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真理——八野真
时间:2022-03-14 07:09:59

大师说校门有地煞,冲南开是大凶,对学生安全不利,于是他们紧赶慢赶修了个新校门,原来的老校门自然而然地荒废掉。平时学校里有很多关于老校门的恐怖传说,学生和老师都不会来这里。

  铁制校门的栏杆根根塑成尖矛的形状,周边光秃秃的,只有一颗歪脖子老树,粗壮的枝桠伸向院墙之外。

  宋唯真回忆着那天季崇理爬上山楂树的敏捷动作,紧了紧书包带,爬上树干。

  粗糙坚硬的树皮磨得手心发红,宋唯真不得要领,一次次从树身滑下来,又咬着牙一次次爬上去。她吸了吸鼻子,眼眶里泛着泪花,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她不能让季崇理一个人。

  不能让她喜欢的人,孤身一人面对这样的时刻。

  手心被锋利枝条划伤,伤口里渗出血珠,宋唯真忍着痛,终于颤颤巍巍地爬上了歪脖子树。

  跳下去,比爬上来需要更多的勇敢。

  那只流血的手心被宋唯真紧紧攥着,她怕晕血,始终没敢低头看一眼手心的伤势。

  “季爷爷走了。”

  “他这几天都不会来了。”

  “他一个人在梧桐院。”

  宋唯真咬住下唇,闭眼跳了下去。

  校裤上滚了许多灰尘,所幸没有崴脚。她飞快起身,跑去停车棚找自己的小轮车。

  耳边还是池屿叫她到门外时,说的话。

  “一个星期前,季爷爷突发脑溢血,去世了。葬礼办的很匆忙,我爷爷按照季爷爷的遗愿,一切从简,除了几个还在世的老战友,谁也没有通知。包括老季的爸爸季决明。”

  “老季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和夏鸯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是关机。”

  “季爷爷临走前还在找你,说有话想跟你说。老季给他准备了玉兰花,和季爷爷的骨灰烧在一起,与慧兰奶奶合葬了。”

  池屿说这句话时,声音哽咽,撑在窗台的手指用力到发青,“老季他爸是个有钱的臭傻逼,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从不重样。可能坏事做多了,相好的没一个给他生儿子,他又回来找老季……老季他妈是个搞艺术的,年轻时觉得他是累赘,现在结婚后每天被害妄想,生怕老季把她小儿子掐死。”

  “他们离婚时老季才五岁。那两个烂人拍拍屁股各过各的,把一个小孩关在别墅将近半个月,后来还是季老爷子去把他接回去养着,他才能活下来。”

  “宋唯真。”

  池屿的手指颤抖得几近痉挛,声音艰涩,“老季他不信任所有人。但如果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丁点信任和眷恋,那一定是因为你。”

  “因为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

  宋唯真用力踩着小轮车的踏板,耳边刮过凛冽的风,眼角湿润的泪痕在寒风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冰棱。

  她第一次后悔没有听梅清的建议。

  如果当初买了一辆山地车,她现在一定,唰的一下就能到季崇理的身边。

  -

  梧桐院的铁门开着一道窄细的缝,平时挂在里面的门锁,孤零零地悬在一边的门板上。

  宋唯真推开门,轻轻喊了一声,“季崇理。”

  院内没有应声。

  山楂树和杏树的树根有几簇洁白的积雪,季英河常坐的竹藤摇椅,还在积雪旁不远处放着,风吹过来时,还能听见吱呀的响声。

  通往老屋的路上有几道杂乱的脚印,轻薄蓬松的细雪,被踩实成肮脏乌黑的雪泥。

  宋唯真走进门,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震惊和酸涩——

  客厅沙发前的茶几上,季爷爷最喜欢的那套景德镇的老茶具,碎得不成样子,紫砂壶的壶嘴和壶身分崩离析;一向亮如镜片的瓷砖地面,满是灰尘和干涸的鞋印;季爷爷用来藏点心的红木立柜,现在柜门大敞,每个抽屉都被拉开,衣服、书本、旧钱币……被翻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

  厨房里也是一片狼藉。

  宋唯真推开次卧的门,还没开口,眼泪无声地顺着眼尾落了下来。

  次卧里光线昏暗,湖蓝色的厚布窗帘把阳光阻挡在外,只有一线阳光从窗帘的中缝处落在暗棕红色的实木衣柜。

  季崇理穿着黑色卫衣,神色怔忪地靠坐在床边,额前柔软的发垂落下来,黑色瞳孔了无神采,目光空洞地落在微黄的房顶,丝毫没注意门口进来了人。

  他的左脸颊,印着五个红肿指印。

  宋唯真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季崇理本来是那样耀眼的人。

  他应该被家人疼爱呵护,被所有人喜欢,拥有很多朋友,蓝底一寸照贴在学校光荣榜最上方,在理科竞赛拔得头筹,发表感言时,可能会张狂不羁地敲敲麦克风,轻笑一声,“随便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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