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二人之间是自幼便生起的情谊,彼此多是熟稔,且他一清心寡欲的和尚能作何。
女子心中嘀咕不止后,可能是方大病初愈的缘故。倒是又困乏不已,便懒得再计较芝麻绿豆般的小事。
桃眼泛起雾色,手掩其丹唇轻开,与空竺娇怨:“可真乏累。”
便闭眼于他身旁睡去,丝毫不担忧身侧之人会升起冒犯的心思。
空竺待她沉沉的睡去后,便悄然无声的起身离开。方才见她不作声,双眸惯性的在转动,就知其在心里念叨。
他不必多加猜测便知阿姒在思量何事,不知该庆幸亦或是何,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宗寺里心中无一物的佛子。
呵,可真是高看他。
而在房门紧闭的刹那间,原是睡姿慵懒的女子,微睁起双眼,朝殿看去。但亦是不到片刻的功夫,便扯起被褥,转身朝里侧闭眼再入睡。
清晨薄雾已化作御花园百花上的露珠。昨日宫内之人虽一宿在作战,但今儿一早皆是晨起便按部就班的去干活计。
可却未影响到玉清宫内正熟睡的谢卿姒,待到日乌初烈,殿始高温时,方可见屋内的人缓缓打开门扉。
卿夫人熟知自个侄女的习性,今一早定是懒怠在床榻之上,于是便踩点到她的屋。
谁知刚到殿就见侄女正起身开殿门,其人身着素衣轻裳襦裙,露玉白凝脂双肩。娇弱似无骨花,让她一妇人亦是艳羡其身姿容色。
但一思及昨儿晚上,卿与可是走入里间不知作何。她原以为阿姒仍是幼儿模样无大碍,便不加阻止。
这今儿一瞧,可是了不得。
卿夫人心里一想到弯弯绕绕之事,立即踏步上前带女子转身回殿内。她左瞧右看后不见佛子的踪影方才安心。
她这儿子可是心眼黑的人,阿姒怎能是他的对手。
而娇人,一早便被她的姑母折腾,倒是颇感有趣,但是笑意一过亦是不再询问。
让其先行坐下,她回到屋内洗漱一番。
身旁有宫人净面倒是轻便之事。宫仆虽许久未见到谢卿姒,但仍记得她惯是喜今都裙裳发饰,便想再按往日的做活。
可一直坐于屋的卿夫人,可是再坐不住。见宫人为她梳妆打扮,不免意动。随即起身打发走宫女,她亲自为其修容。
坐于镜面前的女子倒是不阻止,姑母的手艺向来是极好。
卿夫人见她展颜欢笑,不由亦是心开怀,为其梳起青丝时却不免再添忧愁。
按以往的规律,她病发后应在不久后便得以恢复原形。但此次发作耗时已是许久,可真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她心里思索后,为其挽发,发鬓间唯有簪入一繁复的银柳玉瓣流苏头饰。
其垂落至腰间长短不一的柳饰,在娇人走路间越发凸显其婀娜身姿。
一身青白素色的衣裳裙裳,其身刺绣有青竹枝叶杏黄雏花。今儿装扮虽失去些许娇艳,但其更似一素雅致美的女仙。
卿夫人见到谢卿姒在她精心打扮下,越显风姿绰约,更是喜上眉梢。
她连连赞叹出声,不亏是她一手呵护长大的娇人。可真是修仙界,错,应是各界唯一的奇珍。
不由朝手挽同色系披帛的侄女,璨然一笑:“就不知日后便宜谁家小子!”
此话一言让谢卿姒亦是无奈一笑,施施然的挽其姑母的手,与她一同走至间。
谁知一到殿便见,佛子已备好膳食放于桌上,静音坐于堂间。见亲如母女的二人已收拾妥当,便清冽言道:“先食早膳,到时我与卿姒再送您回修仙界。”
卿夫人一听此话,暗自在心中吐槽。可真是惯会扫兴,便宜谁家儿郎亦不会是她家这厮。
瞧她为阿姒装扮得多明丽,却得不到夸赞。可别以为她不知,自阿姒出来后。这厮的视线,便若隐若现的停留于其身上。
而谢卿姒听空竺一早便想让卿夫人回去,可是多加不舍。
自出寻药后,她已许久未见到卿夫人。如今刚到便要走,不免生起女儿家性子。
走至他身旁坐下,摇晃其手臂撒娇:“表哥,姑母难得到人间,便再让她陪我二人几日吧。”
卿夫人见谢卿姒向佛子走去,人未到。他已起身扶住她坐下,担忧其摔倒。
不由朝空竺戏谑一笑,再听侄女挽留的话,更是故作哭啼以配合她。
但不到片刻便收到儿子投来的眼神,随之怯怯然的与女子言道:“阿姒,你表哥言之有理,我是该赶紧回去,偌大的卿家无人看管易出事。”
眼瞧他二人统一战线,谢卿姒亦是只好作罢。在食早膳后,便与空竺送姑母归家。
第41章 胜昔时 · ✐
今日一早谢卿姒与空竺, 便特地陪卿夫人到今都集市游玩一番后,方才送其回修仙界。
卿夫人待得以享他二人的体贴后,在离去前,却执意留下羽姜, 以防昨日之事再发生。
于是他一行人便在今都郊外辞行, 而谢卿姒原是想与空竺一同去寻图乌的踪迹。
但思其所言, 亦是有理。她现今体型恢复正常, 若是未去告知朝武帝。以让他再谋划储君一事,就怕中途出现意外。
可在女子听从空竺的话回宫之前,倒是把猫生与羽姜一同丢给他。
二兽皆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畏畏缩缩的打量借计让卿姒回宫的人。
既然担忧其旧疾初愈, 不可劳累过度。应多加修养生息,便径直告知她不就行,何必老谋深算找借口。
此话亦是只能在心里吐槽, 毕竟,在和尚的低气压之下, 他二人可不敢多言。
在谢卿姒执起牵银丝走之后, 佛子方才离开。
女子虽眼盲, 但牵银丝极具灵性。再且他一行人已在皇宫居住已久,因而她轻而易举便抵达宫城内的御书房。
人方落地,便隐约听到里头传来议政的声音。
考量片刻后,就吩咐驻守在御书房外的宫仆。待朝武帝处理事情得闲后,便到玉清宫寻她。随之便转身离开, 不做打搅。
但谢卿姒在回去的路上,感到今日阳光和煦, 微风柔和。不知已走到何处,闲情逸致便突发心头。恰巧有一藤蔓秋千座椅, 稍揽起裙摆便坐于上方休憩。
在她的灵力施法下,周遭的枝叶百花皆朝女子竞相开放,为其闭阳遮阴。
而当赵贵妃来到此处时,便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那时她一见到谢卿姒,便以为是朝武帝带回的宫妃。
如今一想,倒是不知是对是错。朝司求未曾不是如同她一般可怜,求而不得。
在赵贵妃朝谢卿姒靠近时,身旁守卫的牵银丝隐隐发出警告的信息。就在刹那间,它便朝越发接近的赵娇儿进攻。
惊吓得赵娇儿突然尖叫一声,与身后的仆从齐齐摔倒在地上。
但所幸躺在秋千上的人,早已知晓有人出现,只是看她想要作何。
在牵银丝袭击一行人时,便被谢卿姒收回手中。但她人却未起身,一副懒散的姿态仍在闭眼休息。
可不知为何,于金銮殿之上她回以朝武帝的话,却再浮现在她脑海里。随即眼未睁却开口询问:“贵妃特意绕道到此处,可是寻我有何事?”
此时听谢卿姒这话,赵娇儿心里就是颇感不是滋味,随即急性子便再涌上心头。但话到嘴边,却踌躇不决,吞吞吐吐的。
瞧眼前的人悠闲自在的亦是不催促她,倒是少有的面色一红,略感羞涩。
今日见她在此处,不免再想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话:她是姓赵,还是朝?
若说在听到此话时,她毫无感触绝对是假的,但是她却未太放在心上。
可随朝中局势越发的紧张,而她这夹缝生存的人,处境可就越发尴尬了。
但是唯一相同之处便是,她里外不是人。
朝武帝从始至终未信任她半分。而赵太后虽是她的亲姑母,但是在她嫁于朝武帝之后,便一直在利用她!
别以为她真是愚蠢莽撞,不知事理为何物。
在赵太后为朝司和求娶她的嫡妹——赵婕儿时,她便彻底认清现实,她赵娇儿只是赵氏家族的一枚废棋。
随后便发生金銮御殿一事,她至今仍记得赵太后为以验真假,竟然让常嬷嬷派人硬是逼迫她验证是否是处女之身。
赵氏一派竟敢毫不顾忌她,让她在众朝臣面前颜面尽失,可休怪她翻脸无情了!
赵娇儿一想到此处,面上霎时便浮现狠厉之相。随即似俯首称臣一般,但却更似以平等的姿态在与谢卿姒谈判。
她一如既往的娇横,高傲言道:“我寻你确实有事。”
谢卿姒听她居然不自称本宫,而是“我”。倒是轻微起身坐于秋千之上,不再休憩。
随之便示意她继续道出来意。
赵贵妃见她态度稍微转变,不由心里放宽心。谢卿姒能认真听她的请求,此事应是已成功一半。
随后赵娇儿便缓缓道出一件,让谢卿姒始料未及的往事:“你可记得,在朝司和的择妃宫宴之上。你落入他人的陷阱,如今可有知晓是何人所为?”
女子方才惯是一副慵懒模样。一听赵娇儿提及此前令她陷入二重阵一事,周身的气势便充斥冷意。
她哂笑言:“贵妃既然是有事求我,何必再卖弄关子。”
然而赵贵妃却不再恼其话里带刺,见她此反应,更是得意的笑。
她谢卿姒居然也有翻跟头的时候,可真是让人颇感快意。
可也知晓,正如她所说。她是有事求于她,可不能惹得她不快,随即便徐徐道来她的所见所闻。
昔日于朝司和择妃的宫宴之上,就在她以为朝武帝是想给朝司和一个下马威,才迟迟不肯出席。
谁知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之中,他竟然携谢卿姒一起赴宴。
最令她心惊不已的便是,女子着以代表朝武帝国皇后的正红金凤宫装。
倘若告知她,谢卿姒一身的凤饰真如朝武帝所言,是宫人误拿她可不信!
随后在宫街观赏之时,她便一直紧跟在他二人身后。呵,只见朝武帝表现出的一举一动,怎会是对谢卿姒无意。
他常言:帝业未成,对儿女私情不感兴趣。如今他竟然也有今天,这脸打得可真是够响,她都不免为他感到疼。
赵娇儿虽对朝武帝死心,但仍是不可避免的想去了解谢卿姒此人。
她到底是有何动人之处,引得朝武帝亦是这般郑重待之,爱之。
因此,在距离他二人不远不近的地方,便一直尾随于身后。
谁知,赵娇儿突然产生的一念头。便令她亲眼目睹,君曼颜与朝司和二人狼狈为奸,对谢卿姒设下陷阱。
可是她亦是存有私心,若是谢卿姒真当死于此处。这便是她的命,可与她无关。
最终,赵贵妃在空竺赶到之前,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赵娇儿话落后,便打量谢卿姒面上的神色。
她只见女子眼帘低垂,随即气势一转幽暗。她指尖一闪,地上的万簇花瓣,便悄然升空尽数撕裂成数不尽的花瓣丝。
与此同时,便听到谢卿姒凉薄言道:“不除掉黑心肝的牲畜,帝国可是难以太平。”
“我所言,可对否,贵妃娘娘?”
谢卿姒歪头直视赵娇儿,施以灵力威压,一字一句的问询她。赵贵妃被逼得,额头径直冒出冷汗,颤颤巍巍的彻底低头臣服回答:“仙子所言句句在理。”
女子听她答得诚恳,倒是不再为难。她虽自幼被身侧之人守护长大,但却并非是全然不染世俗。
相反,空竺等人对她避讳之事,她心里皆是有数。就如妖邪之力一事,她亦是知晓其中的厉害之处,因此事到如今她仍是不敢告知他。
所以赵贵妃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嫡嗣,但在她眼前耍弄的把戏。她自是尚且能瞧出一二,她眼盲可心却不瞎。
但然而,现如今赵娇儿毕竟告知她此事。
此前她与空竺虽猜测出,是朝司和与图乌所为。可是却从未知晓其中下狠手的,确是君曼颜,倒也算欠她一个人情。
谢卿姒思绪到此便结束,随即收起威压,缓和口吻言道:“多谢你告知我实情。”
继而她起身走到赵娇儿的面前,向她柔和一笑:“贵妃娘娘有何事需我相助,尽可告知便是,我定是会竭力配合。”
赵娇儿倒是难得识趣,不因谢卿姒软下话便以此恩情再端着。趁热打铁赶忙道出来意:“我知晓陛下身侧有你几人,他定是能坐稳帝位。”
停顿片刻后,继而再道:“在此事告落后,我要出宫。”
谢卿姒坐于秋千上摇晃,此时赵娇儿已带宫中奴仆步伐轻快的离开。
思及她的话,不免嗤笑出声。昔时逼得朝武帝不得不迎娶她,如今却恨不得长出翅膀逃离皇宫。
“陛下,您听我所允诺之事,若是颇感不妥,我自是可以毁约。再寻其他之事,回她一情便可。”
随女子的话音声响起,在秋千墙后的朝武帝步伐沉稳,带一陌生男人现身。
朝司求今日议政到半,便听安公公传话,她有事前来与他商议。
他原本想让重臣先退下,去寻她。但心中一思量,既然她是以原形来到御书房,应是立储君一事。
便再投入政务之中,随后便一路快速赶往玉清宫。谁知,半道竟见她与赵贵妃似起争执,心中担忧便隐于暗处。
朝武帝听她半真半假的,不由面目柔和,在她脚边蹲下,轻言道:“卿姒所想皆可为。”
此话一出,让跟随而来的男子亦是不免心惊。自从他被朝武帝招安划为靡下后,便一直辅助他左右。其人城府深重,对敌方从未手下留情。
其实对于赵贵妃的结局,大臣们早已让朝武帝定夺,无非是与赵氏一派一同诛杀。
如今却因女子的一席话,轻易便收回旨意。纵使他身为帝王,亦是心有弱点。
朝武帝如此轻松就答应,倒是让谢卿姒愣神许久。她心里亦是不由一紧,反到唇瓣嗫嚅不止。
而朝司求扫一眼今日佳人之绝色更胜昔时,手禁不住去抚其落至腰间的柳饰。但见她反应,不由眼中一暗,转口言道:“朕为储君殿下效劳,有何不可。”
这朝武帝倒是会出言调笑,逗得谢卿姒吟吟一笑,但是终归花落人散。
第42章 帝王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