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灵吱的爪子再次艰难地拍了拍,她几乎趴在张颂浩的身上。
但这样柔软的温度和重量,让他踏实又安心,一些不敢说的,也都尝试着说出来了。
他说:“因为他们是为我好。”
——依旧是理所当然,哪怕他不理解、不明白,但这是灌输给他的“道理”。
贺云稠的眼神更沉了,但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颂浩,没人能打着为你好的旗帜,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没人能用为你好的旗帜,束缚你。”
张颂浩茫然地看着他。
他太小了,还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可隐隐约约,又像是一道从未见过的、他期待的门,开在了他的眼前。
走出那道门,是他最期待的——长大。
贺云稠站了起来,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太小了,不是你的错,以后,会有人教会你这句话的。”
他转身,看向张哲阳。
一直站在旁边的张哲阳,回想起刚刚张颂浩的答案,整个人头晕目眩。
——他为什么不沟通?
——因为他们会不高兴,所以他不能说。
——他不能让他们不高兴。
——因为他们是为他好。
这样的“道理”,让张阳哲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贺云稠看着他,神情冰冷:“我说过,他只有六岁,他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他身上所有让你不满的地方,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张阳哲张了张嘴,唇瓣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云稠:“他口中提到的夏阿姨,是照顾她的保姆吗?我不清楚她的为人,但看她教他的道理,让他什么都不说,是否可以怀疑——是害怕告状?”
顿了顿,他继续:“或许,你还可以查一下,颂浩是否受到过虐待。”
张阳哲满脸不克制置信:“她、她在颂浩三个月大就到了张家,一直照顾着颂浩到这么大……她对颂浩是真心的,而且、而且还有颂浩的奶奶看着……”
贺云稠冷笑:“所以,你并没有在家里装监控吧?”
他抱起吱吱,再次揉了揉张颂浩的脑袋,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路过张阳哲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
“张阳哲老师,想不到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的影帝,竟然这么信任别人?人性是什么样子,不懂吗?”
亲父子都能算计,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
人性,有时候超越想象。
贺云稠大步离开,走了很远一段距离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张阳哲的哭声。
他紧紧抱着茫然的张颂浩,愧疚又痛苦地嚎啕大哭。
贺云稠停都不停,继续往前走。
张阳哲这算是好的,毕竟,他至少是真的爱这个唯一的儿子,哪怕他的教育有很严重的问题。
他会不顾一切去接住从楼梯摔下来的儿子,会因为担心儿子而焦虑不安,也会因为心疼和愧疚,嚎啕大哭。
——虽不成功,但至少也是个父亲。
不像他自己。
想到这儿,贺云稠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
父母可以按照心意培养、教育自己的孩子,想他们什么样,就可以教成什么样。
但很遗憾,
没有人给孩子选择父母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都那么幸运,总有特别倒霉的,遇上了最糟糕的父母。
他遇上了一个好母亲,但也遇上了一个糟糕的父亲。
眼前仿佛出现一片血红,耳朵里面“嗡嗡嗡”开始响了,周围的空气变得窒息,那样的血色,如同曾经每晚的噩梦一样,即将再次将他淹没。
这时——
一个温暖的毛绒绒爪子放在了他的脸上,肥嘟嘟的掌心柔软。
贺云稠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