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溺水的人骤然呼吸到空气、阳光破开乌云,穆晚的笑容将沉入冰冷深渊的他打捞起来。
这一瞬间凌寒想到,可能从他确定心意起,穆晚就已经解封了他漫长时光里的封印,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在他心上打上烙印,不管穆晚是否记得他。
手上没抓稳,海鱼从凌寒的手里挣脱,掉在乱石间蹦跶。
人鱼薄唇紧抿,铁青着脸弯腰去捡,等起身的时候,穆晚手中的打磨得锋利的石匕已经抵上他的颈动脉。
“对你们人鱼而言,我们人类是不是食物?”
由于靠得足够近,穆晚的气息就像昨夜一样震撼着人鱼。凌寒抬起手臂,覆上穆晚攥着石匕的右手。
假如将穆晚吞入腹中可以永远将她留在身边,他会这样做。然而事实并不会如他所愿。
“人鱼的确以人为食,但我不会伤害你。”凌寒的眼神真挚而诚实,像黑夜里的启明星。他会护着她,用他的不死之躯,不灭之灵。
“因为我曾经说过要带你逃生?”
大概吧,一切始于那句“我们一起逃出去”。那时候穆晚握紧他攥着枪的手,这时他握着她紧扣石匕的手,画面重叠,有些事情在他们之间反复纠缠。
“是。”
穆晚仰头,目光剔透地审视他,眼神里多了一层别的意味。
凌寒呼吸屏住,手心下意识收紧。穆晚的眼神太近、也太专注,让他忍不住心脏跳动得厉害。
下一秒,穆晚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腕接过海鱼,后退两步。
海鱼因为蹦跶得太久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嘴巴一开一阖。
穆晚举起海鱼晃了晃,鱼身在阳光下像一把银色的小刀,“暂且相信你,礼物收下了。”
“为什么?”凌寒脱口而出。为什么相信他这个猎食者的话?
“因为按照你的速度和力量”,穆晚的视线落在他支撑起整个上半身的尾鳍上,“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想吃掉我,轻而易举。”
所以没必要跟她费心对吗?待她转身朝营地的方向离开,凌寒追问,“今晚还能见到你吗?”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上个副本藏在心底没有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日、往后、将来,想见到你,和你一直在一起。”
穆晚脚步没停,“不会。”
凌寒的心沉入窒息的沼泽。
穆晚举起海鱼,头也没回地转了转手腕,“除非你还有礼物。”
充盈着巨大快乐的心卷起气旋,甩掉沉重的泥淖。
“有!”
假如眼前出现一面镜子,凌寒能看到他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地弯出弧度,执着不肯落下。
回到营地,江星海已经上岸。结果自然没有找到陈鼎。
有玩家提议开个小小的追悼会,纪念两个任务失败的玩家。穆晚专心烤着海鱼,不经意开口,“任务失败的只有陈鼎,另一个溺水的不是玩家,而是人鱼。”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一时间没有人接话。
什么玩意儿?有没有听错?人鱼?童话故事吗?
常欢刚从火堆里取出一枚牡蛎,惊得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吃。
向婵娟扯扯穆晚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顾清莹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似乎要看看她打算怎么说服这些人。
江星海动了动唇,“你怎么知道?”
“对啊,你又没在现场,怎么知道另一个溺水的不是玩家?人鱼,太夸张了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小姑娘出现幻觉了吧?按你说的,陈鼎是被人鱼给抓走了?”
穆晚撕下一块鱼肉放入嘴里,“准确地说,是被人鱼吃了。想完成任务就尽量不要靠近海域。”
问话的人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小年轻少看点血腥的东西,眼见为实,不要制造恐慌。按你说的,我们想捕鱼找食材,不下海怎么办?等着饿死吗?”
穆晚抬起双眸,眼神里蕴着精光,“你们就当我说的是一种可能,至于捕鱼,尽量用渔网,且带上武器选人多的时候。”
还有人想反驳,被江星海及时打住。“无论怎样,今天的事都是个警戒,以后看到有人溺水,等人多的时候再做决定。先用餐吧。”
噎了半口气的玩家不甘心,“用什么餐啊?没看见你家组员自己先吃上了吗?这可是公共财产。”
虽然他自己一上午只摸了些不够塞牙缝的海产,不过不影响他认为所有食材都是公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