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到四阿哥就是个极为务实的人,不但亲眼所见,还会靠近仔细看了。
所以他知道真相后就十分震怒,捞河沙这种事竟然也敢作假?
“皇阿玛,此事必须严惩不贷!”
皇帝看四阿哥就快气疯了,一张脸气得通红,一改平日沉稳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生气,自己反而没那么生气了:“这是自然,他们一个都别想跑!十三你来说说,庄晨要罚吗?”
十三阿哥就道:“就看庄大人知不知情了,若是不知情也得从轻发落,却不能不罚,毕竟此事是他负责的,但是没有尽到监察之责。”
皇帝听着满意地点头,不偏不倚,有错就罚,而且轻重有度,而不是一竿子打死。
他对两个儿子的回答都挺满意的,挥挥手就示意李德全把人拿下了。
庄晨当天就来请罪,满脸懊悔道:“微臣有罪,没能好好在岸边盯着,让他们竟然作假想隐瞒皇上。”
知道的时候他都要疯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差事,眼见着自己要高升了,当地这些官员竟然要拖自己后腿!
要不是皇帝明察秋毫,庄晨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皇帝示意他起来道:“你确实有错,有些事该放手的时候是放,却不能全放了。”
庄晨知道皇帝这是在提点自己,再三谢恩。
最后他被罚掉了半年的俸禄,算是轻轻放过了。
当地的官员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参与或者知情的人都被摘掉了乌纱帽,一举送去牢狱等着审问,就看会抖落出多少糟心事来了。
庄晨继续亲自负责捞河沙之事,这次就不敢马虎了,每天从早到晚都去河边盯着,就怕这些脚夫偷懒或者继续造假的。
幸好脚夫们得知当地官员入狱了,一个个都乖得不行,老老实实用渔网捞河沙,再也不敢帮着造假的。
这些脚夫是无辜的,皇帝也就没罚他们,只是知情不报这一项到底还是让这些人延长了工期,算是从轻发落了,脚夫们还是感激的,越发卖力干活了。
而且当地也不是所有官员都参与了,还有那么几个正直的被排除在外的小官,给皇帝重新提拔回来,接手庄晨的事。
这犹如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把几个一直被孤立而且以为这辈子升官无望的小官给砸得晕乎乎的,谢恩的时候差点摔了个跟头,还当场痛哭出声。
皇帝就不怪他们御前失仪了,毕竟听李德全打探来的消息,这几个人被当地其他官员排挤压制,过得怪惨的,身上的衣服看着还凑合,里面的都是补丁,就原谅了他们的失态。
有人接手,庄晨也松口气,这代表自己又能继续跟着皇帝巡查。
船上的日子过久了其实也习惯了,耿奕偶尔发发呆,喝喝奶茶,想几个菜方养胖十三阿哥,还有努力找借口不跟四阿哥对弈,每天过得相当充实。
大船每到一个地方就休整几天,住在各式各样的地方。
有当地的驿站,简陋点却胜在整齐干净。有当地行宫,宽敞得多,装修豪华,只是这样的地方不多,只有那么一两个。
另外还有当地富户或者乡绅的院子,看着也跟庄晨那边的一样,说是他们新建的院子,其实压根就没怎么住过,特地给皇帝准备的。
一个个都跟庄晨一样精明得很,算是君臣之间的一点小默契了。
十三阿哥一直跟着他们一起吃饭,几乎就没断过,吃得好了,也适应了船上摇晃的生活,他居然还长高了一点。
四阿哥比划了一下,十三阿哥简直高兴坏了:“我再多吃点,就能长得比四哥还高了。”
听了这话,四阿哥伸手压了压十三阿哥的脑袋:“你这小子还没长得跟我高,就想着超过我了?”
十三阿哥笑眯眯的,只觉得自己还有长高的可能,四阿哥确实没有的。
耿奕看着两人打闹,只觉得这两兄弟感情真不错。
一路走来,永定河视察得差不多了。
可能是前边因为河沙造假,一大片当地官员入狱的事把后边的人都吓住了,一个个再不敢做小动作,视察的情况都不错。
兴许有些动作慢了一点,不过也因为天气的缘故,皇帝就不太计较了,只让他们加快,别耽误了工程进度就好。
比意料中要快,大船已经往回走了。
耿奕坐在船舱里还有些感慨,这段时日每天都跟四阿哥在一起,回去后就不会从早到晚见面了。
她也就不必再每天一大早起来,还有好好梳妆打扮到最好看,哪怕不出去在船舱发呆都不能穿得宽松舒服,更别提是常服了。
毕竟十三阿哥吃饭的时候要过来,耿奕就要打扮整齐才行。
在贝勒府的时候,因为不用见外客的缘故,就四阿哥的话,她打扮简单点就行,偶尔出去见人才要打扮周全。
如今终于能回去了,耿奕也能摆脱这种每天要早起,每天起床要打扮半个多时辰的噩梦了!
看她高高兴兴的样子,四阿哥就笑道:“这么想家了吗?”
耿奕一个劲点头,能不想吗,回去她就能舒舒服服睡懒觉了!
四阿哥也感慨,转眼两三个月,外边再好,他也是想家了。
四福晋偶尔会写信来,大多因为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报个平安罢了,每大半个月来一封,也怕来多了打扰到他。
信笺里大多都是说说府里的事,比如后院几个人都平安,还有京城里的事。
最近四福晋提到之前给大福晋和三福晋送的梨膏糖,两人这两天都有喜了,不少贵夫人登门来要这个,就询问四阿哥需不需要跟玉容膏一样直接弄个店面在外头卖算了。
既能挣钱,他们也能有个清净。
不然这络绎不绝的帖子,四福晋看着就头疼。
也不知道谁传的谣言,说四贝勒府出的梨膏糖跟别处的不一样,吃过就容易怀孕。
四阿哥就当笑话跟耿奕提了,她是目瞪口呆。
哪里说的是梨膏糖,这不是抢了送子观音的活了?
“爷,这个怎么会有人信了?”
太医说过民间也有梨膏糖的,只是做得没那么精细,要粗糙一些,糖放得少味道没那么好,效果却是差不多的。
就这么个便宜好用的东西,多少人吃过,怎么贵夫人们就相信吃过会怀孕了?
哪怕这东西吃了对身体也好,只要不是糖尿病的人吃着就没什么毛病,小孩子都能吃,就是吃了会怀孕这种荒唐流言竟然能传开去?
耿奕有些纳闷,要是四福晋在这里就能告诉她,那是因为有很多常年没能怀上的妇人想要找个寄托了。
怀不上的话,要么是不受宠,爷们不到房里来,自然很难怀上。
另外就可能是身子骨的缘故,不管是女方还是男方的。
要是后院其他人能怀孕,自己不能,心里压力就大了,寝食难安,身子骨就越发不好,就更难怀上了。
只是常年没能怀上的三福晋都怀上了,贵夫人们也就燃起了希望。
但是越是解释,越是没人相信,四福晋索性宜疏不宜堵,一味否定别人还觉得他们四贝勒府的人藏藏掖掖,还不如大方点,直接开个店面让他们买去试试,就是普通的梨膏糖,能怀孕就有鬼了!
四阿哥就道:“不如就直接再开一家铺面?不然登门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没回去还好,以后等回府了,再有那么多大臣和勋贵的夫人们上门来,哪怕只是为了要梨膏糖,那也不太合适。
被皇帝知道后还以为四阿哥这是要做什么,笼络群臣想干嘛?
耿奕也点头赞同道:“咱们越是大大方方的,他们吃过梨膏糖后就知道都是无稽之谈了。”
他们还在船上飘着,这次梨膏糖的买卖四阿哥就打算交给四福晋,然后四福晋就打算给出方子的耿奕一成利。
耿奕没有异议,这店面福晋的,她就出个普通的梨膏糖方子,能有一成利都是四福晋人厚道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等大船回到京城,十三阿哥依依不舍跟四阿哥道别,跟着皇帝回宫,四阿哥则是带着耿奕回贝勒府。
马车经过街道的时候,四阿哥就指着外边给耿奕道:“正好之前从小九那边买下的院子还空着几个,索性改了一个当梨膏糖的铺面,仓库就跟玉容膏的放在一起,管理也容易一些。”
另外作坊也设在后边,四福晋让廖嬷嬷又请了不少丫头和妇人来做梨膏糖,正好跟玉容膏的那些女工一样也能在旁边住下,上工也方便得多。
耿奕就偷偷往外张望,然后愣住了:“爷,妾怎么瞧着左边的是玉容膏的铺面,右边的是梨膏糖的吗?”
比起卖玉容膏的,梨膏糖那边排队的人看着似乎更多?
四阿哥看了一眼也纳闷,想着回府后问一问四福晋。
两人下马车,四阿哥就回去沐浴换一身,耿奕也回到自己的院子,恨不得在熟悉的大床打个滚。
毕竟船舱实在太小,哪怕后来她几乎都睡在四阿哥那边的大床,还是没有自己一个人睡大床舒服啊!
如穗看到耿奕也是面露激动,见自家格格没瘦还胖了一点,她这才放心下来。
听说坐船会晕,哪怕不晕可能都吃不下,她就很担心耿奕回来后要瘦很多,如今总算放下心来。
耿奕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在船上烧水太麻烦,一般就凑合了,不可能三天两头就泡澡的,回来总算是可以了。
她泡得皮肤都有点皱了,差点在浴桶里睡过去,还是被如穗轻轻叫醒才起来。
洗完后耿奕都有点困了,那边四阿哥派人来请,她只好换了一身衣服过去的。
四福晋看见耿奕,上下打量后就笑道:“还好没瘦,多得你用心,爷也没瘦多少。”
之前四阿哥跟着出巡,可能有点水土不服又忍着不说,难受得要命,吃不下睡不好,硬是靠年轻强壮的身体熬过去,回来就瘦了一大圈,让四福晋怪心疼的。
这次她担心四阿哥也会如此,幸好有耿奕在,听闻她还让十三阿哥的胃口好起来,顿时觉得让四阿哥带着耿奕出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四福晋招呼耿奕坐下,就跟四阿哥继续说起梨膏糖的事来:“这个做得容易,工坊那边一开始请的人不多,想着夫人们派人买一些回去尝尝就知道没什么用,过阵子好奇心过了就没什么回头客,琢磨着起初人多一些,就备着点货,卖完就算了。”
她的神色有些无奈道:“谁想到之前我送了一些梨膏糖给五弟妹,她转送了一罐子给侧福晋瓜尔佳氏,这几天她也有喜了。”
五福晋上次被四福晋开解,后来也想开了,琢磨着与其靠五阿哥,还不如靠皇太后,于是努力学蒙语,然后时常递牌子进宫探望皇太后。
皇太后最爱热闹,然而宫里会蒙语的人不多,除了皇帝和几个阿哥们,嫔妃和福晋们大多也不太会。
皇帝和阿哥们忙碌,不可能整天过来陪着她说话。
嫔妃们倒是来几回,大多却不会蒙语,或者需要栗嬷嬷当传话筒做翻译,这聊天就没什么意思了。
如今多了个努力学蒙语就为了跟自己多聊天解闷的五福晋,皇太后就别提多高兴了。
而且皇太后也知道五福晋的处境,她蒙语不好,就不招五阿哥喜欢。
毕竟两人都说不上话,总不能每天靠手势来猜对方的意思,感情会好才怪。
于是皇太后就时常叫五福晋进宫来,也是给她撑撑腰,让五福晋在府里的地位是稳稳的,后院那些也能安分点,却并不打算敲打五阿哥。
两口子的事要皇太后从中掺和,反而不美。
很可能让五阿哥还误会,以为五福晋进宫是不是说他的坏话惹来皇太后对自己的不满意了,这不是让夫妻两个原本就不怎么样的感情还雪上加霜了吗?
五福晋刚开始是为了讨好皇太后来的,后来发现皇太后其实是个很好的长辈,教会她很多,又让栗嬷嬷拿出好吃好喝的,对自己就是个喜欢的小辈一样宠爱,渐渐就当是自家祖母来孝顺了。
在皇太后这边可能因为有语言环境的关系,五福晋的蒙语是突飞猛进,简单的日常沟通已经完全没问题了,每次进宫跟皇太后聊天有些磕磕碰碰的,也算是相谈尽欢。
至于府里后院那些,五福晋也没有彻底放开,比如侧福晋刘佳氏最为受宠,她就扶起另外一个侧福晋瓜尔佳氏来。
其实她也并没有做很多,只把四福晋送来的梨膏糖送去一罐罢了。
谁料到侧福晋瓜尔佳氏那么争气,只伺候了五阿哥一次就怀上了呢?
侧福晋刘佳氏受宠也是因为给五阿哥生了孩子,如今多了一个瓜尔佳氏,五阿哥就不可能专宠她一个人,而是有所偏向了。
至于这梨膏糖,自然被传得越发神了,来采买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甚至有外地的人千里迢迢来买!
第35章
耿奕没想到区区一个普通的梨膏糖, 竟然也能引发五阿哥后院的变化。
她想着五福晋扶起了瓜尔佳氏这个侧福晋,显然并不担心后院多了个刘佳氏,而是两人分庭抗衡起来了。
要是瓜尔佳氏没怀上, 那么两人还有联手的可能,如今是绝对不会的。
当娘的谁不会为孩子谋划,瓜尔佳氏哪里会不帮自家孩子而是帮别人家的呢!
耿奕只能说瓜尔佳氏这个孩子怀的正是时候,都开始怀疑梨膏糖原来还能这么用的吗?
她都有点开始相信这梨膏糖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那种,可能自己真的跟送子观音有点亲戚关系?
四阿哥见耿奕恍惚的模样就问道:“怎么了?”
听耿奕恍惚道:“爷,妾都要怀疑这梨膏糖是不是真的是送子观音留下来的方子了。”
不说四阿哥,连四福晋听着都笑了:“不说耿妹妹,瓜尔佳氏这孩子来得太是时候, 我都被他们说得有点相信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 毕竟在座的谁不知道梨膏糖的方子是什么,就是普通的梨膏糖罢了。
四福晋继续道:“正因为这瓜尔佳氏有了, 梨膏糖那边就供不应求,跟玉容膏一样只能每人买一罐。”
虽然这东西不难做, 架不住买的人实在太多了, 工坊的女工轮流加班加点也根本做不来。
四福晋就开始迟疑要不要继续卖, 毕竟不卖吧,上门询问的人肯定多, 估计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才发现真的有效所以不敢卖了。
要继续卖吧,她又怕有人当真了。
想想那些求子多年的人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忽然发现是假的,犹如从云端掉到泥沼,这心情可想而知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