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嫔是给什么就吃什么,一点都不挑。
哪怕她常年没吃过肉,闻着有点难受,开头的时候硬塞进去又吐出来,还是努力继续吃。
后来渐渐习惯回来了,她吃着就没那么难受,人逢好事精神爽,脸色都好了起来,瞧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只是懋嫔大龄怀孕的事过阵子传出去,叫京城不少夫人都十分惊讶,还变着法子想要打听一番。
别说太医和曲女医,就是懋嫔自己都不清楚怎么突然有孕了。
倒是耿奕回想了一下,发现杏花这玩意儿是能治疗女子不孕的。
只是个偏方,而且还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跟开盲盒一样,所以她才没想起来。
杏花对脾肾虚弱的女子最为有效,耿奕想了想,懋嫔的体质不就是脾肾双虚吗?
她看着园子里已经凋谢的杏花,觉得要是被人知道杏花有这作用,估计满京城春天时候的杏花刚开就得被人摘掉,枝丫上肯定会光秃秃的,说不准家家户户都要开始种杏树了。
就是这跟盲盒一样的偏方,开出来那是惊喜,没开出来那不怎么美好了。
耿奕决定这个偏方的事还是藏着掖着比较好,反正四爷只当自己最近注意休息没那么劳累,身子骨比以前还要好,所以才让懋嫔怀上的,也没继续探究此事。
懋嫔因着喜事,脸上的笑容都比往日多了,一心盼着孩子平平安安出生。
四爷反正也不太想回去京城那么窄小的地方,还是园子住着舒服,索性说懋嫔要安胎不好搬来搬去,打算在园子一直住到明年孩子出生的时候。
另一边齐妃就没那么高兴了,因为弘时两岁了,就要准备种痘了。
一般小阿哥两到四岁的时候种痘最是适合,当初弘辉就是两岁种痘的。
年纪越小,反应也就越小,孩子种痘就能更安全。
但是那么小的孩子要独自被关在湖中亭,里面除了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之外,谁都不能随意出去。
湖中亭四面都是湖水,只能坐船过去,周围都有人把守,就怕谁偷偷靠近对小阿哥不利。
多年来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园子里种痘,这次也不例外,四爷就选在圆明园给弘时种痘了。
种痘最适合是春秋两季,因为种痘一般就两种办法,一是吹痘,用的是天花病人的痘痂,碾成粉末后加上漳脑冰片,吹进鼻子里面。
二是水苗法,也用的痘痂,加进清水里稀释之后,用棉签沾一点进鼻子里面。
第一种有些凶险,第二种稀释后更安全一些,宫里都用的后头这个法子。
耿奕知道弘时要种痘,齐妃因为担心愣是瘦了一圈,就过去安抚几句之余,也多了解一番这时候是怎么种痘的,毕竟弘昼过阵子也需要种痘了。
如今天花是不治之症,只能预防无法根治,像先帝那样靠自己扛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只能种痘。
种痘后浑身会出像是天花一样的痘痂,身体还会发热。
生母都不能陪在身边,湖中亭里会有十几个宫女和太监伺候,也有四个太医守着,每天三次给小阿哥把脉,还得记录在册,回头要递出去的。
哪怕在室内是不能见风,窗户都要封严实了,甚至不能见光。
想想一个才丁点大的孩子,生母不在身边陪着,自己身体不舒服还发热,身上长满痘痂还又痒又难受,屋子里还不见光,黑漆漆的可能只有豆大的油灯。
耿奕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虐了,也心疼得不行。
齐妃早早就请了痘疹娘娘回来供奉,一天三炷香尤为殷勤。
哪怕她再害怕,弘时还是给接去种痘了。
耿奕才知道种痘也是十分讲究的,得先是钦天监拿小阿哥的生辰八字算好种痘的吉时,四爷批准后,到点才会接弘时过去。
设下的密室也是反复检查过好几遍的,既不透风也不见光才行。
屋内伺候的人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毕竟只有小阿哥和伺候的人在,要出什么事没个主子盯着是不行的,也得有个主心骨的人在。
枝嬷嬷主动要求陪着弘时进去,齐妃对她是再放心不过了,有什么事枝嬷嬷也能冷静处置。
屋子外头还有春芳守着,她不进去,专门隔着门递消息出来给齐妃。
弘时被枝嬷嬷抱着上船,他原本还挺高兴的,扭头看见齐妃没跟着上来,顿时不乐意了:“额娘,一起来……”
齐妃红着眼圈,安抚他道:“乖一点,听枝嬷嬷的话,很快就能回来了。”
弘时一脸茫然,船只渐渐走远了,他被枝嬷嬷抱着进密室,关上门后漆黑一片。
齐妃站在远处很久,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佛堂,只盼着痘疹娘娘显灵了。
等待十分让人心焦,好在弘时种痘很顺利,半个月后就平安出来了。
弘时还有点脾气,出来后板着小脸,等齐妃抱着他大哭,又忍不住心软,伸出小手给齐妃擦眼泪,就不生气额娘没陪着他进那个漆黑的小屋子了。
等下一年春天,就轮到弘历和弘昼一起进去种痘。
耿奕学着齐妃的样子,早早就请了痘疹娘娘回来。
毕竟她手头也没治疗天花的特效药,自己那个年代天花早就绝种了。
耿奕反复回想,只有种痘预防这一途了。
发现除了请个痘疹娘娘回来,她好像就没别的能做,一时有些惆怅。
耿奕事先跟弘昼提起种痘的事来:“要半个月,一个人住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面。弘昼是个勇敢的孩子,乖乖在里头听胡嬷嬷的话,知道了吗?”
弘昼茫然地点头,不是很明白耿奕的意思。
她反复说了几遍,弘昼只记得自己可能要跟着胡嬷嬷去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半个月,其他就不清楚了。
来年春天,耿奕和熹妃目送弘历和弘昼去湖中亭,等两个小小的身影被抱进密室,耿奕捏着帕子都有点想哭了。
还要等上半个月,对她来说真是煎熬。
耿奕索性和熹妃两人一起等,偶尔说说话,大部分时候她们都在发呆居多。
因着两个孩子一起种痘,却是要分开成两个房间的,免得一个好得快,另外一个好得慢
,交叉传染就不好了。
半个月后,船只慢慢靠岸,耿奕看见只有弘昼一个不由瞪大眼。
弘昼一把扑到耿奕怀里,她转头看熹妃腿一软就跪下了,不由急急问道:“弘历呢?”
胡嬷嬷摇头,毕竟两个房间是隔开的,她只负责照顾弘昼,并不清楚隔壁弘历的情况。
好在四爷一直让太监隔着门递消息,安抚熹妃道:“别担心,弘历的痘痂出的有点多,好得比弘时和弘昼都要慢一些,过几天才能回来。”
熹妃稍微松口气,被扶着起身的时候腿还有些哆嗦,却依旧提着心。
一天又一天的,熹妃在岸边都快成望儿石的时候,弘历总算在第五天的时候出来了。
他瘦了一圈,脸色有点白,蔫蔫的被熹妃搂着。
她简直心疼坏了,好在弘历平安回来,这才彻底松口气。
几个小阿哥都平安回来,四爷心里才算是放下心头大事了。
毕竟小阿哥种痘夭折的不是没有,如今一个个齐齐整整回来,他别提多高兴了。
可以说种痘就是孩子们的一道坎,如今一个个是顺利迈过去了。
第78章
因着废太子的事, 四爷没有跟先帝那样早早立储,而是宣布改为秘密立储法。
就是把继承人的名字写在密旨里面, 然后藏在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
等适合的时候,才让人取出来宣读,这就避免早早立储惹来的纷争。
然而不必多猜,耿奕都能知道密旨上写的继承人名字必然是长子弘辉了。
弘辉越是长大,越是出落得跟四爷一模一样的小少年。
他喜欢板着脸,性子也稳重,做事又一丝不苟的,只偶尔跟弟弟们一起玩的时候才露出那么一丁点孩子气来。
懋嫔在来年平安生下了一个小格格,比起之前她夭折的两个女儿,这个小格格就要壮实得多了, 哭起来声音特别洪亮。
当时懋嫔生完后迷迷糊糊几乎累得要睡过去, 听见孩子的哭声立刻惊醒起来,听了一会竟然就哭了起来。
吓得曲女医赶紧让她收了泪, 这时候哭, 是要哭坏眼睛的!
懋嫔自然知道, 眼泪却有点止不住,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太高兴了。
因为这个孩子光是听着哭声就健壮得多,不会像前面两个小格格那样,哭得声音不仔细听都要听不见, 又瘦又弱。
不管怎么精心照顾,两个女儿还是不到一个月就去了,让懋嫔伤心欲绝。
懋嫔抹掉眼泪重新笑了起来, 坐月子的时候就极为认真,曲女医让吃什么就吃什么,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苦的疼的,依旧一声不吭。
月子坐得好,出来后懋嫔看着就精神,面色红润。
小格格的性子跟懋嫔是南辕北辙,丝毫不是那种温和文静,每次哭起来都惊天动地。
耿奕带着弘昼去看这个妹妹,正好碰见小格格哭了,那声音隔着老远都听得见。
她就笑道:“这让我想起弘历小时候来了。”
熹妃也笑:“是啊,弘历小时候也是很爱哭,哭起来还鬼哭狼嚎的,隔着好远都能听见,中气十足。”
看来这个小格格的身子骨也不错,懋嫔也是有后福了。
弘历听见后不乐意道:“额娘,我小时候怎么可能跟妹妹一样爱哭。”
熹妃笑笑:“你们确实是有点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弘历小时候比这个小格格是要爱哭多了!
弘历总觉得熹妃笑得怪怪的,嘟着嘴不高兴。
弘昼倒是想起自己的玩具来:“额娘,沙锤送妹妹。”
耿奕有点惊讶:“你舍得送玩具给妹妹的?”
弘昼不是很宝贝那个沙锤玩具,竟然舍得送小格格吗?
真是个好哥哥,耿奕摸了摸弘昼的小脑袋夸了又夸。
然后弘昼回头让人送的是耿奕当初画的鱼沙锤,四爷画的那个留下了,压根没打算送。
耿奕就知道,这孩子一直嫌弃她画的这个来着,终于逮着机会送人了吗?
她都要气笑了,轻轻捏了下弘昼的脸颊算是出气了。
弘昼看出耿奕的脸色不对,还凑过来用小脸蛋贴着耿奕的脸颊,她就很难继续生气了,真是个小机灵鬼!
弘辉也去看过新妹妹,但是每次哭得他也头疼,后来就没怎么去了,还是觉得弟弟们更好相处一点
在耿奕看来,弘辉完全是把照顾弟弟们当做是休息时间了。
他会带着弟弟们一起玩,给弟弟们念念书,偶尔还一块儿画画,这时候脸上的笑容就会多一些。
弘时就是捣乱的那个,经常把书拧得跟咸菜一样。
有一回弘时还不小心把书页撕了,听着响声感觉有趣,还想继续撕,被弘辉板着脸教训一通。
弘辉教训人的语气听着温和,也没有多激动,颇为苦口婆心的样子,然而可以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弘时都睡过去为止。
弘时估计给他念得脑壳都疼了,以后再也不敢弄坏书册,让弘辉大为欣慰。
如果弘时是一号捣蛋鬼,那么弘历就是二号了,破坏力依旧惊人。
弘辉教画画的时候,弘历就能用颜彩把地板都糊上。
感觉一张白纸已经不能满足弘历了,他能画出纸外,恨不得把墙壁也一块儿画了。
当然这个举动也遭到了弘辉的教训,弘历比弘时还难搞,念一次还不行,得反复念几遍,弘历才知道不能这么做。
弘辉就能絮絮叨叨说上好几次,每次逮着弘历一顿说,抓住弘历的小胳膊不让他跑。
好几回交锋下来,弘历也受不了弘辉的念叨终于屈从了,换了一张更大的白纸,就没继续祸害地毯、地面和墙壁了。
弘昼比起前面两个哥哥就要省心得多了,然而弘辉也是头疼,因为弘昼他不爱动啊。
弘时和弘历在挥舞颜彩画画的时候,弘昼不是躺着瞌睡就是趴在白纸上随便画两笔就开始打哈欠。
他不积极画画就算了,还喜欢弘时和弘历画完之后,弘昼这孩子还跑过去评点一番。
而且每次评点都是“丑”“不好看”“难看”,就没别的评价。
弘时气得扔掉画纸就追着弘昼要打,弘历也不乐意,张嘴就哭。
反正屋内鸡飞狗跳的,弘辉都不知道该先哄哪个,只能抓住弘昼这个罪魁祸首念叨一通。
“他们两个是哥哥,弘昼你说话要委婉一点,也要多鼓励别人。而且你用心画,比较一下,他们也能心服口服不是?”
弘辉表示弘昼这样不对,不能张嘴就打击别人。而且自己不画,画得好让别人觉得弘昼有才能,自然就会服气了。
不然弘昼不画,就跑去说别人画得不好,谁能乐意!
弘昼想了想可能觉得弘辉说得有道理,然而自己动笔画了几下不是很满意,废掉好多白纸之后,等夜里四爷过来,他就溜过去抱住四爷的大腿:“皇阿玛,画。”
这孩子让跟着的小太监连纸笔都准备好了,想让四爷随意画一点什么的样子。
四爷只以为弘昼喜欢自己的画,笑着顺手就画了一副梅花图。
弘昼看着很满意,让小太监收好,第二天就拿过去给弘辉看了。
弘辉一看笔迹就知道是四爷画的,顿时无语了:“弘昼你这样不对,哪能让皇阿玛画,该是你自己画才是。”
弘昼指着画说:“这个,好看。”
弘辉愣了一下,想着这个弟弟表达的意思就是,他之前说弘时和弘历画得不好看,是因为只看得上四爷画的吗?
这要求也太高了一点,让弘辉哭笑不得。
耿奕后来知道后,还跟四爷笑了起来:“这孩子的机灵劲居然用在这种地方,还知道自己画得不好,就拿皇上的画去凑数。”
四爷也是好笑,却看了耿奕一眼,弘昼这审美跟着自己也挺好的:“他的眼光不错,就是画画得慢慢学起来,每次这样也不行。”
弘昼总不能这样每次都作弊,怎么都要自己有能拿得出手的画作才行。
反正弘昼还没到启蒙的年纪,先学画画也无妨。
正好九阿哥那边不是有个秦然,也是个绘画大师,四爷就请过来给几个小阿哥当绘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