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奕想着这孩子多乖啊,来园子都不出去玩儿,每天只努力上课,然后回到书房就读书写功课,只休息的时候才去看看锦鲤算是放松。
弘辉还很有当长兄的样子,招呼几个弟弟一起去看锦鲤。
弘历和弘昼被奶娘抱着过去,弘时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却不要奶娘抱,迈着小短腿慢吞吞在后边走。
四福晋就笑道:“弘时走得挺稳的,感觉前阵子还只会扶着墙站稳,才没几天就会走了。”
李侧福晋笑着点头道:“是,之前弘时身上长了红疹子,他坐着就屁股痒,就喜欢站着了,身上没贴在地上就舒服一点。站得多了,他却不太敢往前走。”
她转过头来笑笑道:“还是爷让人送锦鲤过来,鱼缸特别大,弘时好奇想靠近看,不知不觉就松开手走过去鱼缸附近,愣是会自个走了。一开始走,弘时就停不下来,不爱人抱着,走得多就稳当了许多。”
弘时当然刚开始走,腿脚还不太稳容易摔,枝嬷嬷和奶娘就一人一边护着他,摔着的时候也能立刻托着点儿,不会把小屁股摔两半了。
差点摔了几次,弘时走路就慢一些,渐渐就更加稳当起来。
四福晋也笑道:“锦鲤确实漂亮,送来的是红白金三色,游动的时候特别好看。”
按照弘辉的话来说,锦鲤游动的时候就跟仙子一样。
鱼鳍在光线下几近透明,似是仙女的纱衣,在水中翩翩起舞。
看得出弘辉也很喜欢锦鲤,她们还跟着过去远远看了一下。
弘辉的书房在院子最后边,有好几个房间,他的卧室也在这里。
鱼缸就放在书房隔壁空置的房间,地上铺了地毯和凉席,显然是弘辉之前就吩咐人做好,等着弟弟们过来玩儿了。
耿奕想着弘辉真是个好哥哥,想得尤为周到。
弘历显然不乐意让奶娘继续抱着,手脚并用挣扎着要下来。
奶娘不得已把弘历放下,弘昼也跟着要下去,两兄弟继续并排坐在凉席上。
弘时上前凑近鱼缸盯着锦鲤,后来可能也有点累了,就坐在弘昼身边。
弘辉看着笑了笑,也学着弟弟的样子席地而坐。
四兄弟排排坐,李侧福晋就低头问女儿:“要过去看锦鲤吗?”
怀恪轻轻摇头,小手抱着她的大腿不放。
李侧福晋有些发愁,这孩子也太腼腆怕生了一点,还容易害羞,跟兄弟们都不大亲近的样子。
耿奕弯腰看向怀恪,见她怯生生往后边躲了躲,就笑道:“等会要跟我们一起玩叶子牌吗?”
怀恪小声道:“我、我不会玩这个。”
耿奕就问道:“那你平日都会玩什么?”
怀恪看了李侧福晋一眼才道:“我平日就在院子里做女红,我喜欢做这个。”
她可能想起上回四阿哥说怀恪只学女红不学算账,不太高兴的样子,就让怀恪连忙急着解释了一句。
耿奕的女红比较凑合,却也不算糟糕:“那要不我们一起来做女红?”
怀恪有点懵了,不知道为何突然要做女红,又要做什么,还是小幅度点了下脑袋。
耿奕就跟四福晋解释道:“看着孩子们都很喜欢锦鲤,只是锦鲤在鱼缸里养不久,过阵子就要换掉。又不好上手摸,我之前就琢磨着要不做个跟锦鲤差不多荷包,小阿哥们看着可能会喜欢。”
四福晋倒无所谓,反正叫她们过来玩叶子牌就是打发时间,如今一起做女红也是一样,就让廖嬷嬷去取了针线来。
怀恪看几人真的陪着自己做女红,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坐在李侧福晋身边都不敢吭声。
耿奕就跟她主动说话道:“这荷包打算做什么颜色的锦鲤?你房间那边的锦鲤是什么颜色的?”
怀恪就努力形容了一下,比划道:“锦鲤头顶上是红的,其他是白色的,有一点点黑色,跟墨汁滴落在身上一样。”
耿奕点点头,让胡嬷嬷去取了自己的炭笔来,在纸上随意勾勒出一条锦鲤来:“这样的?”
“对,黑色尾巴这边也有一点。”
怀恪看着耿奕添了几点黑色,连连点头,眼睛都放光了:“对,就是这个样子。”
李侧福晋低头一看也惊讶道:“果真是一模一样,耿妹妹画得真像。”
耿奕看怀恪爱不释手的样子,就把画送给她了:“虽然简陋了一点,不过当图样来做荷包还是可以的。”
怀恪特别高兴,小脸上全是笑容,带着画道谢后就在一旁开始选线的颜色,美滋滋的样子确实很喜欢做女红。
李侧福晋就小声跟耿奕道:“她打小安静,生病的时候不能出去,只能躺着发呆,见我在榻前做针线,就感兴趣起来。”
做女红就不必出去,怀恪看着也不喜欢出外跑动,跟弘时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就喜欢在屋里安安静静地画图样,然后做点女红打发时间。
当然之前被四阿哥说过,给怀恪请了个女先生,怀恪也有好好上课,学算数写大字,但是其余时间就是喜欢做女红,李侧福晋也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怀恪的身子骨有点弱,尤其肺不是特别好,稍微吹着风就容易咳嗽。
耿奕之前看过,怀恪就是天生肺弱,得慢慢调理起来才行,如今她已经比以前要好得多。
因为体弱的缘故,怀恪不喜欢到处跑,也是因为身体受不住,更没那样旺盛的精力。
她会喜欢安安静静做女红,其实也有身体的缘故。
怀恪也不能总无聊发呆,手头有点事做,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而且做好一个荷包,她还十分有成就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
怀恪很快挑好几个颜色的线,比划了一下感觉不错,就拿过来给李侧福晋和耿奕看看。
耿奕点头夸道:“怀恪选的线这颜色真不错,跟画很像了。就是荷包才丁点大,整条锦鲤绣上去很费功夫,密密麻麻的也伤眼睛,不如咱们弄个小一点的?”
怀恪听话地点头,就见耿奕随手画了个Q版的锦鲤,胖乎乎的,虽然颜色跟之前的一样,就是又胖又短。
看了一会,怀恪忍不住道:“耿额娘,这锦鲤也太胖了。”
耿奕就笑道:“胖乎乎的,看着是不是特别可爱?”
怀恪抿着唇犹豫了一会才鼓起勇气开口道:“这么胖,锦鲤会不会游不动?”
耿奕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就是一种夸张的绘画手法,重点是胖头身的可爱。
不过显然怀恪并不能接收到她的想法,又觉得耿奕特地画的图样不能浪费,就还是按照这个胖头鱼绣了个锦鲤,打算回头送给耿奕当做感谢。
怀恪虽然腼腆,年纪也不大,却心思细腻,能看得出耿奕也是怕几人开始玩叶子牌之后,担心自己一个会孤单,才会请其他人跟她一起做女红的。
耿奕还用心给她做了两幅画,哪怕后来的锦鲤太胖了一点有些奇怪,怀恪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几人一边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女红,毕竟也不必那么赶,手上有点活打发时间就好。
耿奕就问道:“怎的没见宋姐姐?”
李侧福晋就道:“宋格格昨儿去佛堂那边呆了一会,天儿太热,里边又不透风,就热得有点头晕,在屋内歇着,我已经请曲女医去看过了,倒也不严重,多休息一会就好。”
耿奕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大热天在一个不通风的屋子里面,还烧了很多线香熏着,宋格格能不头晕难受吗?
而且中暑不是一件小事,严重的可是会死人的!
“宋姐姐也太乱来了,身边人没劝着点儿?”
李侧福晋就叹气道:“哪里就没劝,就宋格格这性子谁能劝得动?”
她想了下,很可能就四阿哥能劝说得住了。
可惜这些年来四阿哥已经不怎么去宋格格那边,去也只坐一会就走,两人几乎没什么话能说,四阿哥也就不大爱去。
宋格格心里郁闷,却是个嘴笨的,不知道该跟四阿哥聊什么,心里着急得慌。
如今住到园子里,比雍亲王府要宽敞得多,夏天也要舒服不少,哪知道宋格格愣是把自己给热着了。
李侧福晋见耿奕皱眉,就说道:“耿妹妹也别担心,曲医女连药方都没留,只让宋格格多喝点绿豆汤。”
也好在宋格格不讨厌绿豆,能喝得下去,歇了一天感觉就好多了,确实不怎么严重。
耿奕点点头,稍微松口气后问道:“园子里还有佛堂的?”
四福晋就在旁边答道:“是,往西边去的月地云居,有佛寺也有静室。”
四阿哥信佛,园子里有佛寺并不意外。
耿奕琢磨了一下,从杏花春馆去月地云居还挺远的。
估计宋格格未必是在佛堂里热着,而是在去的路上给热的。
园子太大,内里很少用马车,大多是轿子。
轿子里头就不好放冰了,那么远的距离走过去至少得小半个时辰,在轿子里的宋格格不就要热晕过去了?
四福晋又道:“原本宋格格想要住到佛堂里头,也就不必来回跑了,不过爷没允许。”
四阿哥带着女眷过来园子避暑,大家都在宫殿里住着,就宋格格跑去佛堂住,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四阿哥苛待了这个在身边呆得最长久的格格,哪里会同意呢!
耿奕深以为然,而且月地云居在园子的西边,离着九州清晏这一块也远,宋格格住在那边再过来就不方便。
而且也不合适,因为西边的武陵春色里头还住着高太傅呢!
原本就为了女眷都住到九州清晏后边这一块来,前后隔开,如今宋格格住过去,高太傅就得挪出园子去了。
那弘辉去上课就更不方便,毕竟高太傅也不能住到后边来,总不能让人挪到园子外边住吧?
四福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琢磨一番,最后还是让宋格格跟着李侧福晋一起住了。
一来宋格格要一个人住着,冷不丁跑去佛堂那边不回来,谁也发现不了。
二来比起耿奕这边,李侧福晋那边就要热闹得多了。
弘时这孩子的动静尤其大,殿内必然热热闹闹的。
宋格格身边,缺的就是这份热闹。
一个人在安静的地方呆久了容易胡思乱想,越想越是闷闷不乐。有点声响闹一闹,自然而然就会被转移开去。
还别说,宋格格住在杏花春馆一段时日,也就第一回 想起去佛堂的事来。
李侧福晋偶尔跟她一起做做女红说说话,半天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不然宋格格独自住着,必然会抄经半天,念经小半天,然后再捡一捡佛米,过得清心寡欲,就差没直接住到尼姑庵去了,作息是一模一样的。
李侧福晋跟她住一块之后才知道宋格格的作息如此恐怖,寅时一刻就起来,洗漱后就开始抄经,一直到辰时才结束。
然后宋格格吃点东西又继续抄经到午时,休息一会就开始念经到申时,再就开始捡佛米了,持续到天黑要点灯的时候才算是结束。
李侧福晋以前只知道宋格格吃斋念经,如今瞧着这哪里是修行,完全是要跟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了。
宋格格原本就没多强壮,吃用耿奕给的方子后慢慢要好一点了,如今这么折磨自己,不就把之前好不容易调养起来的一点底子又毁掉吗?
吓得李侧福晋一有空就让人请宋格格过来,生怕她这样下去把自己折磨坏了。
四福晋也耳有所闻,对宋格格是毫无办法。
宋格格还倔强,谁来劝她都应着,转头该干嘛就干嘛。
她们说了一会话,廖嬷嬷就小声说弘辉让厨房送了点心过去书房隔壁,让几个弟弟可以一边看锦鲤一边吃点心。
四福晋笑着点头,耿奕就赞道:“弘辉阿哥实在贴心极了,真是个好兄长。”
李侧福晋深以为然,平日弘时哪里有这么好说话,还是弘辉会带孩子,这会儿都没听见弘时哭闹的声音,实在是难得。
耿奕感觉在园子里住着的时间过得很快,明明什么事都没做,每天舒舒服服的,转眼就过了好些时日。
她特意远远看了四阿哥让人种下的牡丹花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如今花苗都长得不错,郁郁葱葱的,十分壮实。
花匠们小心翼翼伺候这些娇贵的牡丹,生怕它们来年不开花,这罪过就大了。
瓷窑那边也出了不少瓷器出来,不过四阿哥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只有一个胭脂红的珐琅瓷瓶很得四阿哥喜欢,他还特地带过来给一起纳凉的四福晋和耿奕看看。
苏培盛小心翼翼抱着一个锦盒,里边就放着这红色珐琅瓷瓶。
打开盖子,绯红的瓷瓶轻轻放在桌上,花鸟纹都是金色的,线条柔和细腻。
耿奕仔细一看,瓶子上的花朵连花瓣的线条都清晰可见。
她都能想象到瓷窑的工匠们究竟多头秃,反复做过多少回才得了这么个漂亮细腻的瓶子来。
四福晋一看就笑道:“这瓷瓶着实漂亮,爷是打算送进宫里去献给皇上吗?”
四阿哥笑着点头道:“出了好几回炉子,就只有这个瓷瓶能看。”
耿奕就开玩笑道:“炉子其他几回出的那些瓷器,若是爷看不上,不如就通通送给我?”
四阿哥看不上,不等于那些瓷器不好看啊,她全收了回头换着用也挺好的。
闻言,四阿哥伸手虚虚点了下耿奕,笑着道:“几炉子出的瓷器实在太多了,你要放哪里去?“
他沉吟片刻道:“回头再出几次新炉子,有不错的就给你们送过来。”
四福晋和耿奕笑笑,起身先谢过了四阿哥。
隔了几天,耿奕还真收到了四阿哥让人送来的一对瓷碗。
放在锦盒里头,用绸缎铺着底下,依旧没能遮掩住这对瓷碗的美。
耿奕小心翼翼取了一个瓷碗出来,这瓷碗上分成四块,描绘的却是不一样的花卉。
牡丹、菊花、梅花和荷花,四种花代表四个季节,着实心思巧妙。
每种花都是盛开的状态,连花瓣都描绘得极为仔细。
尤其是菊花,一小片长条的花瓣竟然也能描绘得如此清晰,丝毫没有糊成一团,线条极美。
花卉的背景是青色的,隔开的图案却是粉色的,恰好这四种花选的也是粉色,遥遥呼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