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怎样做到，连玩笑都能开的这么认真。
俞弯弯默默往后坐，整个人贴紧靠椅，挺直腰背坐好。
电话那端的俞致远沉默一会儿，最终选择相信兄弟的为人，又聊了两句有关明天比赛的事，挂断电话。
“计划有变，我们要提前回上海，所以弯弯，”徐凛看完群消息，对她说道，“只有今天能出来一会儿，明天我们都会在场馆，你——”
俞弯弯看得开，说道：“没关系，反正这次来也是陪你们比赛，玩不玩都无所谓。”
“那就好。”
明天就要比赛，可俞弯弯现在都没看见，除她以外的队员家属。她回想俞致远最开始给她发的消息：[家属随行]。
关于这家属随行这事儿，她也没从郑瑞瑜那里听到一星半点。
俞弯弯觉得不对劲，问道：“Lin神，这次比赛，你们的家属呢？”
“家属？”徐凛反问一句，“什么家属？”
俞弯弯纳闷：“不是家属随行吗？我哥跟我说的。”
徐凛没说话，把目光转向窗外。突然想到什么，垂下眼，看着手机屏保上ZYG的队标图片，无声叹了口气。
“今年春季赛，我们听到有粉丝在讨论，说你哥从打职业开始，就没有见过他的家人，猜测他是不是家里有特殊情况。”
俞弯弯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了一下。
是啊，一个小小的线下赛，怎么会正式到邀请家属到现场？
还不是出于俞致远小小的私心。
一边是没拿到冠军，不想让家人看到他落寞的一面，一边是被人议论，又很想要家人到现场支持。
品牌方线下活动最合适，娱乐赛不会有排名，不会因为自己打输让家人被别人看笑话，不会有心理负担。最主要的是，可以把家人带给所有人看。
俞弯弯越想越心酸，心说哥哥这背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问：“你们秋季赛的时候，我也可以去现场吗？”
徐凛点头：“当然。”
“如果我哥到时候没有邀请我，Lin神，能不能拜托你把我带进去？”
“没问题。”
两人刚下出租车，俞致远电话告知，说他们已经在前往小吃街的路上。徐凛找了个奶茶店，依照几人口味先把奶茶买好，和俞弯弯坐在店里，等他们过来。
“Lin神，我想要一份你们的时间表，可以吗？”
徐凛对她几乎百依百顺：“我发给你。”
俞致远从打职业起，从未和家人说过，比赛时可以请家人到现场。
他也是考虑到，上海离淮南的距离并不近，父母都是老师，请假会耽误工作。而妹妹呢，也有学业要忙。
知道这些事情，俞弯弯明显情绪低落很多，她双手一起握住奶茶杯，一言不发。
徐凛轻声说：“其实这在职业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俞弯弯眼神闪烁。
“打职业的，谁不是在赛场上拼尽全力只为了那个奖杯？Far想的是，一定要拿到冠军，才能让你们到现场来——”
徐凛想了个词儿，“嘚瑟？”
还真是俞致远能做出来的事，没准等他夺冠那天，要拿出家里所有人的微信一起发个朋友圈来庆祝。
俞弯弯低声说：“他以前邀请过我来春季赛现场，但是……我拒绝了。”她内疚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他影响这么大。”
“没关系，你哥哥不会怪你，以后都可以来现场，想坐哪里都可以。”
俞弯弯半开起玩笑：“解说席也可以吗？”
徐凛一怔，认真思考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不介意以俱乐部名义，建议官方在解说席加个家属席位。”
俞弯弯哈哈笑起来。
等了一会儿人也没来，客人来了又走，店内还是满满当当。
俞弯弯喝着温热的奶茶，问：“那Lin神，大赛的时候，队内所有的家长都会来现场吗？”
“福苏和DO的爸妈场场不落，瑞瑜的话，教练算她家属。”
俞弯弯：“？”
“马教练还没加入ZYG前，他们就已经恋爱了，”徐凛说，“今年应该是第四年吧？”
俞弯弯心说难怪郑瑞瑜跟她吐槽教练严格时，还有点娇嗔。
感叹两人感情真好的同时，她又问：“那你呢？”
徐凛耸了下肩：“我父母经商，很忙，没办法来现场。”
如果真的有一次曾经来过，徐凛也一定会告诉她：[他们之前来过，后来很忙，没有时间。]
也就是说，他和哥哥是一样的，都是比赛时没家人到场的选手。
俞致远还有她在，而徐凛，身边也没个兄弟姐妹，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粉丝议论俞致远的时候，徐凛不可能毫无波澜。只是常年在外，做事成熟。家里教养，也不允许他会把痛苦的一面说出来。
“没事，以后我都会来，”俞弯弯笑起来，“占你便宜，当你一个大家长，不过分吧？”
这番说辞，显然超出徐凛的想象：“大家长？”
“嗯，远房亲戚的辈分都很高的。”
徐凛笑着叹气。
也不知道俞致远哪来这么大福气，有这么个妹妹。
虽然不能当妹妹，但可以——
徐凛单手转着手机，想到某个游戏账号，笑了笑。
不是还有机会么。
二十分钟后，俞致远一帮人到达，一见着两人就开始吐槽：“唉，这游戏打得好也不是个好事，公司那几个小孩子，硬拉着我带他们上分。别说，几个孩子打得还真不错，真是后浪推前浪啊。”
俞弯弯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递到俞致远跟前。
俞致远说的口干舌燥，顺手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劲，慢吞吞咽下去，难以置信地看向突然献殷勤的妹妹：“没毒吧？”
俞弯弯深吸一口气，微笑：“有毒，加了半瓶鹤顶红呢。”
众人哈哈大笑。
重庆街头人来人往，一行人买了很多小吃。行程很短，但有一大帮朋友在一起，热闹又开心。
吃完整条街，俞致远突然把鸭舌帽扣在俞弯弯头上，又把帽檐往下掰，盖住她半张脸，单手揽住她肩膀，把手机递给徐凛：“拍张照。”
徐凛熟练蹲下，找好角度，按下快门键。
俞致远看完照片，满意点头：“挺好。”
回到酒店，已经快九点。眼看着就要进电梯，俞致远突然伸出食指弹了下她脑袋，勾勾手指让她跟过来。
俞弯弯和电梯里的人道别，郑瑞瑜笑着说给她留门。
俞致远走在前面，低头看手机打字。
俞弯弯看着他快步往前迈，猜测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
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不会是勒令她以后不许再来现场吧？
俞弯弯皱着眉，小跑着跟上他。
一直走到尽头的酒店公共区域，俞致远找了个角落坐下。翘起二郎腿，先是沉默地玩了会儿手机，紧接着双手相扣放在膝盖上，审讯官一样桀骜，深吸一口气：“说吧。”
被他突然这么问，俞弯弯脑子空白，疑惑道：“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俞致远放下腿，身体前倾，认真问她，“你俩！你跟徐凛，怎么回事？”
俞弯弯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却依旧倔强：“没怎么回事，我跟他能怎么回事？”
“对啊，我也奇了怪了！”
俞致远手指屈起，敲着木桌桌面上，发出闷响：“你吧，之前连王者联赛都没了解过，怎么就突然把ZYG摸的这么清楚？春季赛这么大的比赛你都不来，怎么愿意来这线下的小比赛了？还有，你跟徐凛那聊天的样子，真是刚认识两天？”
可不就是刚认识两天吗！
俞弯弯被他这致命三问问的脑袋发懵，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弯弯，我是你哥哥，从小到大咱俩一起长大，你那些小心思还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俞致远一件件一桩桩掰着手指给她数，“刚到俱乐部，你对徐凛态度就不一样，今天下午临走的时候，你对他笑成那样我就觉得不对。”
“今天下午的活动，徐凛说没意思要提前回去，等他到酒店，我才想明白。”
“徐凛这人你可能不清楚，他不想做的事，那谁也劝不了他。也是我粗心，从一开始他说他有空可以接你，我就应该察觉他对你也有其他心思。他一个工作狂今天还居然主动翘活动，回来还带你出去玩，我真是……”
俞弯弯缓缓抬头，眼里都是震惊。她张张嘴，发现俞致远说了这么多，除那句话以外，后面所有的内容，她都再没听进去。
什么叫，也有其他心思？
徐凛说，这游戏的女粉多，同样的，他见过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少。俞致远作为队友，当然了解他的为人处世，他能看出来的东西，徐凛做的应该相当明显。
可惜俞弯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在多想、在自作多情。
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既然这样，他最早的小心思又在哪里。
是第一次在校园门口见面？还是在直播时，因为她提了句衣服好看，就上楼换衣服？
或者，可以更早？
那个视频电话，他夸她小鲁班打的好的瞬间？
疑惑取代喜悦，她定定盯着桌上的手机发呆。
“哥哥不是说不能，也不是说徐凛这个人不好，”俞致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加之情绪也有波动，现在松懈下来，有些疲惫。他靠在椅背上，语重心长地说，“弯弯，你比一般的孩子心智成熟，你应该知道，感情这事需要慎重。”
“徐凛这个人，不管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还是第一次看他的游戏操作，都很容易让人喜欢上。妹妹，第一次心动，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你必须想清楚——”
“突然出现的情愫，那能是喜欢吗。”
第11章 十一兜
俞致远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俞弯弯心里。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在喜欢徐凛这件事上，她动摇了。
就像她最先思考的那样，感情和数学原则上应当一样，不应该因为其他的因素，放弃“论证”这个步骤。
怎么回到房间，怎么样浑浑噩噩躺在床上，俞弯弯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徐凛。
“小鲁班打得很好。”
“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就行，不必麻烦她。”
“帮我找个女朋友吧。”
“那人我就带走了。”
……
而后，耳边是俞致远掷地有声的话：[突然出现的情愫，那能叫喜欢吗]。
俞弯弯把自己缩成一团，被子盖过下半张脸，突然很想哭。但郑瑞瑜还在房里，声音稍大一些，就会惊动她。
俞弯弯只能侧过身，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很快打湿一片。
好在，俞致远看出徐凛对她，也不像对普通队友妹妹这么简单。明明应该高兴的事情，俞弯弯怎么都笑不出来。
徐凛所有的顺从，所有的妥协，这下全都有迹可循。
俞弯弯却拿不准自己的主意。来重庆之前，明明是很确定的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俞致远给她发了微信消息：[我今天不太冷静，话可能说重了点，你别多想。]
[我只是觉得，你第一次谈恋爱，应该找个你真心喜欢，不会后悔的。]
[但要是你真的还是喜欢他，我也不会掺和。]
俞弯弯能理解哥哥这种心情，压根没有怪他：[嗯，我都明白。]
俞家致远：[还没睡吗？]
弯弯：[现在就睡了，你也快睡吧，明天还有比赛。]
俞家致远：[没事，狗东西也没睡，我跟他聊聊天。]
具体聊什么，俞弯弯没多问。她现在脑子很乱，只想找个地方哭一场。
这晚又做了个梦，梦里没他。
线下赛安排在下午，他们上午借会议室训练，俞弯弯窝在房间继续看习题。休息时间，点开微博刷新新闻，第一条就是ZYG王者荣耀分部超话，有位粉丝发了新微博：[我宣布，从今以后脱粉Far，一心只认他当大舅子！]
俞弯弯：“？”
她点开评论，顺利摸到俞致远的微博，发现他昨晚有条更新：[线下赛一日游，请叫我带妹小能手。]
配图正是徐凛给两人拍的照片。
有不少粉丝误会文案的“带妹”，以为是官宣恋情，俞致远在评论区置顶：[真·堂妹。]
[啊啊啊啊放开搂妹妹的手让我来！！！]
[这个身高差鲨我啊，想不到Far一个大直男，居然有这么个可爱妹妹吗？]
[哥，家里缺打扫卫生的吗哥？不缺的话，我给你当妹夫也行？我跟妹妹去外国领证，合法！]
[哎，看Far这样子就知道肯定特别宠妹妹，我压一包辣条，妹妹出嫁的时候，Far肯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压三包！！]
[小气劲儿！我压二十包！]
……
俞弯弯退出微博，坐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双膝屈起，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辆，闭上双眼。
又一次想起徐凛。
吃完午饭，所有人前往比赛场馆。比完就要赶飞机回上海，行李都要放在车上。
收拾东西时，她看到箱子里零散的陈皮糖和几个瘪的包装袋。
俞弯弯把包装袋一个个叠好，塞进行李箱的拉链层。
剩下的三颗糖，被她装进口袋。
前往场馆的路上，俞弯弯戴着耳机听歌，并未参与他们的话题。感受到有人的目光扫过来时，她就会迅速闭上眼睛，装出小憩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