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佛子眼前苟且偷生——花下有杨
时间:2022-03-11 07:00:08

  帝王的手背青筋凸起,昔时令人不可直视的双眼已现血丝红润。
  他一直凝视女子面上的神情,希冀可以从中看到,他所希望的。但朝武帝的幻想最终被打破,他只瞧见谢卿姒竟然面露悲悯,似在可怜他。
  见到此,他再已坚持不住,大声控诉:“朕贵为普天的帝王,无需你的怜悯之心!”
  在谢卿姒被他此刻的举止言谈震慑住时,她唇瓣翕动,但硬是无法向他言违心之话。
  女子怔忡住,心中思索片刻后,方欲想伸手抚其颤抖不已的双手。以作解释,亦或是劝慰。
  可朝司求却在刹那间,看穿她的意图,霎时怒意冲天。
  不甘的情绪,离别的苦痛,爱而不得的悲楚,皆在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搅得他,似误食毒药而饱受撕心裂肺之痛。
  他不再压抑自己,狠狠甩开强制谢卿姒不得动弹的手。他眼里五味杂陈,深深看一眼无动于衷的佳人。
  见此朝武帝更是冷笑不止,心里徒然生起一股悲哀。于此同时,他瞬间拔出佩剑,径直指向佳人白皙得毫无瑕疵的脖颈。
  女子亭亭玉立的站于他的面前,她神色越发的复杂,眼帘颤动。她由内而外散发出忧伤的心绪,更使得她楚楚动人,扣人心弦。
  但今时的帝主却早已失去往日的理智。倘若她是今都的世家贵女,亦或是已是她人妇,他定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强夺之。
  他欲以高阁为囚,牢牢囚住他所爱之人。若她不愿,他便摧毁之,独独允许她的世界中仅有他一人。
  而今的朝武帝便是这般的极端的想法。但他看清女子心底的凉薄,怎会施舍一丝爱意,给予他这卑微之人。
  继而于空中楼阁内,便听到帝王颓靡的自嘲一笑。
 
 
第61章 诛心灯 · ✐
  谢卿姒方大病初愈, 不宜大喜大悲,但今儿离别的愁绪却一直萦绕于心头。
  此时朝司求亦是突然情绪失控,不免让她颇感无力。
  片刻以后,听到他嗤笑一声, 反而冷静下来。因为她知晓, 纵使眼前的帝主拔剑相向, 他定然不会真伤害她。
  谢卿姒从始至终, 虽然于朝司求未生起男女之情,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
  自她抵达今都后,他皆是以真心待之, 寻人间的华裳服饰讨她欢喜。甚至每当她濒临险境之时, 朝司求肯舍弃生命,只为护住她。
  皆因如此,她便更无法与他有再多的交际, 免得徒生是非。亦或是令他心生期盼,便更是罪大恶极。
  思及此处, 她缓步上前。在锋利的剑刃即将划破她的脖颈时, 方才停下脚步。
  她语调平稳, 轻言出声:“朝司求,我此生定记得,在我危险之际,你屡次舍生救我的恩情。倘若他日朝武帝国再生事端,亦或是你有难, 我定会竭力助你。”
  话落,只见女子玉指留于佩剑之上, 继而冷漠言明:“一切缘由皆是因我而起,如若你不肯, 我亦是无可奈何。你尽可,以一命抵一命。”
  “只是无论如何,我心中从未于你有情。”
  而跪于地上的李公公,听到此话一出,冒着大不韪的风险,便偷窥二人。只见,再未瞧到昔日帝王的尊严。
  朝武帝甚至愤恨的怒视佳人,怎的这般心狠。
  此时高阁外吹入一阵风,扬起她的石榴裙。正红色的衣裳轻飘,本该是喜庆之意,却因女子冰冷的言语而颇显讽刺。
  他不由讥笑:“谢卿姒,你此话可着实是诛心!朕可无视自身的生命,但却从未舍得伤你一分一毫!”
  其实无需细致一瞧,便知。纵使朝武帝挥剑相向,但待谢卿姒靠近时。他却本能的会退一步,生怕真伤到她。
  此时此刻如若可以,他兴许可掏出自己的心,以辩其真心。但朝武帝知晓即使是如此这般行事,他心里的人,亦是毫无波动。
  冷风袭来,蜡烛灯笼轻摇晃。只见帝王处于阴影处,被幽暗所覆盖。整个人似被抽走神智,其眼眸瞬间失去光色。
  帝王宛若一石头,不知疼痛,不知七情六欲。
  半响后,谢卿姒终究按捺不住。兴许是愧疚使然,她再靠近他,轻唤一声:“陛下?”
  “站住,朕不允你再上前一步!”
  他呵斥一声后,便握紧手中的佩剑,一剑斩断奢侈无比的上等茶几。
  随即转身走向高阁内,誓要摧毁掉一切。毕竟,既然是他日夜监工为心上人布置的。她本人却未在乎一分,何不直接砸掉。
  宫中奴仆见朝武帝恍若失心疯一般,朝阁内的物甚尽数毁去。生怕殃及池鱼,纷纷你推我搡的让李公公去劝解。
  但他怎敢,自己可不够格。只能瑟缩的挨着安公公,小心翼翼询问:“干爹,这怎的如何是好?”
  可安公公亦是头一回见陛下如此。但历经勾心斗角,于宫中略人无数的他亦是知晓,压抑已久的朝武帝终究有此爆发的一日。
  而可以安抚他的人,唯有谢卿姒。
  因此待安公公方想抬头起身去请谢卿姒,劝一劝。但只见女子突然捂住胸口,犹如风雨飘摇一般将倒地,他立即尖叫:“陛下,仙子出事了!”
  此声一出,霎时唤醒暴怒的朝司求。随之便瞧见他眼神恢复些许清明,口中呢喃:“她出事了?”
  继而瞳孔一缩,锐利的双眼再现。赶忙转头,脚步轻浮的大步走向女子,但兴许是被面色惨白的人吓到。
  朝司求一时不察地上摔落的物甚,人便要摔倒在地上。幸亏李公公机警,眼疾手快的抚其去瞧谢卿姒。
  帝王快速的抱起女子到高阁内的软榻修养,在石榴红襦裙的衬托,她的脸更显得毫无血色。他自责得口中吐露之言,皆是歉疚。
  然而谢卿姒却未回应,她如今眼帘紧闭,呼吸渐弱。待到片刻之后,方才抓紧榻上的毛毯,掩面轻咳。
  后悔莫及的人听到后,见势立即轻抚其靠于枕上。随即吩咐宫人斟倒温水,再喂女子饮下。以让她体内的不适,可稍微得到缓解些许。
  待一切尘埃落定,朝武帝低头,不肯直视谢卿姒,似犯错正准备接受惩罚一般。
  二人一时无言,而谢卿姒却是在心里思量他的情绪应是缓和后,便直言:“您立储一事,可延后再议?”
  “可以的。”
  “如今可仍旧心绪不宁?”
  “尚可。”
  正收拾残局的李公公,便瞥见在女子一问,男子一答的对话间,熟稔得恍若此前便已有发生。
  而正当朝司求沉陷于自责中时,随之便听到女子得意一笑。且根本不似方才虚弱的,轻松起身走至他面前。面上皆是娇矜笑意:“如何,我装病可像?”
  帝主听她所言一脸茫然,得知是自己被他诓骗,随之而来的便是羞恼。但不待他作声,谢卿姒便已揽起红裳,摇曳生姿的离去。
  倘若是往日的朝司求,此时他定然会察觉到。女子于掌心轻微施法,祛除轻咳出的血迹。
  但却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时,朝司求终究道出昔时至今,压在心底一渴盼之事。只听他似鼓足勇气,磕磕巴巴的言:“我可否求你一事,你以手记下我的面容一次?”
  夜色已晚,素雪已停,而楼金阁内亦是恢复如初。守候在一旁的安公公眼见时辰已到,底下人在方才也已前来禀告,事先吩咐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
  于是他便轻甩拂尘,整理衣服,赶忙走向朝武帝言:“陛下,一切准备就绪,您尽可带仙子前去观赏。”
  朝司求听此颔首,继而看向正轻敲茶几的谢卿姒,温和言:“明日你便离开此地,我有一物赠予你。”
  女子亦是不再拒绝,随即与他走向高阁的观景台。晚风吹起,冷意袭来,让今儿昏头昏脑的人瞬间清醒。
  “这盏天灯便由你点亮吧。”
  谢卿姒未想到今晚的重头戏是点燃祈愿灯,倒是兴趣盎然,欣然接受。接走朝武帝递来的火苗,便欲点起里头的灯芯。
  但由于此时昏暗不明,而祈愿灯是宣纸所制成的缘故。女子忧虑被戳破,不敢轻易尝试,便略显犹豫不决。
  一旁的李公公见状,机灵的拿走朝武帝手里的天灯让其去助谢卿姒一同点燃。
  但经此一事后,朝司求反而踌躇不前,但一想到明日人便离去,有何不可的。
  于是他立即走至女子的身旁,略带些紧张,以及不容得拒绝的握住她的手。可其声音却忐忑不安的询问:“我可否与你一同点灯?”
  “呵,点吧。”
  佳人轻笑,不由暗道:自身的手已然强势的牵上,何必再问,真是欠收拾。
  而得到佳人首肯后,朝武帝的神色更是越发的温柔,动作体贴入微,着实是轻柔得不像话。
  随在高阁内的二人放起祈愿灯后。
  谢卿姒不知今都的万户人家,上至世家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皆纷纷响应燃起手中的天灯。她更不知,每一盏灯的上面皆提笔著有祈福词。而执笔之人,却皆是朝司求所为。
  此时此景真当是震撼到今都人。
  自此以后,众人皆知。我朝武帝国的帝王不仅雄才武略,而且亦是与普通百姓一般,是一痴情人。
  而围观的人,更是心动感触颇深。
  只见李公公宛若多愁善感的宫女,两袖换着擦拭泪水。搞得安公公哭笑不得,不由问道:“你哭甚?”
  “陛下的一片痴情,仙子未能见到,亦是未知晓其中的辛劳。怎的世间的情爱这般酸楚啊。”
  随之似言到兴起之处,再喋喋不休道:“陛下每日只安寝个把时辰,只为能……。”
  但他之后所言却尽数被朝武帝的轻咳声打断。
  朝司求站于女子身后,深情的望向女子随风而行的青丝,落与他的衣袍处。他在心里暗自渴盼,时间再慢些行走,以让她能多作停留。
  可谢卿姒与朝武帝不知,在他二人走到高阁台处时,空竺便与李云机一行人抵达此地。
  他二人的一举一动仿佛帝后间的恩爱事,皆落入佛子的眼里。
  而一直守在下方的君行鹤,知晓此事定是难全。他方想劝其冷静下来,便捕捉到僧子一闪而过的弑杀之意,顿时被惊住。
  可君行鹤却无法探测到,空竺的内心深处早已心魔突起,再难以控制。
 
 
第62章 折玉竹 · ✐
  你瞧, 李公公正领着若干秀美的俏宫女,缓步踏上古色古香的高阁内。
  他一行人手中皆捧着宫中内外的特色菜。而待他步入里间时,乐师早已轻捻挑动琴弦,为今儿践行宴席的在座之人奏曲鸣笛。
  见到本该氛围浓厚的家宴, 此时却在无形中透露出几分诡异。
  李公公暗道:不妙, 便吩咐宫仆们整整齐齐的站于一侧。
  随即弯身弓腰去寻安公公, 让他拿定主意。瞧他正在为陛下、佛子等人斟茶伺候, 赶忙一顿挤眉弄眼的示意安公公前来。
  而安公公待完成手头的活计后,便让宫女暂且顶替他的位置,悄无声息的退下。
  一到李公公的面前, 白面褶皱皮立即显露不悦之色, 恼其行为莽撞。
  于是向他咬耳低语:“窝囊的小子,派你前去领膳食,如今缩在此处作何。怎的何时才能令我省心。”
  小李公公急忙赔笑, 花言巧语:“干爹,我可着实是冤屈。如若不是方才, 陛下与佛子生有嫌隙, 他二人争斗, 我怎会畏缩不前。”
  “膳食早已准备妥当,但不知此时开宴是否合适,便欲请您定夺。”
  安公公听后,倒一改此前的糟心,反而夸他机敏谨慎。
  毕竟, 方才之事,亦是令他心惊不已。此时仍能从朝武帝的俊面, 及佛子长年捻珠的手上。清晰可见他二人持剑,划破对方的血迹。
  引起此事的起因, 无非便是方才朝司求与谢卿姒举止间甚为亲密,惹得空竺不喜。
  今儿朝武帝虽被谢卿姒劝慰住,但却是为安抚女子所为。以免她气急攻心,伤到身子。
  因而在高阁台上放祈愿灯时,他便瞥见低下的空竺正一眼杀意朝他看来。
  正巧赶上,今日亦是心生愤懑的他。
  随即朝司求便以朝臣前来禀告,有紧急的政务必须得尽快处理为由,先行离开一会儿。
  继而吩咐安公公领谢卿姒到暖阁内,甚至暗自告知。不得让女子随意出阁,以避免她得知下方之事。
  于是今夜的宫中人,除却欣赏到万盏天灯以外。便是见到帝主与佛子,刀光剑影间的征战杀伐。
  宫人只见风吹玄衣起,雪落青丝寒。帝王持剑自高阁上而下,拖至而行的剑刃于珍稀的木台阶上,发出令人胆怯的声响。
  而于平地上的佛子,他敛下佛珠玉,白衣轻走动,折一青木竹。
  待到朝司求亦是下到地面时,二人已然剑拔弩张之势。但尤为明显可见的便是,空竺再无方才的一丝情绪外露,视若无其事一般。
  但倘若他此时手中未持有一青竹为剑,便真如其所表现的一般。
  不知为何,位于一旁的君行鹤却在此时此刻再未发表任何意见。或许在他的心中,亦是赞成此一战。
  毕竟于男儿而言,佳人未争取得,便已然是件憋屈之事。如若就此轻易的让膈应他的人离开,朝武帝日后可真得郁郁不得志。
  而除却君行鹤之外,尚且可劝解一二的便是长者李云机。但他亦是觉得,无论是朝司求亦或是空竺,于平日皆是不显山露水之人。
  今儿他二人倒是稀罕的失去分寸,趁此机会,任意比划几下亦是尚可理解。
  因此,于红墙高瓦的场地上。
  便出现一朝臣一老者旁观,一帝王一佛子争斗不休。当然,倘若此时未如此这般关注战局,便更是极佳。
  只因一时不察,竟然让一肥熊。趁着众人未留意,便快速的偷溜至高阁之上。
  然而,各持武器的人,真当是无心去理睬猫生。此刻雪渐落,室外是越发的寒冷,但他二人皆未在意。
  朝司求提起手中长年征战沙场的剑,直指前方的空竺,嗜血之气徒然涌现。丝毫不似方才挥剑指向谢卿姒的一般,掺杂复杂的心绪。
  此时他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仪,尽显无疑,沉声言:“空竺,临别前便让朕与你一较高下如何?”
  僧子未语,低头瞧一眼节节分明的碧竹。随之其似若细薄凸骨的手,轻抚断竹,于刹那间抬眼看向朝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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