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它把离云给舔好的,没错,它以前受伤了,也是这样给自己舔舐伤口的!
离云:“……”
他又变成了湿漉漉的小纸人,还粘在了狗舌头上。元宝伸出爪子去够,怎么都够不到,哈喇子都流成了小瀑布。
离云:生无可恋啊。
看到附近的魇气彻底平静下来,逢岁晚都惊呆了。
这到底是什么奇特的破解梦域之法?卖蠢求生?
也就在这时,他们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人。
陆棉一身是血,手撑着长剑,一脸疲惫地半跪在门边,如果不是那把剑支撑身体,她恐怕早已倒下。
像是刚刚听到了脚步声一般,陆棉慢悠悠抬头,望着阮玉说:“妹妹,你来救我了吗?”
逢岁晚心头一紧。
如果说,离云遭遇的酷刑,就是梦主陆棉曾经经历的,那此时回答是,恐怕会适得其反。
因为这只是梦域,是梦主残留的怨气吸收了强大的魇气后形成的领域,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已是往事,而时光不能倒流,往事,无法回头。
既然陆棉会出现在这里,成为梦域梦主,足以说明,当年,她经受这一切的时候,并无人来救。
阮玉回答救,可惜她来迟了,根本改变不了梦主的命运。
而她也不能说不救,不救的话,陆棉恐怕会当场翻脸。
阮玉嘀咕,“怎么又是这样的梦。”
她倒是经常梦见自己成了无所不能的大英雄,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将坏人通通干掉。谁还没做过女侠梦,更何况,她还沉迷话本,更是隔三差五就梦到自己当救世主。
若是平时,她还会很高兴,但今日原本她可以跟莫问在花海里卿卿我我,才不稀罕当这个大英雄呢。
于是阮玉没好气地说:“怨人不如自怨,求人不如求己。”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陆棉,“说,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又敲了敲自己脑袋,怎么就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花前月下逗逗美人不好吗?
陆棉愣住,良久才幽幽叹息一声,“是啊,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她眸中流出血泪,“明知道他们靠不住,却依旧渴望劳什子亲情,被他们三言两语一哄就找不着北,乖乖入了这套。”
“你说这么为什么呢?”
“同样都是他的女儿,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根本没想过跟她抢牧霜!我不过是在比斗上打赢了牧霜而已,难道说,就是因为一个牧霜,她就要置我于死地?”
“还是说,我结丹时闹出的动静抢了她风头?”
哪怕表面上她看起来并不在乎亲人的看法,性情直爽豪迈,然而内心深处依旧有那么一份渴望,也希望能被爹爹宠爱,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
在陆棉发出质问时,阮玉看到陆家家主陆朝和那个双胞胎妹妹陆锦也出现在茅屋前方,这对父女面无表情,好像两个提线木偶。
阮玉看了看旁边的这对父女,又瞅了瞅地上半跪着的陆棉,大胆猜测:“有没可能,你不是他亲女儿?”
第38章 简单
阮玉也不算是乱猜,还是有一点儿事实依据的。
爹和妹妹都那么白皙,五官精致秀气,姐姐生得皮肤黢黑,眉眼大气,真是找不到太多相同之处,就这也能强行说成双胞胎啊?
虽说也有双生子长得不一样,可他们这个,也差得太多了吧。
陆棉摇头,“若不是就好了。”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怀疑,然而修真界有血缘寻踪之术,她取来父亲毛发用秘术确定过,自己就是陆朝的女儿!
阮玉斜睨她一眼,这一看就是话本子读得太少。她咳嗽一声,“有没可能同父异母?”
她与陆棉交谈之时,元宝已经舔着离云出了房间,蹲在阮玉面前甩尾巴。
逢岁晚伸手想把离云小纸人从元宝的舌头上揭下来,手刚伸过去,认生的元宝立刻呲牙,作势要咬人。
离云对梦里出现的其他人都很警惕,他努力抬起头,想看看这个跟在阮玉身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一看就愣住了。
此人,有些面善啊。
在哪儿见过呢?
他想起仙云宫新人弟子试炼阁里悬挂的那幅画像,画中男子身穿白衣,手持竹剑,眉眼还略有些青涩,却已仗剑天涯,在修真界闯出了偌大的名头。
那就是十七岁的执道圣君,化名莫问,外出历练!
将年少时的圣君悬挂于新人弟子的试炼阁,就是为了刺激门下弟子努力修行,不求超过,也要自我审视,拉近自己和执道圣君之间的距离,切莫骄傲自满。
眼前人,眉眼分明跟画中的少年圣君一般无二。
当然,差距也很明显,执道圣君少年时器宇轩昂,朝气蓬勃,面前的人却极度削瘦,面若金纸,身上的衣服也奇奇怪怪,像是被腰斩了一样。
气质也完全不同,执道圣君是端方君子,眼神清澈,面前这人一身煞气,眼睛里布满血丝,因为太过削瘦而略显阴柔,又有魇气缠绕在身,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这么一对比,离云又觉得不像了。
越觉得不像,就越看越不像,这就是梦域的力量,一切事物,都可以随着脑海中的念头发生变化。
梦域中的威胁,无处不在。
等等,魇气缠绕在身?那些魇气是在他体内,而不是在体外蠢蠢欲动!
执道圣君被困梦域,常年昏睡不醒,元神早就被魇气侵染,在梦域里,岂不就是与魇气共生。
离云脑海中蹦出出个念头,难道,此人真的是执道圣君!
他刚要惊呼出声,就被对方一眼给瞪得噤声。
这气势……
果真是执道圣君吧。
逢岁晚将离云从元宝伸着的舌头上揭下来,“我叫莫问。”莫非阮玉没认出圣君,而圣君又不想暴露身份?
离云抖个不停,他浑身沾满口水,纸片儿都湿哒哒的,一抖,自己好些地方都黏在一起,又得慢慢把身子撑开。他想往地上跳,奈何身子软得没力气。
这位是执道圣君,洁癖到令人发指!虽然离云并未与其接触过,但执道圣君沉睡后,离云因为一手纸活得到重用,对圣君的一些习惯也格外了解。
宗门那厚厚的门规,十分之九都是执道圣君立的,规范到了佩剑的挂坠有几根流苏,应该用什么颜色。他山上的那些有灵智的灵植,连叶片脉络都得长得完全对称!
吹毛求疵到了能逼人发疯的地步。
现在,圣君居然用手拿沾满口水的自己?受宠若惊?不,不不,胆战心惊才对,等圣君醒了,回忆起梦域中这一幕,岂不是……
得把门规当枕头睡?
他若能顺利出去,马上就要上忘缘山教导阮玉了啊。
逢岁晚把小纸人揭下来后才觉得不妥,他现实里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用手去拿,此刻粘在他手指上,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在这梦域之中,他手上沾了脏污倒没想象中那么恶心难受。
逢岁晚看到身边正在跟陆棉说话的阮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随后一言不发地伸手过去,就着阮玉的袖子擦手。
阮玉低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跟陆棉聊天,丝毫没把莫问的小动作放心上。
逢岁晚:“你不生气?”女子都爱美,他可是把她这么漂亮干净的裙子当抹布用。
阮玉头也不回,“用袖子擦个手怎么了,你要愿意,我还能替你舔干净。”说完,她还做了个舌头划过唇角的动作。
话本子上描写这个动作的时候,通常会写很诱人呢。
逢岁晚站在侧方,自然能看清阮玉的小动作,他眼睛好似被刺了一下飞快别开,心中懊恼:他就不该找她说话!
而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离云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真相,为何圣君不愿暴露身份了。
圣君居然用阮玉的袖子擦手,动作如此自然,两人一看就关系亲密。阮玉还说要舔干净,他们,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云都顾不上害怕梦域了,因为他感觉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一定是执道圣君在凝视他。
——他撞见了这样天大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啊!
好在就在这时,阮玉说到了另一种情况,执道圣君也因此转移了注意力。
听到阮玉说有可能是同父异母,逢岁晚便问:“你爹是水土双灵根,你妹妹是水、火、土三灵根,你则是金、土灵根,那你母亲,可有火灵根?”
一般情况下,孩子会遗传到父母的灵根,资质好的修士,孕育的后代资质也会比普通人优秀。
陆棉这才看一眼逢岁晚,“娘生我们的时候难产死了,她死后,爹不许山庄里任何人谈论娘亲。她的痕迹,几乎被抹去了。”
逢岁晚顿了一下,“你娘叫什么名字?”生出来的孩子是天生剑骨,而陆朝都没有金灵根,这说明,金系灵根来源于她娘,或许,她娘的剑道资质也不凡。
逢岁晚昏迷了三百年。他昏睡之后,锁链便缠绕在身,也就是说,这梦域之主必然是三百年前的人物。
他活得久,对天下事也一直有关注,或许听说过也说不一定。
不过他对锦绣山庄没什么印象,知道的可能性也不大。
陆棉:“我也是后来偷偷找一些老人打听到的,我娘叫陈婉君。”
“陈婉君?”这还真是巧了。
逢岁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因为,陈婉君是金系单灵根,又有剑道天赋,这样的好苗子,仙云宫自然想要招纳,还汇报到了他这里。当初李莲方还建议他将陈婉君收做弟子,只是执道圣君知道自己的强迫症有多严重,根本不愿过多与人接触,更何况把人放在身边教导了。
后来,陈婉君被别的宗门给挖走,之后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阮玉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整个剧情,她这脑瓜子怎么长的,做梦都梦得如此跌宕起伏。
“听到了吧,你跟这妹妹根本不是双生子,你娘只生了你,可没生她。”
“你们又是一般大,这说明,你爹跟你娘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了别的女人,还跟她有了个女儿。”
“这么一看,你娘的死也蹊跷。”
“你妹妹跟你们后娘是不是很亲近,很可能那个后娘,就是你妹妹的亲娘。”
阮玉拍拍陆棉的肩,“现在想清楚了吗?”
“他们不爱你,不心疼你,又不是你的错。”阮玉心里头默默补充,那都怪我,做了个这么无语的梦,一定是看了上次那本真假仙姬的话本,受了影响。
陆棉原本在流血泪,这会儿听闻真相,一下子僵在原地。哭倒是哭不出来了,然而她身上的肉像是剥洋葱一样一片片剥落,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骨头架子。
头却完好无损,还能朝阮玉眨眼。
逢岁晚担心阮玉害怕,孰料她胆子大的很,也直勾勾地盯着陆棉看。
离云:“阮玉都吓懵了!”现在可怎么办?他也怕得发抖,但这个时候,他不能懦弱。
陆棉:“我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何我的亲人,要这样对我。”
逢岁晚眼睛一亮,莫非,这就是梦主的怨气和无法解开的执念!她直到死也无法相信,自己的亲人会这么对待她。如今,谜题解开,是否代表着,这一层的梦域也能破解。
只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第39章 外八字
陆棉对亲情一直存有希望。
哪怕,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望。
因此,在父亲释放一丁点儿善意时,陆棉就入了圈套。她小看了人心之恶,只是临死前,陆棉脑子里有一个问题盘横不去,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这个念头,竟然压过了她的痛苦和仇恨,以至于过去了这么多年,梦域里的陆棉满脸血泪,依旧不甘心地追问:“我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我的亲人要这么对我?”
这会儿她已知道答案,仍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阮玉,反复地问这个问题,随着她问题的一遍又一遍重复,身边的魇气张牙舞爪地涌了过来,逢岁晚双脚在地上快速画出太极八卦,左右脚分开站在阴中阳和阳中阴处,口中飞速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魇,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在梦域里,他限制颇多,若非此次是跟着阮玉过来,他连这等高阶法诀都不能施展。如今静心神诀念完,周围起了一层屏障,暂时阻拦了魇气入侵。
阮玉会不会被魇气所伤目前还无定论,但离云肯定承受不住了,以前是无能为力,这次,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门下弟子死在自己面前。
陆棉伸手去抓阮玉。
逢岁晚眼皮一跳,长发飞出一根,绷直如利剑,直指陆棉。
剑气一发,陆棉面前的长剑猛地一颤,整个梦域顿时无数剑气涌动,而离云则捂着自己肋骨处,哎哟哎哟地喊起了疼。
陆棉最后是被抽取剑骨而死,因此,梦域里对剑气格外敏感,一丝一缕,都能让整个梦域狂暴!
逢岁晚的剑气没有斩出去。
因为他看到阮玉没躲,不但没躲,阮玉还主动伸手出去握住陆棉,她的另外那只手直接盖上陆棉的手背,安抚性地摸了好几下。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逢岁晚眼角直抽,瞧她动作如此熟练,也不晓得偷偷摸过多少人的手?
她要如何安慰陆棉?
阮玉:“哎。”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
“你看我一点儿不想修行,还不是被一群人绑到仙云宫山上修炼,他们还说五灵根弟子资质优秀,当我傻呢,我看的话本子,比他们修炼的功法秘籍还多!”
离云想反驳,忽然发现还真是无从反驳。他修炼的功法也就那么十来种,但阮玉听的话本……
怕是数不清楚。
陆棉:“仙云宫?”
阮玉点头,“对啊,仙云宫忘缘山,那个什么执道圣君你知道吧,我给执道圣君那糟老头子冲喜,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身上能有什么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觊觎的东西?反正我是想不明白的。”
阮玉顿了一下,“想不明白就不想呗,反正我就混着咯。有可能是养肥了再杀,可未来充满变数对不对,我现在要做的不是弄明白为什么,而是把日子过好,多学点儿东西,再准备点儿后手,要是真到了那一天,也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欺负我阮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