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就迟疑道:“大嫂有再请太医来看过吗?”
大福晋点头道:“有的,太医过来也是疑惑,只说她这症状不见好转,必须用药才行。”
要大格格能喝得下汤药,大福晋还愁什么啊!
这就让太医为难了,不用药不能好,用药了大格格又喝不下!
大福晋只能试着哄大格格喝下那个健脾茶,可惜喂一口就吐一口,放多少糖进去都不行。
耿奕就问道:“大福晋可否让人送那个健脾茶过来,让我看看?”
大福晋二话不说就让嬷嬷送来了一杯刚做好的健脾茶,闻着就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又苦又臭,相当上头,耿奕忍不住皱着鼻子,闻着就喝不下去。
连她都喝不下去,更别说是个几岁的小女孩了。
耿奕那个表情实在憋不住,大福晋也叹气道:“我也试着喝过一口,这味道实在太呛人了。”
她当时觉得闻着难喝,吃着可能还行,然后尝了一口,吐了个昏天暗地,把嬷嬷都吓着了。
大福晋哪怕之前受不住药味,也没像这样吐了好久,酸水都出来那么难受的,可见这健脾茶有多难喝。
耿奕听得戚戚然,这太医用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也是对症,就是没顾及汤药的味道是不是人能喝得进去的。
要年长的人,捏着鼻子就喝进去了,偏偏这是给小儿喝的,他们哪能控制得住,不吐才怪!哪怕放再多的汤,光是这味道就根本压不下去了。
她试探着问道:“不如试试山楂糕?山楂开胃,也能中和消滞,让大格格的肚子能舒服一点。”
如今正好是山楂最多的时候,大福晋没多说就让厨房做了山楂糕送来,用的是耿奕给的方子。
除了山楂和白糖之外,还放了一味莱柑子。
莱柑子本身没什么味道,磨粉后放进去核的山楂里头,加上白糖一起大火煮开后过一下冷水,再碾碎后重新小火熬煮,再过筛后继续熬煮一遍,之后放凉了会慢慢凝结成块,用冰镇就更快了。
然后再切成片,颜色鲜艳,是漂亮的红色,闻着酸酸甜甜没一点药味,小孩子该是会喜欢的。
果然大格格看见山楂糕送上来就感兴趣看了两眼,大福晋喂了她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口吃掉一块后又拿了一块。
许久没见女儿如此开胃,大福晋总算放下心来,就问耿奕道:“这山楂糕能每天吃吗?光吃这个才行?”
耿奕就摇头道:“只要是山楂做的都行,却也不能总吃山楂糕。山楂还能跟鹅肉一起炖汤,另外山楂和麦芽压成汁的话,味道也不错。”
大格格在旁边听着就忍不住道:“额娘,我想吃。”
她嘴里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平时吃完后肚子会难受,这次却不会了,感觉肚子轻松了一点,没有之前那样沉甸甸的。
味道好,还不用喝苦苦的汤药,大格格当然乐意啊!
山楂糕特意做得不大,大格格两口一个,却吃得不算多,免得眼馋吃多了肚子又开始难受的。
她看着空盘子还有点意犹未尽,还打了个饱嗝。
知道是耿奕给的方子,大格格还过来小声道谢,真是又懂事又礼貌,耿奕就搂着人,轻轻抚摸她的小肚子,按照一个方向慢慢转圈:“大格格现在肚子是不是舒服一点?会不会感觉哪里疼的?”
大格格摇头,被耿奕揉得太舒服,眼皮子越发沉甸甸的,倚着她都快睡过去了。
耿奕摸着大格格的肚子没有硬物,也不是特别胀,等会山楂起效之后,肚子会更小一点,就松开手让嬷嬷带着她回去睡一会儿了。
她小声对大福晋道:“等下她可能会放一放气,别是吓着自己或者不好意思了。”
大福晋就抿唇一笑:“好,我让伺候的人留意着。”
果然回去睡着的大格格放了好几个,把自己都臭醒了,捏着鼻子很不好意思。
好在身边伺候的嬷嬷早就给交代过了,伺候大格格穿好衣服就去隔壁房间,这边先开窗散散味,还轻声安抚道:“大格格这会儿是不是感觉肚子更舒服了,没那么胀胀得难受?”
大格格被问后,小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点头:“肚子一点都不难受了。”
嬷嬷就笑道:“那是大格格好起来了,所以没什么的。”
听见自己要好起来了,大格格小脸一红,也高兴了,没在意刚才的事的。
大福晋也没想到只邀请四福晋和耿奕来做客,还能解决掉大女儿的事,对耿奕是十分感激,看来这次请客是请对了。她硬是褪了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戴在耿奕的手上。
临走前,大福晋一手牵着四福晋,一手握着耿奕的手小声叮嘱道:“最近天变了,你们也得小心些才是。”
四福晋一愣,还是笑着点头应下,才跟耿奕上马车回去贝勒府了。
回去后,四福晋就把大福晋的话转告了四阿哥,他表示知道了。
四阿哥就皱眉道:“皇阿玛查出那些欠款当中,有些是索大人的学生和下属借的,怀疑借了之后转头送到他那边。如今皇阿玛要重新开始收欠账,这差事却交给了我。”
上回八阿哥只上门聊天,最后没收回多少,这次皇帝就没打算让他接手,而是让四阿哥来。
四阿哥不怕得罪人,而是这些勋贵十分难缠,未必真的乐意乖乖交出欠款来,很可能跟八阿哥之前那样让他白跑一趟罢了。
他苦思冥想对策,发愁了几天,连耿奕都注意到了。
她伸手抚平四阿哥眉心的皱褶,无奈问道:“爷怎的又开始为难自己了,连饭都要吃不下,最近夜里也是辗转难眠的。”
耿奕还以为厨房最近的菜式不合四阿哥胃口,特地交代换了几道,还给了菜方,四阿哥的胃口依旧没能好起来,如今瞧着是有心事了。
催交欠款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四阿哥就跟她说了:“索大人弄走的那些欠款要是没能拿回来,想必皇阿玛更要生气了。”
其实四阿哥心里明白,这些欠款未必真是索额图让人拿走的,可能是学生和下属自作主张,但是皇帝这时候压根就听不进去,根本没法解释,只能找人要欠款了。
看四阿哥一筹莫展,耿奕也是爱莫能助了。
后边几天四阿哥都早出晚归到处上门要欠款,却是空手而归,眉头皱得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耿奕也是担忧不已,除了让厨房变着花样给四阿哥做好吃的,另外再做滋补的汤水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这天雪玉膏的掌柜送了账本来,她心不在焉翻了翻。
店面其实是全盘交给耿银了,但是每个月他都会让人送账本来让耿奕过目。
哪怕他们是亲戚,耿奕都是公私分明的,账本写得清楚明白,连客户的名单都有一份,每人买了多少是清楚明了。
不需要账房算一算账,都能知道这样的账目根本没有造假的可能。
毕竟那些买东西的贵人不去店面,耿奕压根搞不清楚谁是谁了,更不会有杜撰的可能。
耿奕随手翻看了两页,皱眉想了一会,忽然叫来小李子吩咐道:“你去门房那边说一声,要是爷回来了,就请他过来,我有事跟爷商量。”
看耿奕郑重的神色,小李子就明白是大事,麻溜去门房说了一声还不够,他还亲自留在那边等着四阿哥。
天色擦黑的时候,四阿哥才回来,小李子赶紧迎上去,请他去耿奕那边。
耿奕从来没这么着急找自己,四阿哥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直接就往她的院子去了。
他一进去,见耿奕好好的,面色也没什么不妥,这才松口气道:“这是怎么了,心急火燎让人等着我回来的?”
耿奕见四阿哥嘴唇发干,就知道他今天说了不少话,赶紧让如玉先泡了茶过来。
等四阿哥喝了两杯茶解了渴,她才指着账本道:“是耿叔送账本来了,里面有买雪玉膏的那些贵人的名单,我就想起爷说的,不如就把他们给店面的定金留下,转为归还的欠款如何?”
四阿哥听得一愣,摇头道:“这样不好,回头这些客人要是恼了,不再去店面买雪玉膏,你这买卖该如何是好?”
耿奕就笑了:“就是个小买卖罢了,他们要不乐意来,不来买就算了呗!而且除了这些欠款的人,其他也有许多不曾欠款的,他们依旧是店面的客人啊!要是这些客人也被赶跑了,店面直接关掉就是,耿叔就可以帮忙管着仓库,也不算是无事可做。”
雪玉膏做不下去关掉就是了,她就少个进项而已。
耿奕如今已经是小富婆了,手里积攒了大笔钱,少一个营生根本不在乎。
再说了,她就不信这些人家憋得住,真能一直不买雪玉膏。
不是耿奕吹牛,雪玉膏的方子始终没泄露出去,别的地方根本没有,要其他贵夫人们用着美美的,欠款那些人家的女眷没的用,逊色了一些,会不会跟自家老爷闹腾?
哪能不闹呢,他们又不缺钱,非要梗着脖子不肯还欠款,害得后院的女眷们跟着受累不能买东西。
女眷们手里头应该还囤着一两罐子,暂时不会闹,晚一点呢?
耿奕眨眨眼就道:“之前九阿哥不是说把雪玉膏卖去江南那边十分受欢迎,不如就对外说京城的店面就收了,爷打算让耿叔去江南做这个营生。”
店面都关了,他们有本事就去江南采买,那就麻烦多了,女眷们手里头是有存货不急,但是店面搬那么远去,那就未必不着急的!
哪怕托人去买,一来一回得两三个月,她们手里囤的哪里够用啊!
四阿哥笑了笑道:“你倒是舍得。”
耿奕伸手抚了抚四阿哥才几天就有些憔悴的俊脸道:“我这不是为爷分忧了,就是不知道这法子能不能用,于是我一想到就让人请爷过来问一问了。”
要是能用,不失是个好法子,用后院来包围前院,逼着前院的大老爷们归还欠款的。
他们不还款,有些未必是还不起,就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要是大家一起还,不就谁都不是出头鸟了?
四阿哥的掌心覆上脸颊的小手,知道耿奕这几天看他辛苦也是心疼,于是才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也是极为用心的,就笑着道:“好,听你的,那就试一试。”
他跑了几天也明白这些人谁都不想第一个还,于是就僵持起来,耿奕这个法子倒是值得试一试。
于是四阿哥就不急着往外跑了,反而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另外派人跟耿银说一声,让他对外宣扬这店面可能要挪到江南去,仓库的雪玉膏卖完就不继续卖了。
苏培盛特意去跟耿银说的,耿奕的对策也解释了一遍。
耿银琢磨了一下,跟苏培盛说道:“这事不好明面上说,回头要没搬去江南,那些客人会觉得被欺骗了,反倒让贝勒爷得罪人了。不如这样,我们就悄悄的。”
苏培盛听后就转告了四阿哥,后者听着不错,就让耿银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了。
于是耿银就跟招呼客人的侍从和丫鬟私下交代了一遍,让他们跟相熟的管事或者侍从偷偷说。
耿奕一听就明白耿银的做法,就是偷偷跟其中一个管事说店面可能要搬去江南,这事还没定下来,只告诉对方一个,先别传出去。
管事回头跟相熟的另外一家的管事偷偷说了,转眼间大家私下都知道了,却是小道消息,以后店面没搬的话,只能说侍从没打听好,可能听岔了罢了,跟四阿哥就毫无关系了。
这手段高啊,不愧是耿银。
假装偷偷告诉别人一个秘密,别人就以为只有自己和熟人才知道这个秘密,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后院女眷们一听,自然就派人急着来多采买一些,生怕以后店面搬走了,她们就很难买到了。
谁知道有些女眷轻易就买到了,有些却迟迟没有,顿时有些恼了,派了贴身嬷嬷上门来问。
耿银就做出为难的样子,把人请到后边去单独说了难处:“这仓库里的雪玉膏已经不多了,给谁不给谁也叫人左右为难。”
贴身嬷嬷再逼问两句,耿银才无奈说出真相。
你们家的老爷不还钱让四阿哥为难,这店面好歹跟四阿哥沾了关系,耿银当然先卖给那些没欠钱的人家,要是有余下的雪玉膏,回头还会再卖给欠钱人家的女眷们。
这话说得贴身嬷嬷的脸颊火辣辣的,毕竟耿银也没说不卖,而是货不够,他自然是紧着那些没为难自家贝勒爷的,这有错吗?
而且耿银还好声好气,说是余下还有雪玉膏的话一定给她家夫人留着,但是到时候真的还有剩吗?
贴身嬷嬷回去一说,夫人们也恍然大悟。
姑奶奶们一个比一个彪悍,当晚好几家都闹腾起来,老爷们好声好气都没能劝得住,最后也无奈道:“谁要当这第一个还钱的,不就是最大的靶子了?”
夫人们一想也是,好几家商量一番,就做了个决定,他们一起还不就完事了?
要是这几家不够,再说动其他人不就好了?
老爷们被女眷闹得鸡犬不宁,只能厚着脸皮跟欠钱的同僚聊一聊,还真有几个想还,却也是不敢当出头鸟的,于是一拍即合,一下子十几家一起登门来找四阿哥还钱了。
四阿哥是惊住了,他没想到耿奕这个招数还真能让对方还钱,还是客客气气招呼了这些人家,想设宴招待,对方是摆着手一点都不敢多留,只苦笑道:“四贝勒这个设宴招待就不必了,回头让店面那边给夫人们送雪玉膏就好。”
闻言,四阿哥一怔,当面就吩咐苏培盛去跟耿银说一声,这些人才心满意足离开了。
他疑惑地回去见耿奕,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还纳闷道:“居然真的管用,雪玉膏就这么重要吗?”
耿奕知道四阿哥还是想象不到女子对美的追求有多狂热,就笑着解释道:“想必除了夫人们,小妾们对他们家的老爷都没好脸色的,他们哪里能受得住?”
阻拦她们变美的通通都是敌人,哪怕这些妻妾平日互相看不顺眼,这时候必定会联手一起对付自家老爷的。
要么还钱,要么就别想进院门了!
老爷们能怎么办,就只能乖乖上门来还钱了。
反正大家一起来,谁都不是第一个,就不怕被当做靶子的。
四阿哥一天就收回十几份欠款,就连皇帝都惊动了,忍不住叫他进宫问了问,听后就笑了:“朕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