但不收敛,还更加放肆地相激。果不其然,蘩倾登时原形毕露。
  蘩倾替儿子抱打不平,将桑轶激动地痛哭流涕,丝毫不见人前的端庄尔雅之态。他那一声哭嚎,吓得蘩倾还以为天塌了呐!
  父子误会消融,桑轶心结解开,身为功臣的东寰上神毫不客气地接受了父子俩的致谢,而于朱西溪的功劳,却是一个字儿都不提,气得朱西溪背过人脱下鞋抽小纸片,“过河拆桥!还上神呢!啊呸!”
  东寰接过桑轶双手端过的酒杯,一饮而尽,丝毫不为朱西溪的怨念所干扰。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神仙故事
  待朱西溪返回琉璃溪时,宝桐元君冒犯狐君,继而被褫夺封号且被幽禁冰火岛的消息,早已传遍四海八荒。
  被大家伙儿团团包围着相询当日情形,令朱西溪大跌眼珠——她可是做梦也想不到,天界仙家,居然还这般热衷于传八卦?
  有人时不时地插话求证流言,尽管朱西溪对宝桐元君没有一丝好感,却只实话实说,并不带夸大。又有人问起当时在场的青鸟,朱西溪微微皱眉,道:“说来,青鸟仙子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有才有貌,可我觉得,并不配芒琢上神。”
  ——青鸟仰慕朱雀一事,在琉璃溪几乎是人尽皆知啊!
  金婆婆疑惑道:“我并未亲见过青鸟仙子,可她在天界人缘甚好,又是西王母的心腹女史。莫非你觉着她身份低了?这倒也是,青鸟是仙君,而朱雀是上神,是差了些。”
  金婆婆这话说得委实客气——一为被人使唤的高等丫鬟,一为主掌一方的神官,这差距,可不是一点儿啊!
  朱西溪对天界的繁复品秩,一向有些糊涂。
  世人只讲“神仙”,其实,神与仙并不同。神有神格,却没有“仙格”一说,由此可见,神的地位远高于仙。
  就修行而言,成仙者途径甚多,有地仙、天仙、鬼仙、妖仙等。而修出仙丹,进而脱胎换过成为仙后,纵可吸风饮露,云驾四海,却未必得到天庭的认可。
  譬如,在人界名气甚大的八仙,就是未得天庭认可的散仙。尽管这八位仙人都挺有本事,可没谁身上有天帝敕封,便是连个“仙君”的封号都没有,只能被称为“道人”。
  当年,八仙赶赴西王母的蟠桃盛宴,途径东海,与东海龙王大干一架。说来,这几人既能收到西王母的请帖,且,他们打架的本事也委实高明,联手将东海搅了个天翻地覆,说明皆为颇有修为之辈。可说起来,为甚当初东海龙王要觊觎曹国舅的云板呢?还不是因着这八位身上皆无封号,对上有品级有敕封的东海龙王,总要低人一等。
  仙家当中,除了无品无级的散仙,经天帝金口玉言敕封的,有 “真君”、“仙君”、“玉女”、“力士”、“将军”等。
  而神的品秩就远高于仙,有“星君”、“神君”、“帝君”、“元君”、“天尊”、“元帅”等。
  多半神者都身担天界职务,或辖制一方天地,或执掌某些天道规则,皆为不可小觑的人物。
  譬如:南极长生大帝执掌人间寿天祸福,中天紫微北极大帝执掌天地经纬日月星辰,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执掌天地人三才,后土皇地祗执掌万物生长。
  当然,也有如东寰上神这般不管事的大神。他本是先天神体,后天修为又深厚,地位高,资历深,便是天帝也不能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好在他也不爱管事儿,天帝乐得送他个尊荣的封号,一心希望这位上神就在他那琉璃溪里安安心心地养老就最好不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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