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过 7 点，她的手机就嗡嗡作响。
万程的电话。
“喂？”睡眼惺忪的赵柿柿像一滩软泥瘫在床上，艰难地接起了电话。
“赶紧过来，车在楼下了，今天李梦 8 点开会，我中午 12 点得回 A 市开会。”万程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急迫。
要了老命了，你们这些成功人士都是不需要睡觉的吗？
赵柿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整个过程脑子都是晕的，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房和上车的，等她清醒过来，面前已经摆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抿了一口，真上头，顿时天灵盖都清醒了。
万程开门见山，直接讲出了他们的分析。
李梦沉默良久，起身道：“要不这个案子就算了吧，我其实也不缺那几百万。”
这样一来，赵柿柿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万程，认为万程一定会把李梦说服的，然后他们顺利结案，凯旋回国。
没想到万程也同时起身，还礼貌地伸出手跟李梦握手：“那好，我们尊重您的想法，我这边还有点事，先回 A 市了。”
说完，拍了拍赵柿柿的肩膀，提醒道:“走了。”
赵柿柿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诸葛亮当年写《出师表》的心情——出师未捷身先死。
为什么？
凭什么？
算什么？
去机场的路上，赵柿柿反反复复问了万程八遍，“就这么算了？我们不是马上就要接近真相了？”
万程被问烦了，“你是没经历过失败还是推理小说看多了？”
一句话就把赵柿柿噎住了。
她气得坐在座位上半天没说话。
等下了车，进了机场，赵柿柿还是气鼓鼓的，她打算回程时一句话都不跟万程说，都什么破事嘛，浪费了自己这么多时间不说，最后一句好都没落到，还要被 diss 说推理小说看多了，没经历过失败。
拿到机票后，已经到了登机时间，两人径直上了飞机，赵柿柿刚落座，就有空姐来找她：“您好，有位万先生替您升了舱。”
升舱？赵柿柿撇撇嘴，看来当律师还挺有钱，打免费民诉还倒贴钱，不要以为一个小小的头等舱就可以收买她赵柿柿。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好的，我马上过来。”
到了头等舱，赵柿柿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还跟万程并排，还看到万程给自己点了杯红酒，看样子已经喝了一些。
还挺会享受。
“给我来杯牛奶！”赵柿柿嗓门拔得老高，故意吵醒在闭目养神的万程。
万程摘下眼罩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罩戴上了。
这是什么态度？
赵柿柿恨不得立刻就回到拥挤的经济舱。
不过头等舱确实舒服多了，不仅位置宽敞，服务也周到，一点也感觉不到局促。喝完牛奶，赵柿柿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一觉又睡了两小时，落地时差半个点 12 点，一来一回折腾，她离开 A 市还不到 24 个小时。
下了飞机，万程忙着赶回壹朵开会，支付宝给赵柿柿转了 2000 块钱就匆匆离开了。
赵柿柿看着自己余额宝里日益增长的金额，心想自己还卖什么劳什子笔记，一份才 25，还要当把嘴皮子磨破的客服，跟着万程大少爷，一天少说也有 500 酬劳，何乐而不为呢。
她这么辛苦劳作也是因为万程给钱给得大方，要知道大学四年她都没这么努力动过脑子。
本想打车回学校，想了想着实有些奢侈，时间又尚充足，赵柿柿爬上了机场大巴，又昏睡了一路，转了一趟公交车，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宿舍。
一进宿舍，葛小丹就惊讶大呼：“赵柿柿你被人打了？怎么这么一副衰样？”
赵柿柿白了葛小丹一眼，“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她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睡意来袭，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了下午 5 点，起来手机空空如也，本以为会看到万程的微信，结果什么都没有。
睡得太久，头有点疼，赵柿柿锤了锤太阳穴。一边捶一边心想，李梦的案子真的结束了，现在才有实感没结束的时候万程的微信随时随地蹦出来，结束之后万程就好比人间蒸发了。
赵柿柿穿着兔子耳朵睡衣下床，坐在桌子面前手撑着脸，望着电脑发呆，手指指腹在电脑键盘上摩挲，复盘这次的李梦案件。
就觉得有点遗憾。
这是她第一次处理真实的案子，结果却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又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万程真的好像消失了一般。赵柿柿也心安理得地继续复习，在图书馆里一边摸鱼一边刷题。
直到某个星期三的下午，同宿舍的人都出去实习了，只剩备考的赵柿柿在宿舍里睡午觉，赵柿柿收到了万程的微信。
“李梦出事了，赶紧来一医院。”
*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5-06
作者的话
05-05
五一假期结束啦！接下来也请努力工作学习吧！请大家继续为我投票，有什么问题可以留言。
第十一章 最后一顿了
2021-05-08
宿舍窗帘没拉上，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赵柿柿有些睁不开眼，反应了一会儿，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抓起钥匙和包包就往校门口跑。
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定后，她才给万程回消息：“我在来的路上了，李梦怎么了？”
“昨天晚上她临时回 A 市，在淮北路的一条小路上被人推了。”
“孩子呢？”
“现在还在生。”
靠。算了一下时间，这不是从昨天晚上生到了现在？赵柿柿骂了句脏话，谁这么心黑对一个临盆的孕妇下手？
“人抓到了吗？”她又问。
“没有。事发地人烟稀少，监控年久失修，就是个摆设。”万程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无奈。
赶到医院后，赵柿柿发现李梦的家人都到场了，但张家那边却没有人来。她在护士台找到万程，打了招呼，万程正在接电话， 举手跟她示意了一下， 看起来很忙。
打完电话，万程拿着手机说：“你先在这儿守着，等李梦有消息了通知我，我得去处理个事情。”
好家伙，原来自己就是个替补球员。
不过赵柿柿也没抱怨，因为她知道，总归事后万程会给她不错的报酬。万程走后，赵柿柿就坐在产房外面，看着产房大门亮起的紧急灯，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过去了两个小时，孩子还是没生完。怪不得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赵柿柿越等越心慌，正好李梦的家人都在，不如问问他们眼中的李梦和张先生的故事？
许是李梦家人也感觉到了压力，有自称万律师助理的人主动上前来搭话，他们也不抗拒，于是在他们口中，赵柿柿听到了比较完整的李梦的故事。
李家起初是不同意两人在一起的。因为李梦从日本国立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而当时的张先生张晔只是一个洗碗工。不过两人乘上了自媒体的风，一起火了。但李梦家人始终看不上张晔，觉得他学历低，尤其是他们家里人还极其没素质。跟张元杰夫妇当亲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但架不住女儿喜欢啊。基于这种背景下，两人领证都是偷偷摸摸的，等李家人知道后，米已成粥，只能选择祝福这对新人。
本以为历经磨难的小情侣这样日子就能走上正轨，谁曾想，没过多久张晔就被检查出没有生育能力，这下无论李梦说什么李家都不同意，要求两人离婚，李梦不肯，就此和家里的关系剑拔弩张。可突然有天，李梦告诉他们，张晔的病好了，而且她已经怀孕了。听到李梦这么说，李家虽然纳闷，但也不好多追究，就放任他俩去了。本以为这样也勉强算个好结局，谁知道生活又继续给他们开了个玩笑，又出了车祸这么档子事，留下个遗腹子。
说起这整件事李家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但女儿现在做自媒体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要什么有什么，除了那个死男人，全家人都受着李梦的照拂，也不便再多言了。
懂了。
听完李梦和张晔的故事后，赵柿柿也觉得甚为唏嘘。不过从李家人口中的这个故事的版本来看，李梦跟张晔的孩子有问题是板上钉钉的的事情，到底李梦要不要为了争一口气，帮孩子拿到张晔的遗产，还是要看她自己了。
等到晚上八点，产房的紧急灯灭了，门终于开了。
李梦被护士推着出来，意识尚还清醒，满头大汗，头发湿透了。她旁边躺着一个娃娃啼哭的小小人。李梦忍着剧痛，眼里包着泪，撑起身子亲了亲旁边的小人儿。
见此情景，赵柿柿的鼻子都忍不住有些发酸。
随即李家一窝蜂亲戚涌上去，争着抢着看孩子。
赵柿柿走到李梦身边，握着她的手说：“李小姐，你辛苦了。孩子很可爱。”
李梦整个人疲态很重，听到赵柿柿跟她说辛苦了，她眼眶顿时变得发红，眼泪瞬间就从眼角滑落，她带着哽咽声说：“谢谢你，赵律师。”
又叫自己赵律师了，赵柿柿心想女人心海底针，下次叫自己什么还得跟拆盲盒一样，不过都这种时候了，也没有必要去计较一个称呼，还是当下李梦的状况比较重要。
“你先生遗产的事，你想好了吗？”赵柿柿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万程，而是自己问了李梦。
李梦慢慢躺下，咬着嘴唇，点点头，“我想好了，一定要夺回属于他的那份财产。”
过不久，警察和万程同时来到医院，警察问了李梦一些关于事发当晚的事情，李梦记忆有些模糊，万程在旁边听得认真。待警察离去后，万程站在李梦病床前，告诉李梦，“我刚从现场回来，路边的天网的确坏了。但我找到了一辆当天停在那里买烟的车，行车记录仪一直开着。”
赵柿柿大惊，“这么重要的证据你怎么不告诉警察？”
“不是不告诉，是选择一个恰当的时间告诉。”万程说，“现在的大城市，不可能有绝对的死角。”万程拿出一张拍摄于视频里的模糊照片问李梦，“这人你认识吗？”
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还戴着帽子，很难看清楚脸。
李梦瞧了很久，摇摇头，表示认不出。
万程说：“认不出没关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草惊蛇。”
“什么意思？”
“赵柿柿，明天你就和我一起，拿着这张照片，在案发现场挨着问，每天都去问两遍，上午一遍，下午一遍。如果是张元杰那边的人干的，那么再去找他们谈判，肯定就会露出马脚。”万程道。
“如果不是呢？”
“就交给警察。”
“不过李小姐，从现在开始，你得对我们说实话。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孩子出生了，要去做亲子鉴定是很简单的事情，你如果还想瞒住什么，那么我想是一定瞒不住的。”
李梦躺在病床上还很虚弱，赵柿柿用手肘顶了顶万程，“你说话就不能注意点？”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怎么注意？如果是商业斗争，那是另外的价钱；如果是继承权，不就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赵柿柿没回答，她有些生气，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还怕张元杰那边做什么？
而且如果真是张元杰那边让人做的，那不就是更加证明他们心虚，这孩子是张晔的骨肉了吗？
“是不是张晔的骨肉还难说。”因为护士查房，万程和赵柿柿被迫退出病房，隔着玻璃窗户观察着李梦。
“她到底还想瞒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赵柿柿的推断是正确的，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极有可能不是张晔。
“这种法律上怎么判？”赵柿柿又问。
万程表示自己找了一些案例，“李梦上法庭有优势，但是和解估张家那边不大会认。”
“先去问清楚。”等护士走了，赵柿柿和万程再次进入李梦病房，李梦看上去状态不太好，她虚弱地开口：“孩子是我跟我先生商量之后，在 J 子库找的 J 子，做的人工授 J，所以你问我孩子的生父是谁，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们有协议吗？”万程问。
“这个去 J 子库申请时，是有一个同意书的。”李梦说。
“那就好办了。”
李梦明天如果检查没事，就会转去高级月子中心，叮嘱李梦注意安全和身体后，万程和赵柿柿离开了医院。
他们离开时天已经黑透了，从下午开始赵柿柿就没吃过东西，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也没感觉到饿，直到离开医院，肚子才开始不受控制地咕噜咕噜起来。
“走吧，想吃什么？”
“火锅！”
烟雾缭绕的火锅店里，隔着一口烧得滚烫冒泡的火锅，两人对面落座。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万程在火锅店里看起来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赵柿柿忍不住偷笑，被万程发现：“笑什么？”
“你是不是没怎么吃过火锅这种接地气的食物？”
万程没搭理她，用筷子夹了一片毛肚，嘴皮被辣得跟香肠一样，但却根本停不下来。
见他那傻气十足的模样，赵柿柿感觉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见赵柿柿发呆，万程用筷子敲了敲锅的边缘提醒她：“赶紧吃，最后一顿了。”
“什么最后一顿？”难道自己要上路了？
万程喝了口北冰洋降温：“明天开始，我们就得去打草惊蛇，什么时候能再吃到这玩意儿，就看能不能捉到蛇了。”
有点意思。
万程叮嘱她晚上回去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在淮北路集合，开始打草惊蛇。
吃完火锅，一看账单，两人吃了快 500 块钱。赵柿柿都被自己吓到：难道我们俩都属猪？这么能吃。
万程倒是不介意，痛快地结了帐，到楼下后为赵柿柿拦了辆出租车，确认她上车后自己才离开。
*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5-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