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亭中人,三皇子弯唇,快步走近:“五妹,清晨露重,你怎会在这?”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清楚她在等他。他每日寅时正去凤禧宫给母后请安,然后往乾明殿,必经丰和亭。
五妹?绯悦公主有些委屈,在哥哥心里她应是比不得皇后亲生的鬼公主,低垂首抿了抿樱唇,眼中渗出了泪填满眼眶,喃喃出声:“听说七妹要回宫了,哥哥可有准备什么见面礼?妹妹心里没底。”
目光扫过她置于腹前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岳暝骁只当她来就是问此事:“七妹妹是母后嫡出,虽自幼长于宫外,但父皇、母后十分珍爱,我等不可轻慢。”态度在此,至于礼看各人心意。
“可……可我害怕,”眼泪滚出眼眶,绯悦公主低泣。
岳暝骁沉目,面上笑意不见:“害怕什么?七妹妹是墨家家主柒语先生一手教养大,”语调之中满满敬重,“柒语先生不但著有《镜思文传》、《贤士》,还修撰了《岳书·儒林》、《岳忠文字》等,人品贵重,更为帝之师。七妹妹日日伴在侧,耳闻目染,心境必清明。五妹勿要多思。”
她明明指的不是这个,可绯悦公主又不敢明言,抽噎两声再问:“听说皇后近日心思都扑在凤禧宫东侧殿,哥哥有进去看过吗?”
“看过了,”岳暝骁敛目凝视这个同胞妹妹:“七妹妹有一只爱犬,我画了图纸着工部做了犬舍,昨日已经送进凤禧宫东侧殿。”
绯悦公主嗤笑,撇过脸默默抹眼泪,他还真是殷勤。
岳暝骁双手背后,也没了好心情:“迎七妹妹回宫,是太后首先提及,迟母妃紧跟着就去乾明殿请罪哭求。既如此,那就请务必诚心诚意。”
“哥哥这话是何意?”绯悦气恼:“皇祖母和母妃委曲求全,到底是为了谁?”
岳暝骁眼神一暗,背在身后的手不禁握起。为了谁?当然是为了绥玉。
他长在凤禧宫,深知母后爱女之心。绥玉使团携美姬来给父皇贺寿,妄图是何?母后才提出让他出宫建府,太后和迟母妃就坐不住了。二人主张迎七妹回宫,是意在离间他与中宫的母子之情。
真是机关算尽!
“绯悦,为兄劝你还是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
岳暝骁不欲再停留:“你是父皇的女儿,大岳公主,”说完便起步离开。
一言震耳,但绯悦却不愿深思,看着那远去的冷漠背影,心生愤恨。曾经她的母妃天姿绝色宠冠六宫,却因一句失言,被责令闭宫门思过三年。
三年啊,人之一生能有几个三年?这般重罚还不够,皇后亲女不能养在宫里,父皇竟狠心将哥哥抱去凤禧宫。皇后恨毒了母妃,怎会真心实意教养哥哥?果然,不到十年,哥哥就只亲凤禧宫了。
不甘心,绯悦快步追上,从后一把抱住三皇子闷声痛哭。
三皇子欲要挣脱,但又怕力大伤了她。
绯悦紧抱:“哥哥……哥哥不要这样,再如此下去……嗝你你会众叛亲离的……”
众叛亲离?众是谁,亲又是谁?岳暝骁面色阴寒,不再顾忌一把将绯悦扯开,挥手让随侍退离,回身直言:“我五岁搬进中宫受母后教。六岁,母后与父皇说皇子不可长于后宫,于是我有了三个伴读,得进文渊阁。七岁,我搬到皇子所,母后送书,每日查检我功课,而祥安宫和迟央宫是如何做的?
十岁,母后再向父皇进言,说纸上之言终是浮于表面。不久父皇就领我上朝听政……十三岁,母后要我读《民智》,迟母妃却听太后之意,送了两个如花美姬予我。”
句句打在绯悦公主心头,两腿发软:“那两个女侍不是被皇后要了去?”
岳暝骁眼眶泛红:“是啊,是被母后要去了。因此事,迟母妃还被罚了。这回绥玉使团带了女眷来,你知道这些女眷是为谁准备的?”
绯悦脚下踉跄,泪挂在下眼睑上,颤着唇问道:“娶……娶她们不好吗?”
“好吗?”岳暝骁苦笑,转身走了,脚下分外坚定。有些事不要细究,因为心会疼。
原来他不愿,绯悦失魂,脑子里还回荡着哥哥之前所言。当年母妃闭门思过,她被皇祖母抱去养。皇祖母说绥玉草原辽阔,遍地良驹。王庭帝姬最爱的就是打马在草原上无拘无束地飞驰,没有层层宫墙,没有繁琐陈规……
她向往那样的生活,昨夜还在脑海里勾勒广阔草原。突然慌张,哥哥说让她认清身份,她……绯悦跌坐在地。
后宫的事少有能逃过皇后眼睛的,丰和亭发生的兄妹争执自然是传进了凤禧宫。皇后听完经过,未有理会。绥玉使团昨日就已抵达舟昀府,随使团一块来的三位女眷明日即将入住祥安宫。
她的小墨姿,也快要下敬阳山了。
“环意,织造房送来的寝被、床帐,你带人再清洗一遍。”
“是,奴婢这就去。”
皇后还不放心,又起身往东侧殿去。
五月初七早朝,绥玉使团进宫面见大岳皇帝,献上贺礼。下了朝,皇帝就让总管太监领着羽林卫将刹敖犬送去凤禧宫。初八午后,绥玉三位帝姬入宫,向皇后请完安,便被太后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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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姿,我们该下山了。”
墨柒在石屋前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