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屋内未再传出动静后,他方才缓声开口:“师弟,你虽行酒肉却未曾令其滞留于心中,因而如今修行尚可。而我以苦修入道,亦得日日谨遵其理,不敢妄自越矩。”
“但你可知空竺以何入道?得遵守何理,方可抵达岸边?”虚空留下暗含玄机的话,便回房念经诵佛,空余虚悟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
而此刻,老宗主不由回忆起年前。谢卿姒一身酒意的抵达宗寺与空竺会合之时,亦是问他相似的话。
同时与昔时别无不同的是,他依然未敢肯定空竺所修的道,归属于何处。因而,虚悟只得摇头叹息,踏步回房休息。
但却在此瞬间,他脑海中灵光乍现,突然转身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心里无声言:“莫非真如我此前所想……!”
虚悟虽早已有所准备,但亦是被自个的揣测惊吓到。继而,他步伐罕见的缺乏稳当,面带些骇然的离开。
与此同时闪电划破苍穹,发出巨大雷鸣声。但即使今夜狂风暴雨,却未丝毫影响到屋内的二人。
自谢卿姒生于世间,空竺便陪伴在她的身边。他目睹她在无数日夜中被病痛折磨,可却头一回见到她如此魔怔。
佛子冷眼瞧着眼前拒之于千里之外的人,她似在客栈外被雨水击打的花蕊,处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本是静心修佛之人,此刻却因为一身血水的女子,而心里徒生暴戾。
然而谢卿姒可不知,空竺已在极力的压制。她似忘却额头上令人恐怖的血口,强撑着歪的脚,一瘸一拐,身体摇晃的走向他。
女子揪着僧子的衣袍,忽视他散发出冷得冰封三尺的气势。
她仍旧不甘示弱,倔强的嗤笑:“表哥,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言,定陪我一同去寻药。怎的,如今却出尔反尔。你是否认为我已经药石无医,便欲甩掉身为包袱的我?”
在谢卿姒扯着空竺的衣袍,一字一句的讽刺时,他的神色越发如墨色一般黝黑。
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之下,佛子眉间的红纹终归无法再遮掩,
红纹毕露,艳如殷红的血液。
空竺今时今日却胆大包天的,分毫未担忧被人知晓。他拽开谢卿姒的双手,紧紧握住,白面上的薄唇勾翘轻言:“谢卿姒,你的确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他此话一出,瞬间令谢卿姒瞳孔睁大,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人。
她方才胆敢如此斥空竺,便是因常年在凡事上,他皆纵容,呵护着。她内心深处相信,他仍旧如此。于是便由娇作的脾性发作,以此泄愤心中的不快。
但出乎意料的,谢卿姒第一次被空竺此般冷言冷语。顿时似火上浇油,令她愤怒至极。她使劲的甩开被牵掣的手,惯性使然令她再次往后一倒。
空竺并为后悔方才的厉声斥言,但见她如此颓败的模样,便欲再缓声解释。
可谢卿姒却固执的宁可摔倒,亦不愿他伸出的援手。
令他更恼怒的事在下一刻接触而来,只见瘫倒在地上的女子,全然已陷入自个的思绪。
她未再顾及往日的恩情,指着空竺疯言冷语:“空竺,你可终于肯揭开心中真实的想法,未再与我虚情假意,惺惺作态!我若不是谢家的人,不是当年拼命挡在你的面前,失去双眼,你早便置之不理吧。”
“在你的心里,我从始至终便是一累赘,一包袱。是你修行大道上,阻碍你成为佛的罪魁祸首!”
“屹立于芸芸众生之上的佛子,如今你可终于承认。渴盼我早日身消道殒,你可回到宗寺修行。以往的时日,劳你伪装的如此辛苦。”
谢卿姒昔日的嘴皮子功夫,丝毫不及今日。她可真是句句戳在空竺的心头,令不知情的人,或许真以为此事真如她所言。
由此可见,空竺此刻该在如何的忍耐。昔时日日为她奔波劳累,事事牵挂于她,未曾料到却换得今日恶言相向。
而最令他心生阴戾的便是,他辨别得出谢卿姒今日的言语句句出自真心,她竟一直认为他是如此的一个人。
一时间气氛僵硬至极点。
谢卿姒脱口而出此话后,亦是心生后怕,可却不肯低头认错。此刻空余屋外的风雨雷鸣声,而屋内却如死寂一般。
但却在下一刻,响起僧子的冷笑声。
谢卿姒一听身体不由颤栗,在察觉空竺步步逼近之时,不由揪紧襦裳。可佛子怎肯,今儿她可是句句扎他的心。
在地上的人有所动作之时,空竺便大步走向她,立即禁锢住欲起身逃离的人。
他俯首于谢卿姒的耳根旁,言语间透露出邪肆:“既然在卿姒的心里,我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倘若我不行恶劣之事,便枉费你此番真言。”
“空竺,你作甚!你若仗着我如今体弱多病便欺我,事后待我痊愈,我定双倍奉还于你。”
谢卿姒歪头避开空竺的靠近,声音颤抖的反问。僧子沉声不答,见她面上闪现惊恐,眼里晦暗不明。
他瞧着她瑟缩瘦弱的身躯,挪着步子往后退,突然轻笑出声:“听你如今仍声中带厉色,既使我再如何折腾你,你亦是受得住。”
今儿她的身体已是越发的衰败,如今再血流不止,使得她更头疼欲裂。但此时空竺性情大变,诡异得紧,谢卿姒欺软怕硬的德性不由原形毕露,立马欲示弱。
然而,谢卿姒的话未出口时,空竺却已无心思再与她掰扯。趁她服软之际,他不由分说的抱起坐在地上的人,向木窗走去。
此时此刻,女子察觉到窗外的雨水飘在脸上,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惧怕,面色越发的苍白。
她搂紧空竺的脖颈,往他怀里钻:“表哥,我是一时糊涂,才口不择言。你莫记挂在心上,便谅解我一次,日后我绝不再犯。”
“你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在她话落后,空中便再次响起剧烈地雷声,似在耻笑谢卿姒的话不值得一信。
而深知她脾性的空竺,亦是嗤笑,根本不再理会窝在他胸口道歉的人。
于是在谢卿姒被雷鸣声震住之时,空竺便丝毫未做遮掩的抱她从窗口而出。
狂风大作,大雨滂沱,客星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皆回家避雨。
雨水击落在人的面上,似被冰雹砸到一般的疼。但是却未影响到,正踏空疾速奔向城外的空竺。
第95章 玉入珠 · ✐
月夜时分, 狂风骤雨笼罩在客星城,行人纷纷回家避雨。
而却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一眉眼之浮现赤色红纹的白袍僧,竟疾驰在泥泞的道路上。但更令人惊奇的便是, 他怀抱着一位额头血流不止, 孱弱的女子。
谢卿姒如今可谓是后悔不已, 不该失去分寸, 逞一时口舌之快惹得空竺此般动怒。
她忍着如刀刃的大雨,击打在受伤的脚踝。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软下姿态, 皱眉怯怯然道:“哥哥, 暂且不说黑灯瞎火的,此时暴雨倾盆而下。你若因此而受寒,于我而言, 心里更加愧疚难当。”
话完未听到僧子回应,继而再拽着他的衣袍, 赶忙再唤:“哥哥?”
然而空竺今日被谢卿姒一二再, 再而三的挑衅, 早已未再上她的套。此时雨水敲打在他玉白的面,令其越发凸显入魔的邪肆。
但佛子却未再如以往遮遮掩掩,反而狂妄至极的暴露于人前。他低头瞧着心生恐慌的谢卿姒,未生出半丝的心软,反而突然于诡异的原始森林中, 嘲笑一声。
不知他是笑怀中的瑟缩颤栗的人,亦是笑自个竟每每被她欺骗至今。
思及至此, 僧子越发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怒意,冷声冷语:“你此般作态, 我到分辨不出是惺惺作态,于我面前作伪否?”
“毕竟你从始至终皆在瞒着我,体内藏有妖邪之力。甚至觉得从始至终我为你寻药,从未是出自真心而行。如此自私冷情的你,我该如何再信任你的话?”
佛子话落,见谢卿姒唇瓣微张,但最终眼帘低垂,未再狡辩一二。
他的心徒然一沉,恍若被巨物堵住令他无法喘息。空竺不由冷笑一声,未再看令他憋屈至此的人。随之,脚步越发疾速的赶往原始森林深处。
眼盲的谢卿姒,自是未见到空竺入魔的迹象,只是以为因自个的话而才性情大变。在她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向僧子低声认错之时。
他二人便走到一密闭的洞穴,在里头竟再未听到外界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而空竺甚至再施展法术彻底封住洞口,阻隔住一切进出的可能性。
女子此刻方才意识到处境的危险,立马挣扎着欲从空竺怀里出来,大声求饶:“表哥,我真的已经知晓自个的过错。我千不该万不该欺骗你,不知好歹的厉声驳斥,你的良苦用心。”
“表哥,你便再原谅我一次吧。”谢卿姒泪眼婆娑的苦苦哀求,生恐空竺今儿翻脸不认人。但在幽静的洞窟里,却未等到他的只言片语。
今日谢卿姒旧疾发作恢复原形,之后便被向单抓走,再历经险些丧命于月娅的手中。她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屡次三番的向空竺低头,她已是深感委屈至极,但是他却未如以往谅解她。
女子终究无法再披着柔和的面孔,娇纵的撕扯着空竺的衣袍,大言不惭道:“和尚,即便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较为不妥,亦如何?我从未想着害你。你如今不依不饶的行为,便着实令人感到颇为不耻!”
“呵,既然如此,我便如你所言。”
空竺的面庞,不经意被谢卿姒划破一道血口。血珠滴落在女子眉眼之时,犹如佛子的红纹,更何况二人生着相似的桃花眼。
此刻,恍惚之时,竟一时难以分辨二人,恍若融为一体。
僧子见她微瞪双眼,怔愣住,似不可置信他方才的话。但是空竺可未欲再搭理谢卿姒,在她未及时反应之际,便把她朝地面一扔。
此番突如其来的操作,着实令谢卿姒吓一跳。身体在疾速的坠空,无助的感觉令她发出巨大的怒吼:“秃驴,待我出去,我非撕掉你这伪善的面!”
顿时洞穴内传出女子的声响,以及扑通的落水声。
谢卿姒以为今日定得受到苦头,方才可以逃脱不知名的地方。在她落水之时,立马奋力的挣扎着,生怕淹没在里头,不见天日。
然而未待她继续折腾下去,亦是觉察到此事存有猫腻,动静渐渐小声。
在此时于水边的空竺缓缓开口:“呵,秃驴?改日,我得到丹宗寻一剂良药,治一治你口出恶言的毛病。”
在水中泡着的人,立马欲反驳。可待她在水里游走一会儿,水线堪堪方到她的胸线,心里的猜测越发被证实到。她的话便一时无法脱口而出,面上亦是浮现羞愧。
而和尚见到时候已到,便转身走至离她位置恰当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边走边向身后的人解释:“我今儿到原始森林,寻你与苍暮破解子母阵之时。在机缘巧合之下,便发现此地藏着一灵泉药浴。于此时,额头带伤,脚踝崴到一身伤的你,极好不过。”
“再且两日以来,你旧疾频频发作。如今虽说体内的镜蓝花在压制着妖邪之力,但终归身体亏空得厉害。趁着此地的药泉,一时片刻亦是得以疗养。”
佛子一连串的道出,他冒着夜深骤雨携她到此地的来意。随即他便席地而坐,未再顾得其他。毕竟体内的心魔,正在吞噬着他残存的理智。
然而,却在他方闭眼之际,听到远处自个家的娇人,扭捏着道一声:对不起,谢谢。
和尚薄唇勾翘轻笑,继而手中施法,陷入深深的自我疗伤之中。
谢卿姒见势黛眉轻挑起,自是知晓见好就收。若是再招惹得空竺动怒,届时便不知该如何收场。继而女子罕见的安分守己,游到一旁泡着。
此时洞穴内不复方才的黝黑,而是斑斑点点的灵圈现于四方,似洒落在他二人的身上。
谢卿姒本在星宿客栈沐浴之后,便欲躺下休憩,未料到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此刻的她,亦是疲惫不堪,心神不稳。
温泉水浸湿女子的身躯,素衣裙裳令其玲珑有致之地越发凸显。但僧子修行,而她昏昏欲睡,如此美景可无一人留心观察。
热气腾腾,雾气染得冶艳至极的女子,徒生一股朦胧美。她双眼紧锁,本是苍白的素白面,此时已渐渐红润,而血流不止的额头亦是恢复细腻如初。
正当她欲在此地休息之时,不知为何今夜空竺告知她。他明儿与虚悟一同返回宗寺,而她得随虚空独自前往兽域一事再次搅得她心烦意乱。
谢卿姒到并非仍旧是觉得,空竺会抛弃她不顾。毕竟,今日她如此言语刺伤他,他竟可以忍着怒气,一如既往的待她。
她心里明知此决定于他二人皆有利,可真临到头,反而心里一股无名火的不悦便油然而生。
此种陌生的情绪闹得谢卿姒不得安生,只得折腾的以素手划着水面,引得泛起阵阵涟漪。但是未听到空竺的回应,便无趣的收回手。
与此同时,大概是在灵力的催动之下,洞内的果植繁花亦是得以快速生长,芬芳馥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谢卿姒终归按捺不住性子,缓慢的偷溜游至洞穴深处。
两侧的树枝长着硕果累累,压得低至灵泉水面上。令女子毫不费力的摘下数个果实,津津有味的放入口中。
在她心中,既然空竺已带她行至此处,定细致观察洞内的环境一番,想必此果亦是无害的。
但她怎想到,此前空竺抵达此处,因担心在子母阵的她与苍暮出事,便仅仅粗略的察看一会儿。
在不知数个果实下肚后,谢卿姒终于填饱饥渴之意,方想原路返回,体内便徒然生起一股躁动。她暗道不妙,立即欲想施展法力施压。但奈何她食入良多,此果的药力亦是霸道,最终被控制住。
只见谢卿姒眼尾丹红得诱人,泉中的她燥热得胡乱撕扯着素衣,但只是无用功。衣裳半褪,两玉雪圆团,竟只跳出一个,可叹可惜。
女子虽长年身患恶疾,体内虚空。但是卿夫人、空竺等人,皆以灵丹妙药好生滋养着。因而如今仅仅略微一瞧,便已可窥见其形似一圆桃,偌大至僧子一手不可握。
你若问,我怎知?你如今往洞穴口处一瞧,你亦是知晓。只见在烈性的药力控制下,谢卿姒已经丧失理智。
她竟不顾正在调息的空竺,强行打断在压制体内邪魔的他,令他生生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谢卿姒把佛子拽入水中后,一个劲儿的凑到他的耳根旁,娇柔唤:“哥哥,哥哥。”不依不饶的架势,惹得空竺突然睁开双眼,立即开口将训斥她一顿,谁知竟见到恍人心神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