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这个“只要”没了呢?
这该死的想法让某种黏稠的黑色-情绪漫过李敏栋的头顶,拽着他往看不见尽头的深渊坠-落。
腰上的手臂再度收紧,这让闻月呼吸困难。她轻喘着拍拍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示意李敏栋放松些,自己则费劲地扭动身躯,试图转过身去。
说实话,闻月并不介意像这样和李敏栋贴在一起。李敏栋身上的热量总是让她感觉很惬意,他的触摸与亲吻也总是舒服到让她沉溺其中。
不过事有特例。今天的李敏栋明显情绪不太正常。他像是……不安,对,就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那样不安,一举一动都一惊一乍,形如惊弓之鸟。
刚转过身,嘴唇擦在李敏栋胸口的闻月就被李敏栋托着身体往上一抬,随后再被他吻个正着。
想要说话的嘴巴被堵住,唇舌轻易尝到了李敏栋的焦躁。
顺着身侧李敏栋紧握成拳的手掌,从李敏栋的手背抚过李敏栋的臂膀,直至抱住李敏栋的肩。闻月包容着李敏栋每一次的予取予求,等他稍微镇定下来不再这么激烈粗暴地吻她,这才温柔地开口。
“怎么了?”
“……”
李敏栋没说话。
他的背挡住了小夜灯发出的光,他的容颜沉浸在与黑半融的灰影里。
闻月不确定李敏栋是不想说,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想到李敏栋和他弟弟的关系,想到李敏栋最近跟她说过他做了“坏事”。闻月只当李敏栋的负面情绪来自于他的自责——李敏栋还没有习惯做“坏事”。况且他做“坏事”的对象多半还是他过去视为生存意义的弟弟。
对李敏栋而言,斩断与弟弟间的亲情一定宛若活生生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手足血肉来,他会痛苦、挣扎真是再正常不过。
“算了,没关系。原因无所谓。”
抱紧李敏栋,闻月闭上了眼。
她安抚性地抚摸着李敏栋精壮的背,在他耳边轻喃:“你还有我。”
怀中的李敏栋身躯一震,这让闻月感觉他有点可爱,遂侧头吻在他的眼下。
“尽情对我撒娇吧。”
“闻月姐……”
李敏栋的嗓音有些发抖。
闻月轻轻“嗯”上一声聊作回应,又被李敏栋轻抬下巴吻住。
……
拉过被子盖过闻月的肩头,看不够地凝视了闻月的睡颜许久,李敏栋这才赤着脚无声地下了小二楼。
窗外的夜景一如既往璀璨又华美,仿佛天上的星河被搬到了地面。可望着这样的美景,李敏栋只感到孤单。
——再是与闻月拥抱,再是与闻月接吻,他身体里那份因闻月而生的空洞依旧无法填满。他很清楚自己得到的所有都是借来的,总有那么一天,闻月会回到她真心喜欢的人怀里。
悲伤之外更多的是寂寞。越是从闻月那里得到更多的温存与宠爱,越是难以想象要是闻月不在自己身边,自己会陷入怎样的疯狂。
双手无声地按上自己的脸庞,李敏栋不由得思考:
他还能继续陪伴他的月亮多久?到了他的月亮走向他人怀抱的那一天,他真的可以忍住伤害她和她喜欢的人的冲动,就这么看着她走远吗?
鼓膜上似乎又响起了殴打声、女人的哭声与李民植的咆哮声。李敏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他竟发出了几声低泣。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破坏闻月姐的幸福。
闻月姐这一路走得如此艰难,她早该得到幸福了。
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成了妨碍闻月姐获得幸福的障碍,那么他该思考的一定不是别的,而是如何干净又不让闻月姐有所牵挂的消失。
他不会变成李民植。
他永远、永远不会变成他最厌恶的、最痛恨的那种人。
……
碧空如洗,烈日当头。六月的沪市完全成了一个大蒸笼。
鹤寿轩外头的大街上,行人个个神色匆匆,恨不得立刻就能钻进充满冷气的室内。鹤寿轩内,等着结果发表的艺术家与创作者们则像是被困在暴风雪里的遇难者,要么抱着胳膊坐在一边,要么躲进角落里喝着饮料。有些人与熟人没话找话地聊着天,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心思却是一秒都不在聊天上。还有的人谁都不愿理会,心浮气躁地一个劲儿抖着脚。
也不能怪艺术家与创作者们都是这个反应。在看过《白洞》之后,很少有人还能维持平静。
但凡对艺术有点造诣的人都能看得出《白洞》是远超《黑洞》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