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天空上电闪雷鸣,她仿佛已经孤身一人漂泊了很久很久,她哭喊着,但没有人回应。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关玥惊醒。
睁开眼睛就看见病床上卫明宇已经不见了,被子乱七八糟揉成一团堆在床头。
短短一个晚上,原本齐整的床单上已经满是褶皱。
关玥慌忙起身去找,绕到病床的另一侧,这才发现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窝囊地在地上缩着,双手抱住头。
摔下来了?
“你怎么回事?”关玥忍不住训斥,蹲下来,手搭在他手臂上,想要去扶。
她对卫明宇完全没有防备,直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后背猛地着地。
卫明宇扯着她的小半截衣领直接把她摔在地上,赤着脚扑过来,双眼血红,一只手卡着她的脖子。
“你是谁?”他喘着粗气,对关玥怒吼,“说!”
他来势凶猛,却并没有用力,关玥仍旧呼吸自如,只不过被他粗糙的手掌磨得皮肤有些痛,便咳嗽着拍他的手:“放开!”
卫明宇没有放,死死地盯着关玥问:“你到底是谁?”
被卫明宇压着,关玥平生头一回有种小鸡落到了老鹰手里的感觉。
他真的很高,起码有一八五以上,昨天看他被那么多人打,实在可怜,还以为他是一只温顺的小狗。
没想到大清早的就像个凶恶的野兽一样,一点规矩也没有,连女人都敢动手动脚。
有趣,实在有趣。
这男人举手投足之间自带某种野性的魅力,近距离之下那张英俊的脸凶狠冷厉,没有任何缺点,能把人看得血脉喷张。
关玥明显变得兴奋,抓着卫明宇的手臂莫名笑了一下。
卫明宇:“你笑什么?”
“没什么,”关玥笑得停不下来,抚摸着男人的手轻轻喘气,“我叫关玥,是姐姐,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吗?”
卫明宇神情一滞。
女人的手指白嫩纤细,没骨头似的缓缓从他的手背滑到指间皮肤,伸进他掌心里慢慢打着圈。
他长这么大见过几个有姿色的女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的这个这么肆意大胆的。
他像是看见了疯子,脸上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但仍没松手,嘶哑着嗓子问:“这是哪儿?”
还没等关玥好好回答,早上来值班的邢磊推门走进了病房,登时大吼道,“你小子在干什么?”
邢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把他从关玥身上扯开,在地上厮打起来。
卫明宇的身高、身形都和邢磊差不多,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很快就占了下风。
邢磊从背后用力锁住他的双手,流了满身的汗,筋疲力尽骂道:“这可是大小姐!你的救命恩人!”
卫明宇回头看了关玥一眼,那神色有些莫名。
他又开始剧烈地挣扎,居然使巧劲挣开了邢磊的制衡,用头撞他的肩胛,直带得邢磊一个趔趄,踉跄着倒地。
邢磊这边忙着和他对打,另一边朝关玥道,“嘿!这小子还挺厉害!”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安静下来喽,”关玥在旁看好戏,“邢大保镖。”
最后两个人勉强打了个平手,各自待在病房内最左侧和最右侧的角落气喘吁吁地坐着,谁也不看谁。
关玥先过去慰问了一下邢磊,俯身拍拍他的肩:“辛苦了,到时候给你加工资。”
邢磊累得脸色发白,摆摆手说不辛苦,对关玥耳语道,“大小姐,您得小心点,这小子是练过的,就连我也着了他的道。”
“怎么说?”
“拳法,躲避的招式都有技巧,您还是让李叔拜托查一下他之前到底在哪儿干了什么吧,别到时候带回来一个坏东西,对您做出不好的事来。”
“好,你先出去吧。”
邢磊拖着疲惫的身子,颇为可怜地走出了病房。
临走前,还瞪着卫明宇骂了一句:“你小子听话点!这可是大小姐,昨天晚上要不是她的话你说不定就死在那里了,人家还帮你付清了你爸爸欠的钱!长点心吧你小子!”
卫明宇愣了愣,抬头看了眼关玥。
邢磊摇摇头,转身走了。
病房内变得安静,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床沿,微风带来栀子花的香气。
关玥走到卫明宇身边,和他肩并肩坐了下来,这样以她的身高刚好到卫明宇的肩膀。
她没有犹豫,头靠在卫明宇的肩上,闭着眼嘟囔了一句,“啊,好困,你大清早的也太能闹腾了。”
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在耳边响起。头发扫到了他颈间的皮肤,产生些微的痒意。
卫明宇的身体僵直了一瞬,不过倒没有动武,也没有把她拉开。
他又像只野狗一样耷拉着肩满脸颓丧,连眼神都是灰暗的,没有希望可言,甚至都不能让人心疼起来。
过了很久,直到关玥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见卫明宇用很低的声音说,“刚刚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说带你来医院这事,是真的,”关玥懒懒道,“不过替你把你爸的债全还清,才不是呢,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卫明宇沉默了,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昨天晚上我的确给了那帮催债的两千万,”关玥继续道,“我打听过了,你爸就欠了他们两千万,多的没有了。”
昨天晚上那帮催债的恶徒被关玥的保镖送到警局之后,倒把事情的始末都如实交代了一通。
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也过得不容易,卫保民欠了他们两千万,当初立字据的时候用的是他儿子卫明宇的名字,搞得他们还以为是卫保民替卫明宇借的钱,过来催债也是理所应当。
关玥没想太多,直接让助理汇了两千万过去,并以关氏集团的名义警告那帮人别再来自找麻烦。
因为卫明宇现在是她关玥的人了,谁敢惹她下场都会很惨。
卫明宇愣住了,把关玥从他肩膀上拉起来,固执地盯着她。
“你说什么?”
“意思就是现在我是你的债主啦,”关玥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理了理卫明宇凌乱的病号服,“两千万,你以后可得听我差遣,替我工作到老。”
卫明宇变得恼怒,粗暴地推搡了关玥一把,拧着眉问:“谁要你多管闲事?你他妈是我的谁?”
“从现在起我是姐姐,”关玥软硬不吃,“如果你还记得那两千万的话,就好好努力工作,听见没?”
关玥难得有如此快乐的瞬间。
因为她发现虽然卫明宇表面上就像野兽一样又粗鲁又危险,实际却是个蠢弟弟,很好逗,也很轻易被捉弄。
那个时候每当看见卫明宇露出恼火的表情,又一副想不出来如何反驳的样子,关玥就会变得非常高兴。
每到这时,她便想着如果卫明宇能够一直留在身边就好了。
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妄想,一报还一报,老天为她打开了一扇窗,终归会关上她所有的门。
卫明宇似乎觉得关玥很烦,回到病床继续睡觉去了。
他真的很累,入睡极快,没过多久就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把关玥隔绝在他自己的世界之外。
几小时后他重新睡醒,神情已经变得平静,没有清晨时的焦躁不定,似乎速度很快地接受了以后要一直被关玥支配的事实。
他找了个机会问关玥:“工作内容是什么?”
“陪在我身边,”关玥笑着回答,“陪在我身边就好。”
第5章 .疯野
只用陪在她身边,就这么简单。
关玥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昨天自己为什么会把卫明宇捡回来。
可能因为她也没什么家人。
一直一个人生活。
也很孤独。
卫明宇愣了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这女人,疯了吧。
关玥笑起来,拉着他的手嗔怪道,“你快回去躺着,伤还没好。”
她两只手握住男人宽大的手掌,拉了一下,但没拉动。
男人站在那里垂眼睨着她,黑色眼瞳意味不明。
“怎么了?”关玥问。
卫明宇看了她一会儿,又移开目光,“以后少碰我。”
关玥笑起来,“你一个大男生还怕这个?”
她来了兴致,不仅没有放手,右手还不断下移,顺着他的手臂摸到手指,再到指甲。
关玥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卫明宇的身体陡然僵直。
到底还只有十九岁,生疏得很。
然而他显然戒备心很重,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有些粗暴地推开了她,沉声说,“你离我远点。”
关玥笑得更开心了,又凑上去。
左手搭着他的手臂,高高地踮起脚,右手攀上他的肩。
卫明宇比她高许多,做这个动作有些吃力。
“你低一下头,”关玥轻声说,“有话跟你说。”
卫明宇迟疑了下,虽然脸上写着全是防备,还是配合着稍微倾身。
关玥踮起脚尖凑过去,轻的呼吸声环绕在他耳边。
“别不好意思,”他听见她说,“你的衣服还是我换的呢。”
卫明宇脸上凶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
“关玥,你先放开我。”
“那你回床上躺着。”关玥笑盈盈地命令道。
卫明宇沉沉地应了声。
他的伤还没好全,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回病床上之后很快又睡了过去。
——
关玥也在旁边的加护病床小睡了一会儿。
到了下午,卫明宇还没醒,她起床简单洗漱了下,打电话让邢磊帮忙买点粥送过来。
半小时后,邢磊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个子男人。
“大小姐,”邢磊把粥盒放桌子上,介绍道,“这位是集团新上任的秘书室长,宋飞廉。”
关玥皱了皱眉,“什么事?”
宋飞廉也叫了声“大小姐”,而后说,“是方总派我过来的,想跟您说几句话。”
宋飞廉也是个跑腿的。
方嘉豪早就从关致远那里得知关玥彻夜未归,昨晚就连续给关玥打了十几个电话。
关玥一个都没接。
宋飞廉亲手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关玥面前,诚恳道,“大小姐,您跟方总说几句话吧,他真的很担心您。”
关玥看了眼正睡着的卫明宇,不忍心吵醒他,冷着脸接过电话,“出去说。”
“您生病了吗?”宋飞廉关怀道。
因为病房内光线很暗的缘故,宋飞廉并没有看到床上还躺着个人,还以为是关玥生病了。
“肠胃炎。”关玥简短地说,招呼他们走出去,关上房门。
关玥在医院走廊上用宋飞廉的手机给方嘉豪回了电话。
方嘉豪原本接电话的时候懒洋洋的,问了句,“什么事?”
“是我。”关玥平静地说。
方嘉豪声音立马变了,“关玥,你到哪儿去了?”
“我在哪儿,用不着向你汇报吧?”关玥靠着墙,慢条斯理地说。
的确是这样。
方嘉豪背后没有资本,虽然他常青藤名校毕业,有三个硕士学位和一个博士学位,是不可多得的管理型人才。
但说到底,也只是给关家打工的。
关玥想去哪儿,他管不着,也没资格问。
方嘉豪含着怒气说,“关心一下你也不行?”
“不行。”
“你父亲可是同意我们……”
“同意什么?”
方嘉豪话没说完就被关玥打断了,她冷笑一声问,“同意我们订婚啊?”
沉默了一会儿,方嘉豪问,“不可以吗?”
“可以吗?”关玥嗤笑反问,“你以为关致远支持你就能上天了?我得提醒你,我才是继承人,就算是关致远也没有资格管我,你们这些人都管不着我,听懂了吗?”
说完,关玥没了耐心,就把电话挂了。
宋飞廉早就在旁边听傻了,关玥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关玥挑了挑眉,“手机不要了?”
“……要。”宋飞廉赶忙接过手机,试探地看了看这位传言中嚣张跋扈的关家大小姐。
“你是方总新提上来的?”关玥问。
“是,”宋飞廉赔笑,“方总照顾我。”
关玥扯起嘴角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她双手抱臂靠着医院走廊,素着一张脸,眼神明澈。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宋飞廉。”
宋飞廉:“在。”
“我问你,”关玥淡淡道,“你替谁做事?”
宋飞廉下意识想说方总,看到关玥的眼神,又不敢开口了。
但他还是不忘来前方嘉豪的嘱咐,鼓起勇气说,
“大小姐,您错过了这个月和方总的约会,要不要改天找个时间补上一次?”
“不用了,”关玥烦躁地挥挥手,“只不过是为了搪塞我父亲。”
“这样吗,”宋飞廉愣了愣,“但我认为您还是需要补上的,就算不补,您也必须做好以后和方总增加往来的准备。”
“你什么意思?”
“据我了解,您父亲极力促成您和方总的婚事,董事长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对方总的能力也是颇为认可,现在董事会到处都在传您和方总将要订婚的消息,为了维护董事会的稳定,您也得提早给个说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