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是。”戚时晞听完果然好受多了，回味廖婆婆说话的架势，“廖婆婆，您以前不会是教书的吧，感觉您说话很有那个范儿。”
廖婆婆和齐爷爷对视一眼，笑出声。
“你还真猜对了，你廖婆婆以前就是教书的。”齐爷爷抱着柴火准备点火。
郁言慕把小凳子搬过去，“齐爷爷，我来烧火。”
“不用，这我熟。”齐爷爷摇着蒲扇拒绝，“这天热，你们都别待这里了，堂屋有风扇，你们到堂屋坐着等开饭。”
“那怎么好意思。”戚时晞说着站起来，“那我给廖婆婆扇扇子。”
“真不用，我和老头子搭伙很快就弄好了。”廖婆婆麻溜往锅里倒入佐料，热油翻炒，爆发出阵阵香味。
香是香，但有点呛，戚时晞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吧，我们这两个两个电灯泡就不打扰您二位了。”
两人到堂屋也没闲着，把东西都收拾整理干净，找块抹布擦干净桌子，桌子板凳啥的也都摆放整齐。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热菜上桌。
眼下没别的事可干，戚时晞就站在墙边，盯着墙上的奖状，双手背在后面，微微仰着头。
“郁哥，你得奖状的话一般会怎么处理。”戚时晞心血来潮，问了这么个问题，“我小学的了奖状的话，我爸妈也会像这样贴在客厅墙上，后来上了初中之后就没有这样干，自己收起来了。”
“书房里有个书柜，都放里面。”郁言慕走到她身边，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
抬手间，眼见郁言慕离自己越来越近，戚时晞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头发上有个小叶条。”郁言慕摘下来，摊开给她看。
“可能是经过竹林的时候被风吹到头上的。”戚时晞心落下来，分析出它的出处，然后从郁言慕的手里拿走扔垃圾桶。
“你的直播ID是什么？”郁言慕想起第一天戚时晞的自我介绍，他们是同行。
“七时，数字七。”戚时晞脚步一顿，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回答，感觉就是一个小虾米被大佬检阅。
“现在还在实习期。”她企图提前为郁言慕搜索她的ID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找好借口，想想郁言慕看到自己粉丝数据那个画面还真是让人羞耻。
郁言慕站在原地，两人中间隔着桌子：“我的ID就是本名。”
“我知道，以前看过你直播。”戚时晞礼貌微笑。
笑话，各个板块的头部主播她都研究过，郁言慕这样的她能没看过。
郁言慕有些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自知之明这点上拿捏得很到位。
不等他再说话，齐爷爷从厨房里端菜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聊天。戚时晞和郁言慕到厨房帮着收尾，端菜的端菜，拿碗筷的拿碗筷。
四人落座，各占据方桌的一个方位。
“戚戚，你尝尝这个辣椒炒肉，又辣又香。”廖婆婆事先不知情，热情地给她夹菜。
辣椒炒肉的浓郁香味扑鼻而来，惹得戚时晞流口水，可惜她只能过过眼瘾，闻闻就够了。
“谢谢廖婆婆，不过我一点辣都吃不了。”戚时晞看着碗里的肉片，裹着两根青椒，“不好意思，事先没跟您说。”
“啊这。”廖婆婆抱歉道，“怪我，忘了问你们的口味。”
“这辣椒炒肉闻着就香，是我没口福。”戚时晞转眼看桌上其他的菜，“廖婆婆您真了不起，一个人张罗出这么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
“还没吃呢，哪来的味。”廖婆婆听到她的话，精神起来，“幸好做了几道不辣的，我就不给你夹了，想吃哪个自己夹。”
廖婆婆又道：“小郁，你也是。”
“谢谢。”郁言慕拾起筷子，察觉到戚时晞的为难，“换个碗？我吃辣。”
戚时晞愣了愣，反应过来，把碗推过去：“我一点没动。”
感受到两位老人的视线，她虚掩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
廖婆婆给齐爷爷夹了块排骨，嘴角边挂着笑，为的是什么，在座的人想必都有数。
“下午我们一起去社区跳舞。”廖婆婆吃饭中途，告知下午的安排。
这是廖婆婆和齐爷爷多月以来一直都有的习惯，节目组在选址时考察过本村的风土人情，顺水推舟地计划在嘉宾的约会日程中。
“跳舞？”戚时晞想了想，“跳广场舞吗？”
廖婆婆还来不及解释，正在喝汤的郁言慕闻言身躯一震，憋着把汤喝进胃里，猛地咳嗽起来。
“快给他拍拍背。”廖婆婆有些无奈，坐郁言慕对面的她只能干着急。
夏天的衣裳布料柔软贴身，郁言慕弓着背，感受到贴在他后背的手，身体紧绷，耳朵根悄悄染上粉色。
“好多了，谢谢。”郁言慕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
小插曲过去，廖婆婆才道：“不是广场舞，是交谊舞。”
“之前不是说过吗，我们村新来的村干部开了学习班，他学书法，我学跳舞。”
“哦哦。”戚时晞嘴快，闹了个乌龙。
吃过午饭休息一阵，戚时晞和郁言慕被廖婆婆和齐爷爷拎着到村上的活动室。外面的太阳火辣辣的，到了活动室，空调吹来的凉风驱散携身带来的热气，让人犹如岸边久晒的鱼重新游进水里，又活了过来。
他们进去时，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双方目光交汇，打量中带着善意的好奇和独有的腼腆朴实。
第15章
戚时晞见大家时不时将目光投注过来，脸上始终挂着浅笑，乖巧得就像逢年过节在亲戚长辈面前一样。
“我们过去坐一会儿，等人齐了就开始。”廖婆婆带头往墙边的长凳去，“你们要是口渴可以去台上领水，还有小蛋糕可以拿。”
戚时晞听说以后，看向台上。侧面上台的角落地上放了两箱水，还有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廖婆婆口中的小蛋糕。
“这都是免费的吗？”戚时晞挨着廖婆婆坐，“想得也太周到了吧。”
廖婆婆闻言一笑，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不想得周到哪能行，没有这些东西，真心想来跳舞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村里的老人不是要做农活就是要带孩子，有闲工夫谁愿意往这上面凑，村干部想抓大家的文化素养，不给点甜头怎么把人召集过来。
过了一会儿，门口进来一个壮实的妇人，大概五十多岁，她身边牵着一个小女孩，身后跟着的应该是她的丈夫。
出于各种考虑，来跳舞的全都是带着自己的另一半。如果其中一个不得空或者不想来，另一半也不会来。
“秀勤，你怎么把腻孙吕也带来了。”一个穿着一条花裙子的妇人问道。
“你说的什么鸟语。”门口进来的妇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方言，语调爽利泼辣。
“干部嗦嘚药窝们酱普通话得嘛。”花裙子妇人给她指了指，“有涩像头嘚嘛。”
壮实妇人到台上要了三瓶水和三块蛋糕，轻声细语地哄着小孙女，把小蛋糕装在她的口袋里。
她带着小孙女到一边坐下，然后不屑地瞥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那白眼快翻出天际。
“拍电视的了不起啊，老娘说不来普通话他要把我怎样？”壮实妇人一通开炮，“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拍个电视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我还没听过强制要别人说普通话的。”
壮实妇人骂骂咧咧，声音响亮，活动室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她在那阴阳怪气。
戚时晞脸色挂不住，她看了眼节目组的方向，见他们脸色也很难看。
“李秀勤，你闭嘴吧你。”廖婆婆站起来，冷声道。
“凭什么让我闭嘴，你算老几，你个老太婆。”壮实妇人叉着腰，在比自己年长的人面前没半点尊重，“你和他们站一块，是一起的吧，你是不是收人钱了，这么赶着给人当狗腿子，老东西。”
“李壮实。”齐爷爷喊出她的绰号，听到有人骂自己老伴，顿时坐不住，“你他妈别血口喷人，你以为都像你，天天想着白吃白拿。”
“李秀勤，算了。”其他有人劝说，“人家啥都没干呢，你一上来就大喊大叫的，讲点道理嘛。”
“讲道理？”壮实妇人冷哼一声，颇有所有人跟她对着干她也不怕的架势，“他们拍电视的非要强迫人讲普通话就讲道理了。”
廖婆婆高声道：“人家什么时候强迫你讲普通话了，你有证据吗？”
“你们一个个不是在讲普通话吗？”壮实妇人阴阳怪气，快要呕吐了，“不会讲还不如不讲，难听死了。”
“大婶，我们节目组之前和你们村上沟通的时候从来没有要求你们必须讲普通话这一条，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一个温柔且掷地有声的女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节目组眼见事情越描越黑，担心影响节目组的声誉，特意派出一个代表出面沟通。
“面子话谁不会说。”壮实妇人其实已经开始心虚，她今天因为家里的事心情不好，憋了一口气，脑子发热这才随便找了个出气筒。
“吵什么吵。”这时村干部终于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进来，“我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到底怎么回事？”
“小张，你来说。”她点名让台子上专门负责派发水的工作人员跟她解释。
被称作小张的人慌忙来到领导身边，一通比划解释，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女人向节目组出面沟通的人道了个歉，接着又冲壮实妇人说：“秀勤婶，上次开会你是不是没来。”
壮实妇人抠手，辩解道：“我在家带孩子，没空去听。”
她其实是一向不把这种会议当成事，不给好处她才懒得顶个大太阳去听这些个领导讲废话。
“既然这样我再说一遍，不管是人家节目组还是村上开会的时候，都没有强制说普通话这一条。”女人年纪轻轻，却威严十足，“你，还有所有人都听好了，我只说这一遍，下次再有谁无故生事我就要严肃批评了。”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很好说话，基本也很配合。
“好了，热热身，我们马上开始学跳舞。”
经过这么一茬，壮实妇人脸热，难堪得紧：“刘主任，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学了。”
“那你走吧。”刘主任挥了挥手，不愿看她。
得到允许，壮实妇人喊着小乖乖，牵着孙女，推着丈夫离开。
节目组的人过来安抚戚时晞和郁言慕，刘主任也过来跟两人道了歉。
戚时晞摇摇头，表示没事，解释清楚了也好。
一旦事情发酵不止节目组，录制节目的人也会受到波及，舆论压下来，十张嘴她也解释不清楚。本来是为了增加曝光度涨粉的，这事要出来，曝光度有了，她没了。
村上的刘主任带着戚时晞和郁言慕站到第一排的中间，刘主任来到台上和小张一起，鉴于村里人手和资源有限，她俩还承担了舞蹈教学的工作。
今天要学习的是一首新曲子，刘主任和小张示范了一遍让大家先了解整支舞蹈的架构。
优雅动人的音乐缓缓响起，两人的身体随着音乐的前奏轻轻律动。随着音乐的变化，两人的身体时而分开，时而靠近。脚上的步伐轻盈欢快，牵手旋转时在浪漫的音乐之声包裹下，犹如跳动的精灵。
每一个动作被一个个分解之后变得异常简单，即便是老人也能上手，对于他们来说比较困难的是连贯地记忆起每个动作的顺序以及动作的丝滑度。
而这些在戚时晞和郁言慕面前，显得有点不值一提。几遍动作跟学以后，戚时晞和郁言慕便基本掌握每一个动作，尽管一开始不太流畅，但是在音乐的指引下，有的动作不太连贯的地方一到某个音乐节奏点，动作自然而然地被记忆起，以至于后面越来越流畅，两人的舞蹈水平甚至超越了刘主任和小张这两位教学者。
“你们跳得真好看。”两人跳舞的样子被旁边的人看在眼里，见他们漂亮地跳完整首曲子，连忙夸赞道。
“谢谢。”戚时晞还和郁言慕拉着手，因为不停地练习，他们几乎没怎么松开过，而戚时晞显然也忘了这回事。
“可以给我们指导一下吗？”
戚时晞记得眼前这人，这是最开始和壮实妇人打招呼，后来也帮他们说过话。
“指导不敢当，您哪里不了解的，我给您说说。”戚时晞客气道，用语特别谨慎。
妇人拉着自己丈夫，憨厚老实道：“我们两口子比较笨，能不能麻烦你从头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给我们教。”
从头开始的话，比较费时间。戚时晞看了郁言慕一眼：“可以吗？”
郁言慕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旁边有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趁机凑上来：“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我们也蹭一下。”
“加我一个。”
“这两个娃娃我早就看着嘞，模样好，跳得也好。”
“那可不，跟画里的一样。”
突然冒出一群人，都是上了年纪的，有真心想跟着学的，也有凑热闹的，但无一不是看过两人跳舞而被吸引的。
戚时晞被包围着，有些害羞，情不自禁往郁言慕身边靠了靠，下意识的动作来源于跳舞培养起来的默契。
戚时晞怀着忐忑的心情，深呼吸一口气，触及到郁言慕包容的眼神时，她的心安定许多。
随后她发现，每一位老人在学习的时候都非常认真，尽心尽力地做好每一个动作，即使最后做出来的差强人意，但因为是用了心的结果，呈现出的比每一个动作做到完美无差更让人感动。
五十岁以后，在动人的音乐下和另一半携手，迈着优雅的舞步，大抵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