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那么坚强,结果内心这么软。”一开始的印象里,阮玉还觉得这个姑娘很直爽干练,跟她很对脾气,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嘛。
阮玉:“他们都以为我是胆小鬼,动不动就哭鼻子,没把我当回事。”她说这些话时,逢岁晚和离云都没吭声。
阮玉压低声音,“其实我可聪明了,法术学一遍就会。”
这一点儿离云还不知道,他看了一眼执道圣君,注意到执道圣君脸上表情后微微一怔,莫非,阮玉说的都是真的?
法术学一遍就会,这得多高的悟性啊!
阮玉又说:“而且我感觉我修行速度也不慢啊……”她还想透露一下自己在梦里好似也能修炼,刚要说,就被逢岁晚出声打断了。
逢岁晚:“阮玉!”
阮玉回头看他,逢岁晚语塞,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兀打断她和梦主的对话,该说什么才不会对周围的魇气有影响?
逢岁晚都感觉到陆棉面前那剑蠢蠢欲动了。
逢岁晚沉默一瞬,微笑着说:“阮玉我想赏花。”他温柔地看着一个人时,那双仿佛有暗流涌动的深邃眼眸里就好似多了旋涡,能把人的目光深深吸引住。
阮玉却道:“梦郎你怎么是个外八字!”
两脚分开,外八站立,虽然依旧英俊潇洒,可少了那份骄傲邪魅,瞬间多了一丝傻气啊。
脚下还踩着太极八卦图的逢岁晚:……
阮玉回头继续,“我告诉你哦,我在一本功法里翻到了一个禁咒,等我学会了,要是仙云宫那些人真想害我,我会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陆棉有了点儿兴趣,好奇地问:“什么道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元宝都竖起耳朵听。
离云和逢岁晚都特别惊讶,阮玉看的哪本道书,想的是哪个禁咒?
阮玉一手捧着脸颊,娇羞道:“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信!”
众人:……
还是陆棉的笑声打破了此刻诡异的宁静。
陆棉笑了,她笑过后,身体恢复正常,眼睛里也不再有血光,反而多了一丝憧憬。
陆棉:“我当年,其实也想加入仙云宫。”
她轻叹一声,“要是我能果断一些,离开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锦绣山庄该多好?”
她拿起手中的剑,“仙云宫的执道圣君也是天生剑骨,若我能拜他为师,跟他学剑,该多好。”
阮玉:“我学会了来梦里教你嘛。”她张口就来,总觉得既然能经常梦到小哥哥,再梦到陆棉也不奇怪。
陆棉:“好啊。”
她笑得很开心,手一招,将剑抓到手里,直直刺出,反手一挑至空中,竖着往下一斩,剑气如白龙,劈山海,贯长虹。
等到一套漂亮的剑招使出,黑气笼罩的梦域已被冰雪覆盖,到处白茫茫一片。
她扭头冲阮玉眨眨眼,“请你和你小相公赏雪花。”
阮玉竖大拇指,“好姐妹。”
陆棉的身影逐渐变淡,离云已经从纸片人变回了人形,他看得两眼发直,仍是不敢相信地揉眼睛,这梦域,居然就这么破了吗?
只是下一刻,异变再生,原本一直站在那里犹如木傀儡一般的陆朝和陆锦突然动了,两人周身都是黑色雾气,朝着阮玉和离云扑了过去。
元宝急得汪汪叫,往阮玉身前冲,想要去咬陆朝!逢岁晚再次念咒!而离云,他忍住了变纸人的冲动,手里还多了一把铜剪刀!
大家脑海里都只有一个念头,“保护阮玉!”
黑雾所过之处,洁白的冰雪瞬间染成墨色。
梦域,还未解开!
第40章 梦主
“啊!”离云再次尖叫出声,嗓子都快喊劈叉了。他一边惨叫,一边挥舞手里的剪刀,好几次都戳中了魇气凝聚的魔物,只不过梦域中妖魔的力量本就来源于众生恐惧,因此,他的攻击对陆朝和陆锦并没有太大用处!
逢岁晚:……这就是仙云宫备受重用的优秀弟子?
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不对,也算不得好看,至少,修仙多年灵气绕身,也比不上阮玉这个刚入门的凡尘女子。
等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危机的时刻还在胡思乱想,逢岁晚倏然明白为何他没有那么紧张。
因为阮玉不知何时变出了个小马扎,居然坐在雪地里嗑瓜子。她面前还多了个小火炉,上面温了一壶酒。淡淡的酒香溢出,将周遭的血腥气都冲淡不少。
她这般悠闲,使得魇气魔物仿佛没看见她一般,俱都盯上了离云。
离云的恐惧让魇气妖魔更加强大,眼看他一个人都要喂出两个强大魇魔,逢岁晚一声怒喝:“别叫了!”
声若洪钟,咚的一声,敲在了离云脑海之中,他灵台清明一瞬,在逢岁晚的指引下,看到旁边优哉游哉嗑瓜子的阮玉,弱弱地问:“你在观察它们的弱点吗?”
离云挥了挥手中铜剪刀,“看到了告诉我,我一定能成功的。”在他们眼里,这些敌人都是魇气凝聚在一起的恐怖魔物,既是一缕缕魇气,攻击就无法落到实处,唯有暂时还不受魇气影响的阮玉,能够找到破解魇气妖魔的方法!
执道圣君在梦域里的力量是无法施展的,大家都知道,圣君跟魇气妖魔已经绞缠在了一起,他在梦域里施展强大法术的后果不堪设想。
元宝修为低,只会用嘴咬,它咬一口倒是能咬掉一团气,但魇气妖魔如此大,它咬上百八十年都咬不掉,离云还担心它吃坏肚子,被魇气给侵染元神,所以他觉得,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得把所有人都带出去。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离云心头默念,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洗脑,如此反复,那握着剪刀的手颤抖得总算没那么厉害了。
阮玉摇头,“你瞎凑什么热闹。”她伸手一指莫问:“我在等他英雄救美呀。”
这是她的梦,阮玉觉得她在梦里能乱拳打死老色胚,更不要说面前这对让她瞧不顺眼的父女了。她没动手,只不过是想在梦郎面前装下娇弱,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结果离云在那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吸引了陆朝和陆锦的全部火力,搞得小相公都跑去救离云,这可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偏偏在梦中她也不是完全的随心所欲,就好比现在,阮玉想让陆家父女过来攻击自己,结果他们就是不过来,她又想不要梦到离云了,离云也始终赖在她梦里不走!
阮玉长长地叹了口气,连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怎么就这么不顺心呢。
期待已久的英雄救美名场面,快点儿发生嘛。
她脑子里冒出这般想法,眼前的情形就有了变化,就见那对父女突兀变强,周围多出了许许多多的黑影,犹如千军万马,将他们几人围困在阵中。
逢岁晚压力倍增。
偏偏那始作俑者还无辜地站在雪地中,双手提着裙子,用一双泪盈盈的眸子看着他,好似一眨眼,就有泪珠滚落,在她如玉的脸庞上冻结成冰霜。
还能如何,说她不知轻重缓急,骂她胡闹?
可事实就是,她的确不知道,只以为这是个梦!也正因为不知,才能在凶险的梦域之中不受魇气所影响,才能助他解开第一道锁链。
他们都没资格责怪她。
冷风呼啸,裹挟着冰雪砸在了他布置的灵气法阵上,脚下八卦图出现裂纹,足以说明,防御结界撑不了太久。
好似整个梦魇的魇气,都集中在了这一个梦域,逢岁晚完整元神所在之处,肋骨处的锁链剧烈颤抖,引得其他几根锁链也跟着共震,他无法再挺直脊背,在剧痛的情况下,微微蜷缩起身子,一手紧握成拳,一手则抠住了地面,手指都深深插入地面。
做她的英雄,或许可以破局。
“阮玉,你要哪样的英雄?”
梦域内,逢岁晚长发飞扬,他回头,深深地看了阮玉一眼,用眸中浓稠得化不开的不舍,回应阮玉那盛满泪光的眼神。
接着,他一脚踹开离云,说:“你护着梦,玉儿先走!”实在是羞于喊出梦娘二字,还有后辈在呢!
离云一脸懵,这是个什么走向?
不过他虽没想明白,对圣君的命令还是坚决服从,这会儿跑回去拉阮玉,“我们先走。”梦域里的场景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变化,可能跑一段路,就会进入一个新的地方,从而脱离危险。
他还喊在那跳着咬魇气的元宝,“元宝,带路!”有元宝在,定能在梦域里找到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
阮玉:“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她往莫问的方向跑,没跑两步,就崴了脚,以一个极为优雅的姿势扑倒在雪地中。
逢岁晚没回头,“快走!若有来生……”
没回头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嘴上说着那些让他尴尬到脚趾头都抠起来的话,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牙齿都暗暗咬紧,使得腮帮子都微微鼓起。
脚下阵法彻底破裂,无数黑影疯狂涌入,逢岁晚进来的不过是一缕微弱神识,哪怕这些魇气并不针对他,疯狂地冲撞,依旧让他这缕神识犹如海中浮萍一般,身影迅速变淡。
阮玉倒是懵了一瞬,她梦里的莫问应该是战无不胜的大神,而不是一个照面,就对敌军给吞没啊。
离云就看到趴在雪地上无比娇弱的阮玉翻身爬起来,手里还多了一把几丈长的大砍刀。
离云:……
这刀,长得有些夸张了吧。
阮玉一刀劈过去,并吼:“滚开!”
逢岁晚困在魇气之中,他看到那些黑影竟然是一张张脸,是刚刚已经消失了的陆棉的脸。
无数张脸先是吞噬了陆朝和陆锦两个傀儡,接着又互相吞噬壮大,使得周围出现了一个个长满脸的大球,大小不一,每张脸上神情各异,哪怕在梦中的他没有现实里那般强迫症,此刻也隐隐有些头皮发麻,直犯恶心。
偏偏,他还得打起精神去看,去找出其中问题所在。
他明明感觉到之前陆棉消失时,执念已消,为何,这梦域中的最强魔物,还是陆棉!
身后,阮玉已经提着她十多米长的大刀冲过来了,“梦郎,你坚持住。”
“姐妹儿,你搞这么多张嘴,就是想偷亲我相公吗!”
逢岁晚身子一僵。他注意到,那些陆棉都愣住了,停止了互相撕咬的动作。有几个更加强大的,这会儿嘴大大张开宛如黑洞,仿佛张着也不是,闭着也不是。
明明是在吞噬,怎么就变成了偷亲!
偏偏被阮玉认定为偷亲后,它们的动作都受了影响,仿佛咬不下去了。
得轻轻地咬……
对了,姐妹,所以阮玉眼里的这些怪物,也是陆棉。
一个人做噩梦,会经历巨大的恐惧,恐惧越大,自身越弱小无助。梦域之中的怪物,在不受被卷进来的外人影响的情况下,一般来说是梦主惧怕的东西,或者是梦主怨气不消,想要报复的东西。
离云受魇气影响,他看到的怪物都跟他的想象力有关,所以并非真实,不能做参考。
然而阮玉目前不会受影响,她看到的凶物就是真实的,也就是说,这里的凶物就是陆棉。
梦主憎恨厌恶自身,也恐惧自己?虽然有这样的情况,但很明显,陆棉并非如此……
逢岁晚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说,梦主并非陆棉!
第41章 丢弃
白羽渊是极寒之地,常年积雪不化,哪怕是高阶修士下去也会冻伤。
冰川底下,一人御剑破冰而出。她刚上岸,就有守在旁边的侍女拿出火红大氅替她披在肩上,另一人端上灵茶,送至女子唇边。
女子浑身结霜,脸上都蒙了一层白色晶体,使得她五官都看不清楚。她没抬手去喝茶,只是微微仰头,等着侍女将茶水灌入她口中。
喝了口热身的暖玉茶,又披上了凤凰翎羽所制的大氅,她身上的冰霜才消失,露出了一张精致秀气的脸。
“上去吧。”陆锦手捧暖玉,坐上了来时乘坐的金銮华盖。
白羽渊是千丈悬崖底下的极寒冰渊,而她,常年居住在崖边的岁寒松上,已经很久未曾看过真正的春暖花开了。
华盖刚刚飞至岁寒松上,等在那里的陆朝就迎了上来,待看到从华盖里走出的陆锦时,他眸中失望一闪而逝,接着又关切地问:“锦儿,这次闭关如何?”
陆锦语气不善,“你不是看到了,又失败了。”她冲击境界再次失败,明明已经到了元婴期大圆满,修为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若能顺利突破元婴成为出窍期大能,仙宫剑阁长老之位非她莫属,偏偏,就差了这么一点儿。
陆朝:“没事,下次一定能行。”
陆锦沉着脸应了一声,她这会儿没心情与人交流,敷衍两句后匆匆回房,打算坐在塌上调息一阵,将冻木了的身子给养回来。
她怕冷。
在冰渊底下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偏偏,她身上那剑名为欺霜,必须冷过霜雪,一想到以后每一次进阶都要如此,陆锦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她的手按在剑骨所在的位置,手指用力,隔着衣料,都将那一处的皮肤掐出了血痕。
天生剑骨,天生剑骨,却不是为她而生。
如今,她已经与这剑骨融合了这么长时间,依旧不是很趁手,得常年住在这冰雪之地,才能发挥出欺霜剑六七成的威力。
欺霜剑好似嫌弃她。
她何尝不嫌弃这根明显比她骨骼更加强壮的骨头。
然而,谁叫拥有天生剑骨的不是她,而是那个又蠢又丑的陆棉呢。
想到陆棉,陆锦就心情烦躁,她燃了一根养神香才将稍稍平复了心情,接着便彻底入定调息,气息绵长,轻若无声。
然而体内灵气还未运行一个周天,陆棉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她额角生汗,脸上神情狰狞扭曲,闭着的眼睛眼珠转动,像是要顶开紧闭的眼皮,从眼眶里暴突出来。
“啊!”陆锦一声尖叫,猛地睁眼。
她又做噩梦了。
梦里,那个陆棉阴魂不散,就想找她报挖骨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