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楼躺回床上,看了眼日历。
离医院复工,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不虐(坚定脸)
第51章 、不知羞
第二天一早,闻千喃收到了郭柯发来的信息,让她加助理的微信,填一下外出拍摄的保险单。
徐禄丰也同时发了信息,让她整理之前参加的课题的参考文献给他。
之前发生的事情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她都快忘了自己答应过郭柯自己要跟组的事情,很快回了句好,加了助理微信。
她想起自己还没和关北泽说过这件事,好像是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助理很快把保险单发了过来,她填了基本信息,往下填,其中有一项是问身体过往疾病史的。
她犹豫了会儿,问了助理最晚提交的时间,是明天,也等不到检查结果出来。
闻千喃微微沉默,内心竟然开始摇摆,自己还要不要去。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心理这么脆弱过,仿佛魔怔了般,被这还不确定的病症,折磨得像无时无刻头顶都悬了把将落未落的刀一样。
关北泽还在南都,但这几天她都在跟着闻衍拜访在南都的亲戚,也有些刻意地躲着没见他。
这几天她也没怎么睡好,一闭上眼,就会浮现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天没有任何走亲戚的安排,按照老黄历,到送老客的时候,闻衍和闻千风回湘乡短住几天。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却还是没和关北泽出去,呆在房间里做徐禄丰布置的作业。
但她的房间正好对着对面的房屋,她总是忍不住走神。她换了好几个地方都呆着不顺,最后干脆提包出了门,兜兜转转,又去了徐意的咖啡馆。
她点了杯咖啡,窝在角落的位置开始做功课。
徐意做的咖啡比她喝过的都浓,微微发涩,但很香,她慢慢喝着,心绪稍微稳定了些。
徐禄丰布置的事情,她用了两天就做完了。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她依旧来到咖啡馆,脑袋放空地盯着桌面看,也不知道从哪冒出的想法,她慢吞吞地从包里拿出纸和笔,默默地开始写。
她在写自己和关北泽分开的场景,强迫自己用第三视角来看,像写话剧似的,写两人的对话。
她想象自己和关北泽提了分手,又补充,主人公此时内心巨浪翻涌,心如刀割。
她继续往下写,“男主角悲痛了一段时间后,很快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他开始拍自己的电影,作品大获成功。在一次拍摄上,他遇到了一位心爱的……”
闻千喃笔尖一顿,很快用力涂抹掉。
她又重新写:“这一段悲痛的感情经历让男主角再也不相信爱情,他只想搞事业。”
她抿了抿唇,又觉得这样也不好。
她迟疑地做出修改:“在他最悲痛的那段时间,有一位姑娘出现在他的身边。她更加善解人意,也更懂事,不需要他每天管着她,还可以替他分担很多。”
“这位姑娘也很喜欢他,愿意把世界上最好的,自己拥有的东西都分给他一半。
她同时也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满心满眼都只有他。
这位姑娘也可以给他很多的爱,让他不会孤单。”
……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这位姑娘。”
“终于,在这位姑娘的陪伴下,男主角渐渐忘了曾经那段失败的恋情,过上了最为幸福的生活。”
她边写,眼眶酸涩的不行,有些狼狈地用手擦着,却还是模糊了纸面的字迹。
闻千喃吸了吸鼻子,灌了口咖啡,继续写。
“……而我们的女主角。”
“她并不是不爱男主的,她非常地爱他。只是可能,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肩负了一个未知的使命。
这个使命有一定的时效性,因此她作为人类的心脏被安装了倒计时。随着她长大,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不多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有没有完成,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话,她应该提前离开男主,让他不必要为了她的离开而过于伤感。
她是很难过的,但也没有太难过。
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到她自己的星球的时候,她知道,还有一只叫毛毛的狗狗在等着她。
这只叫毛毛的狗狗是一只地狱恶犬。因为他黑乎乎的,还很凶,有三个脑袋,从小大家都怕他,只有女主靠近了他。
女主角知道,如果当初靠近他的人不是她,毛毛也可能会跟着下一个接近他的人走。
但是她很庆幸,当初把他抱回家的人是自己。”
“这样,在她回家的路上,因为想到毛毛会等着她,她也不至于太害怕和孤单。”
闻千喃眼泪打转,写下了最后一句,落笔在句号上的时候,眼泪吧嗒地砸在了字面上。
她低着头,有些怕被徐意看到,很快地把眼泪都擦掉。
店里的人还算多,徐意还搞了新年的促销活动,一时半会也没有精力留意她这边。
闻千喃盯着自己胡乱写的故事看,鼻尖还是酸酸的,内心却微微平静了下来。
她想起了徐意分析的话。
也想起了很久之前,她曾经问过关北泽,如果住他对面的不是她,和她长大的不是她,会不会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也会有另一个人陪伴他。
她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是说,如果有平行时空,当下遇见她,大约是最好的一次决定。
闻千喃眼睫轻颤,耸撘下。
如果确诊了的话。
那就当,她也不是他的最佳选择好了。
就当是无数个空间中,关北泽和闻千喃的结局,最后以悲剧收尾了。
但是没关系。
在别的时空里,住在他对面的不会是她,会有别的人代替她来长久陪着他。
而在这个时空里。
他这么好的人,就算她离开了,也会有人来爱他的。
她甚至有些魔怔地想。
还好他不像自己一样,从小就喜欢对方,一直到现在。
如果是她主动提分手的话,他对她的喜欢,应该也能很快释怀吧。
她这些天都没睡好,眼前的这张纸像是将她内心的沉重都抽离了出来,一瞬间有些轻飘飘,像脚着不了地一般。
她缓缓趴在桌面,将下巴抵在胳膊上,脑海放空。
室外的空气微凉,下着小雨,但室内却很温暖,有浓郁的咖啡豆香味,还放着淡雅的轻音乐。
雨丝一道道地落在玻璃上,像透明的果冻。她眼皮轻耸,慢慢地靠在手臂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混沌凌乱的梦,梦里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边界。
她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玻璃容器里,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在她几乎感受到绝望的时候,她听到了狗吠,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眼皮下意识地颤动,微微睁开,看到了咖啡馆的场景。
她大脑昏沉,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头疼,视线也有些模糊,却清晰地听到一声慌乱的“别动”。
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叫自己,手肘轻碰,扎进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像打针似的。
闻千喃垂眼,看到了血的痕迹。
她意识中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咖啡店旁边,真的有只看上去无比凶狠的狗狗。
-
市医院内,徐意匆匆从楼道里走出来,走到急诊室病房门口。
她看到站在门边的青年,快步走过去,扬了扬手机,“我已经和千哥说了,……还好之前存了他电话。我跟千哥说了你在,他就没那么担心了,但还是说明天就买票回来。”
青年眼皮微抬,漆眸不带半点情绪,微颔首。
下着冷雨的天,他只穿了件单衣,肩上还有雨淋湿的痕迹。五官立体,眼眉到鼻梁,弧度都似刀刻般。双眼皮褶皱下,眼睫微遮墨黑色的瞳仁,只剩下疏离和清冷。
这么多年没见,徐意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视线有一瞬被他更加清隽出众的相貌吸引住。
但只交谈了几句,她就发觉,这几年未见,这人身上那种淡漠冰冷的气场压根没半分改变,反而变本加厉,到了站在他身边都会不寒而战的程度。
他对其他人也没有以前那种疏离但有涵养的感觉,一概都是冷的,仿佛不想任何人靠近。
她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想象,闻千喃是怎么和他日常相处的。
狗主人坐在青年的对面,脸色微煞白,不时抬头看向病房里面,抖腿的频率也加快。
徐意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却又该不该怎么开口。
片刻,病房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她脱下口罩,抬头看青年,“行了,没什么大事。额头磕碰了下,手肘是划伤,就是有点低血糖,估计是晕血了才昏迷的。”
关北泽静了静,点头,声音沙哑。“谢谢。”
“体检报告还要病人本人同意,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医生接着说,“已经给她吊葡萄糖了,可能还要睡一会儿才会醒。”
他淡颔首,医生没有再多留,转身离开了。
徐意皱眉看他,“什么体检报告?”
狗主人也在这时候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哎,我都说小姑娘没事了吧,就是杯子砸了一下而已,我就说怎么还晕过去了,原来是晕血。”
“你闭嘴吧,”徐意翻了个白眼,“我都让你别带狗进来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
“而且什么叫就是被杯子砸了,”她咄咄逼人,“我现在砸你一下你乐意?头上留疤了怎么办?手臂留疤了你负责?你到底有什么脸在这说啊?”
狗主人一噎,气急了,“我都说赔医药费了,你们非把我在这扣着,难道她刮了一下还要我家狗偿命吗?”
他只是说气话,却在话音落下的一刻,听到一个不带语调的声音。
“好啊。”
一直未开口的青年,在此刻抬起眼。
他面无波澜,因为身高,完全是俯视的角度,站在他面前,给人的气压低到几乎窒息。
他偏了下头,没甚情绪地看着那人,淡声重复。
“让你的狗偿命吧。”
狗主人身形微颤,表情开始有些害怕,慌乱往后退了几步,“你,你别乱来啊…”
他想溜,但也不敢走,感觉这青年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来。
徐意也吓了跳,抬头看着青年,内心挣扎片刻,还是壮着胆子拦在两人之间,对着关北泽说,“泽哥,算了算了。”
她下意识就叫了他哥,完全是迫于他此刻的气场。
青年微动,视线也未曾偏移,对她几乎是视若无睹,依旧冷冷看着那男人。
徐意心里还藏着事,原本有些犹豫,到现在却感觉有必要说出来了。
她轻咳了声,继续对着关北泽说,“行了泽哥,小千没事就好。你让他走吧,我有事儿和你说。”
她很快地补充,“关于小千的。”
关北泽微垂眼,淡淡扫过她。
他没开口,但视线却没再看着那个人了。
狗主人察觉到时机,松了一大口气,很快转身往门外跑了。
徐意余光看着他走了,确认青年没有追上去的意思,才重新看向他。
和他对视的一瞬,她都觉得手臂泛起凉意,又默默偏开视线。
她咽了咽,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又问,“你刚刚说的体检,是什么啊?”
她有些迟疑地停顿了下,“小千她,身体还有别的问题吗?”
青年面色未变,鸦羽似的眼睫微垂,冷淡若离,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
“……”两人间的气氛静的像潭死水,徐意扯了扯唇,意识到他不想说,忍不住吐槽了句,“…小千平时怎么跟你交流的……”
她感受到身边的寒意,抿了抿唇,很快把话咽下去,开始说正事。
“就,我先说明啊,”她挠了挠脸,轻咳了声,“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就是她放在桌面,我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
“按理来说我也不应该跟你讲的,这是小千的隐私。”她语气犹豫,“但是我又觉得……好像和你有点关系,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她这几年也一直在尝试改掉自己什么事儿都打听,也都往外说的毛病,此刻内心有些煎熬,又忍不住补充,“你可千万别跟小千说是我告诉你的。”
她说了一堆废话,关北泽也没听几句,神色淡漠。
徐意终于进入正题:“就,小千这几天都在我店里写东西,今天她被砸了之后,我帮她收拾桌面想一起带过来,然后就看到桌上有这个。”
她在外套口袋里找了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黑笔写满了字,有几处咖啡渍,还有血迹,但中间像是水痕,字迹不少被晕开。
徐意把那张纸展开,递给他,语气微弱,“我也不是故意想看的,我还以为是她编的剧本啥的,就看了一眼,然后发现还挺好看……”
“但是我越看越不对劲,”她指了指上面的字,“她没写名字,但我总感觉好像是在说你们。而且她不是叫你毛毛吗?这里面有只狗也叫毛毛。”
关北泽接过那张纸,看向上方的字迹。
是闻千喃的字,还有她写作的方式,都有她的风格。
他一行一行地看着,越到后面,阅读的速度愈慢,像是飓风在前方往后吹,渐渐变得寸步难行,每一个字入眼,都跟刀割似的。
指尖变得冰凉,血迹和水痕刺眼而恶寒。他仿佛能看到小姑娘一边哭,一边狠下心地写下这些字,内心可能还在不断劝说自己,让自己放手。
心脏是剧烈的痛感,被无形的手攥窝着。他回想这几天她在他面前强撑起的笑颜,和那天晚上说让他别等的话。
想起她总是那样真诚而热忱。她永远像个小太阳,毫无遮掩地对他表达喜欢和爱意,但他始终蜷缩在阴沟,像见不得光的人,很偶尔的时候,才会轻轻探出头。