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瑛一大早就走了,家里空无一人,她把自己裹成个蚕蛹从楼上晃荡到楼下,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也没什么力气,连锅都拿不稳,本来想煮个面吃,可接完水就不慎把锅掉在了池子里,溅了她一身。
没办法,冰箱里还剩点面包,她拿出来啃了,继续回屋躺着。
窗外的天从白到黑,傍晚还出现了火烧云,可她心头始终像压着块乌云。
眼看体温计从37度4升到37度6,每一次测量都有上升,喝了多少热水都没用,她终于忍不住拨出了电话。
周寂川像是刚忙完,接她视频的时候正在脱衣服。
手术衣全部湿透,应该是在防护服里闷了太久,连皮肤都泡得发白,却不是他平时那种白。
男人毫不掩饰地当着她的面用毛巾擦拭赤.裸的上身,宽肩窄腰,精瘦而有型,汗珠都沿着腹肌的沟壑滚滚流下来,消失在腰际的裤缝里。
简澄目不转睛地看着,本该是香艳惑人的画面,她却只有一阵阵心酸。
忽然他抬起头,手放在裤边上,好整以暇地睨她:“脱裤子也要看吗?”
简澄眼皮快速地颤了颤,连忙把手机翻过去:“谁要看了!”
“又不是没看过。”他低沉揶揄的笑声传过来。
简澄把半张脸埋进被窝里。
色狼。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打趣她这种事。
过了一会儿,周寂川对她说:“换好了,能看了。”
“……不看。”简澄在被窝里吸气,鼻子嘴巴都捂着。
“真不看?”
“不看。”她眼眶湿了。
不能让他看到。
周寂川何等精明的人,哪怕看不见她的样子,也听出她嗓音不对劲。
“怎么了?”男人温声问,“哪儿不舒服?”
“没。”她哽咽着说,“就是感冒总不好,有点烦。”
“嗓子疼?”他在对面看着屏幕里一片漆黑,却很认真地看着。
“嗯。”
周寂川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对不起。”
简澄用被子边缘擦擦眼睛:“对不起什么。”
“我能在你身边就好了。”周寂川轻叹着说,“让你一个人难受,是我的错。”
简澄用被子捂着眼睛不停摇头。
“好了。”他哄她,“别哭了,我会心疼。”
一句我会心疼,让她瞬间破了防。
周寂川坐在安静的休息室里,窗外是漆黑的夜幕,和原本应该灯火通明,此刻却杳无人迹的商圈广场。
A城现在就像一座死城。
活着的人要么被锁在家里,要么在医院垂死挣扎。他们和那些患病的患者一样,都在死亡的边缘苦苦煎熬。
她绷不住嚎啕大哭的声音,将他这些天已然麻木的神经勾扯出一些属于人类的跳动。
只有麻木自己,才能在这所地狱里顽强地走下去。
可因为她,才令他能有一刻短暂地置身于人间,透一口气。
“周寂川。”她听见他抽噎不止的声音,叫他名字,“我发烧了。”
男人微垂的头颅一震,刚才还摩挲在桌子边缘的手指,忽然卸了力气垂下来。
她嗓音瓮瓮的,十分可怜:“我能不能去医院啊?”
顿了顿,她又抽搭了一声:“我能不能去找你?”
他说不出一个字。
甚至有一阵没一阵的,连她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像老旧磁带被卡住一般。
“算了,听说医院现在连检测的药的没有。”她又吸了吸鼻子,“我先挂了,我要睡觉,你也好好休息,别太累,也不要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