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很平常的话。
“快递我给你取了，玫瑰茶理好放在抽屉里，早餐做了阿婆菜和三鲜馅的饺子，宝宝给她扎了小辫子早上我送去了学校…”
“中午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
全都绕回了原点。
毛线越理越乱，陈恹听得很不耐烦，她问什么意思。
对面进门后基本低着头一直在絮絮叨叨的人，终于抬了头，眼圈红得不像话，他抬头就哽咽。
“我的意思…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的手过来，握着陈恹的手，抵在鼻梁骨，跟条狗在求，泪又特别烫。
柔软的头发摩挲在陈恹的皮肤上。
嗓音发颤到发哑，“姐姐，别这样…”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不要这样否决我，我好难受，我好想你，我想和你见面，听你说话，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你不要一开口就撵我走，我一点都不想听。”
他哭了。
陈恹的心一下一下颤起来，少年的眼泪滴到她的手背上，他抓住她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前几回，好几次他都快要哭的样子。
这次真的哭了。
陈恹说不出来的难受，她的眼睛也跟着发涨，鼻子被塞住，浑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如果放在以前，她甩了男人，对方在她面前哭，她一定会觉得对方很没出息，那也只是一种假设，她遇到的人没有像周景延一样，基本都是好面子，多数都理智。
从来没有男人在她面前哭。
她觉得好坏。
她把他惹得很伤心，他犯了什么错？
“我不喜欢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
陈恹拼了命憋回去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压到隐隐发抖，很难受。
“没有。”
陈恹打断他，低声讲。
“你很好，特别好，是我自己过不去，我自己有问题，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陈恹艰难咽了一下口水，僵硬说，“我们从头到尾就不合适。”
“有些东西玩玩可以，认真不行，我承认我一开始对你，我觉得很新鲜……回想之前，我应该和你道歉。”
“景延，对不起，我之前太莽撞，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一时兴起就对你下手，这样对你不公平，你还年轻，你见过的人太少了，接触的人也少，所以特别容易就被我骗到，结束对你好……”
“够了！”
周景延的脸色变得特别糟糕，他音量拔高，面部控制近乎失态，扭曲。
他没有再哭。
哭过的眼睛依然很红，耳朵也红，他并没有收拾好自己。
“陈恹，好骗的不是18岁，而是我。”
第46章
周景延掏心置腹的话，就好像烙红的铁块，烫得陈恹心里滋滋作响。
“周景延，我们彻底结束吧。”
“这样对谁都好。”
周景延只想着如何说服眼前的女人去相信他的感情，接受他的感情，陈恹表面装得太好了，周景延看了很久，只在她脸上找到无动于衷四个字。
却不知道他每说一句，陈恹的身上彻骨寒一分，她忍得牙根隐隐打颤。
最后只能强忍着，才能不让自己出格。
时时刻刻在心里提醒自己，她不能心软，多跟他重复几次，多推开他几次，让他知难而退就好了。
周景延低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要弥补我，就跟我结婚。”
“轻飘飘的三句话打发不了我。”
“结婚？”
陈恹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声音轻得很妙，连她自己都恍惚，她25她都没有想过结婚，18岁结什么婚。
简直胡闹。
“周景延，我给你上的第二课，男孩子应当自尊自爱。”
“不会开花的树就别种了，强求没有意义。”
两人的这次谈话以陈恹狠心收场，无疾而终。
周景延没有辞去照顾乔瓷的家政工作，他拖着，陈恹没辙。
对接的公众号流出去的资金多得要命，她的手头不宽裕。
为了可以回避他，陈恹搬出来住了。
好像有了周景延的陪伴，小姑娘也没有以前那么依赖她。
视频发布的事情一直拖着。
陈恹总觉得没有合适的契机，方清明那头太安静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殷洁看她状态实在不好，也就没有提，劝不知道怎么劝。
只能尽力完善。
偶尔也帮着劝劝。
陈恹执拗，有些东西必须要她自己想通了，才能过去，如果她自己不是情愿过去的。
别人就算使多大力气，都没有一点用处。
“喏，你女儿期中考试非常不错，成绩蹭蹭直上。”
“……”
成绩单上明晃晃的84，陈恹剽了一眼，给殷洁的回应，满眼的别提。
她没看，不接话，殷洁索性就闭了嘴。
*
离高考还剩下不到半个月。
怕学生压力太大，为了劳逸结合，学校给学生组织放一个完整的周末，高考的气氛调起来，离别的情绪也在熙熙攘攘当中显得浓郁。
学生组团吃离别饭的越来越多。
周景延不参加高考，班上聚会叫他，他一直推脱，他最近天天一回学校就被人堵着告白。
烦都烦死了。
周五乔瓷不上课，陈恹叫殷洁把乔瓷带回去。他也就没有事情做，回学校住，躺下没一会，被范中凌一伙人架着去酒吧喝酒。
“我靠，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范中凌出去接会人的功夫，周景延面前横七八竖倒了好几个空酒瓶。
“全他妈喝了。”
白的红的黄的，混着喝。
范中凌乍舌到打结，周景延倒着头一只手捂着眼睛，窝在角落里，跟条丧家犬，嘴皮子在动，音乐的声音太大，嘟嘟囔囔，范中凌凑上去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早就喝了。”
打游戏的室友头都不抬说，“要不是我们两揽着，明天保准进医院。”
范中凌在旁边坐下来，“怎么了这是？”
室友摇头，“不知道。”
“失恋？”
范中凌凑上去叫了他几声，“周，周，周！”
周景延大脑混沌，胃一阵阵地抽疼，心里更疼。
陈恹真的要跟他断，她太狠心。
好气。
“你他妈怎么回事啊？”
范中凌真要羡慕死他了，周景延保送就算了，虽然京市大学短期来看是屈就了他，但人给的条件丰厚。
重点是前段时间，周景延之前和人弄的小程序被签了，就等后期完善，过滤上市，人现在就是妥妥一个小老板。
真不知道他愁什么。
女朋友毛不见，范中凌都怀疑他骗人故意说有。
“周！”
周景延没有反应，两条腿大剌剌敞开坐着，脸脖子耳朵红得过分，只是不闹而已。
他身上套着纯黑色的短袖，露出来的手腕线条利落，侧脸线条很绝，身上的气质清绝，不用任何的装点，看着就跟在场所有人都不一样。
主要是周身气压低。
闹不明白，范中凌没辙，“咋搞，人没来就喝翻了。”
邹倩还没有放弃，这不是快毕业了，她今天拜托范中凌，叫他出来，要认真跟周景延表白。
“我们怎么知道。”
两室友更没有办法，他们纯纯来打酱油，蹭吃蹭喝。
范中凌还没有想到对策。
施薇薇带着邹倩过来了，施薇薇嚼着泡泡糖，偏成熟风，眼线画得长。
邹倩更软妹一点，因为今天晚上要表白，打扮得很漂亮，收腰的淑女裙子，露一排锁骨，肩带是蝴蝶结，穿着小皮鞋，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子。
那两室友往里面坐，范中凌起开，他旁边的位置给了邹倩。
施薇薇粘在范中凌身边，两个人咬着耳朵说话。
“怎么回事啊，喝得这么烂醉，你该不会是把人灌醉拉来的吧。”
范中凌举双手，“绝对没有。”
“你问佳友他们，我刚刚出去给你们发位置打电话，进来他就喝成就这样了。”
被点名的室友，嘴里啃着麻辣鸡爪，“嗯嗯。”
没嚼碎的鸡爪囫囵咽下去，“是这样。”
“妈的，这家酒吧的鸡爪那么贵，还没有周他姐那天请我们吃的好吃。”
另一个室友尝了也附和。
“对，腌得不入味，嚼劲都没有，跟吃蜡烛没什么区别。”
范中凌啧，“那你还吃得那么起兴。”
“不想浪费。”
范中凌，“……”
施薇薇在点新菜，她要了一盘包浆豆腐，听到讨论，好奇，“周景延还有姐姐？他不是独生子女吗？”
范中凌揽着她肩膀，侧脸亲一口。
“堂姐堂姐。”
“你们都见过啊，好看吗？”
女生都爱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范中凌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一老女人哪里比得上我老婆好看。”
“油嘴滑舌。”
施薇薇开心了，接着点菜。
一直窝在角落里面的男生听到鸡爪，姐姐几个熟悉的字眼，耳朵动了动，盖住眼睛的手拿了下来，眼神很迷蒙。
施薇薇给邹倩使眼色，上啊。
“……”
邹倩心都要跳出来了，手里的礼物盒都被她掌心的汗意捂热，心里慌了不得了。
她知道周景延保去了京市大学，她最近特别努力，也要跟着他去京市大学。
梁奕之前也要追他，可惜梁奕私人感情混乱，忙不脱身，她就不一样了，她洁身自好，她和周景延是同种人。
跟着他，直到他看见自己。
邹倩凑过去，心几乎要跳出来，声音跟蚊子一样，“周、周…周景延。”
“这是我给你选的毕业礼物，没用家里的钱，我暑假攒钱买的，你收下它。”
“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头一直低着。
对面四个人不敢插嘴，全都等着周景延的反应。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看起来，像是听见了，眼神没有那么迷，没靠着还坐了起来，就是一直看着对面，不像虚空的样子。
邹倩紧张得快哭，呼吸急促，她手里的礼物盒伸过去一直没有人接，有人在她觉得挺尴尬，又不想这样没有结果，就一直等。
施薇薇使劲掐范中凌的腰，让他帮忙。
范中凌疼得龇牙咧嘴，费劲给周景延使眼色：好兄弟，救救命。
邹倩眼睛不敢正视周景延，她等了好一会，终于再次鼓起勇气，抬头打算再跟他说一遍，结果面前的黑色衣料忽然动了。
周景延唰一下站起来。
他的声音特别闷，“让一下。”
喝多了酒，嗓子都给烧哑了一样，带有低音炮的质感。
听见他说话，邹倩刹那间脸红透。
误以为是周景延给她的回应，她还没组织好回复，只愣在那。
周景延刚刚睁眼就看到陈恹了。
他以为是他喝多了酒眼花，再仔细看还真是陈恹，她怎么也在酒吧，她的助理不在，有男人。
那么晚了，她不在家，跑出来和别的男人喝酒，他要过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他跟他们比，输在了哪里。
邹倩没让，周景延一脚踢了桌子，对面四个人差点被撞到，少年像去寻仇的，直愣愣冲过去。
范中凌不明所以哎一声。
他要过去，施薇薇拽住他，“倩倩去追了，你去干嘛！”
范中凌后知后觉，“也对哈。”
四个人把桌子回正，废了好大的力气，“卧槽，他这力气够虎的。”
“……”
陈恹今天没想过来酒吧。
就是之前炒作过的一个男网红一直发微信，说一起出来玩，殷洁在家里，陈恹最近也烦，干脆就来了。
进来这里一堆都是弟弟妹妹。
以前可能会觉得赏心悦目，现在觉得格格不入，挺烦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开始在意年龄了，懒懒应付，酒过三巡，刚准备回去了。
谁知道被人一把捞了左臂，掐住她的腰，把她从卡座单肩扛出去。
酒吧里面乌烟瘴气，喝多了酒，以外在玩游戏，没人察觉到不对，全部都是瞎起哄的声音。
彩灯和DJ声音此起彼伏，周围的音乐爆炸响，舞池里面一堆乌压压的人。
周景延把陈恹带进了男洗手间。
邹倩跟在后面，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很大，礼物盒掉到地上，里面昂贵的怀表摔了出来。
她顾不上管，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一对男女消失的方向，急急跟上去。
他真的谈恋爱了。
那个女的，她没看错的话，好像是网红？
陈恹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她被人抱到水箱上，看清楚面前那张清俊的眉眼，呼救声卡在喉咙里，随时准备挣扎的双手也收了起来。
她撇开头，故意不去看他。
“……”
他也学会酗酒了，浑身的酒味可以把人熏死，他仗着身高，轻而易举把陈恹困在怀里。
居高临下，凑到她的耳畔。
“姐姐，逮到你了。”
“躲了我这么多天，不见我，姐姐真狠心。”
说丢就丢了。
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强势气息，攻略性特别强，远远没有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温吞。
陈恹感觉到了危险。
她手抵着周景延的胸膛，挣扎着要跳下水箱，周景延就不给她跑，两只手掐住她的腰，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以全身的重量把她压住。
“跑？”
“跑不了，姐姐。”
陈恹费劲和他挣，可惜男女力量悬殊，面前的人就跟牛一样，她在这点力气拿出来比小绵羊还不如。
陈恹头发乱了，气息不稳。
“周景延，你想干什么。”
周景延凑过来，亲她的唇，陈恹不给，周景延就亲到了她的唇角，他顺着陈恹的侧脸一直亲到耳窝，还用力吮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